20 章
第 20 章
此後飛機一路降落,羅皓都沒什麽特別的意思,葉羽吃不準他心裏在想什麽,得了空便道:“保洛少爺是個非常任性的人,他要的東西,一般都是能給就給的。”
羅皓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說:“就算是要人?”
葉羽垂下睫:“就算是要人。”
之後羅皓笑了笑:“你這樣幹什麽,我又沒責怪你。”這時飛機已經快要降落,他起身向機艙的門走去。
蒂爾島是個占地面積達兩百萬平方公裏的地中海氣候島,島上有原生民,更多的是KCMP的地盤。KCMP的産業遍布亞歐兩大洲,在自己的總部則非常樸素,島上除了原住民的酒店餐館之外,自己的地盤大多是貯存武器、原料、礦産資源,以及一些滿足基本需求的生活供應設施而已。
然而這裏的建築大多都非常漂亮,這歸功于展風雲——展風雲年輕時是個頗為有名的風流浪子加房屋建築設計師,他來到KCMP以後忍無可忍的向總裁提出,身為亞歐第一軍火組織的新任副總裁,他無法忍受前任設計師的糟糕眼光,他們把房子都建造的跟黑乎乎的小方塊一樣——就算是混黑道也不能混的像黑手黨一樣沒品!當年總裁為了招攬展風雲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于是不惜重金大刀闊斧的改造了整個島的區域建造,效果之好,讓數十年後羅皓第一次踏上蒂爾島的時候忍不住覺得自己是來到了一個風景優美的度假勝地。
飛機降落在西部的停機場,僅僅有幾個人迎接而已,葉羽跟在羅皓身後走下舷梯,向他微微一笑:“少爺,這幾位都是今後我們要仰仗的棟梁之才。”
帶頭的一個中年人迎上來,恭敬的向羅皓欠了欠身:“歡迎少爺及總監回來,我是張勇,一直負責葉先生這塊地方的安全警衛,少爺叫我阿勇就行了。”
态度謙遜,說話老實,看上去就不是智謀型人物,不過忠心耿耿的倒是很适合保護安全什麽的。說話又不啰嗦,幾句話就能解決問題,負責貼身問題最适合了。羅皓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我就叫你阿勇了——我可要好好讨好你啊,你手裏可拿捏着我和葉羽的命呢!”
阿勇又似感動又似親切的連連搖頭:“少爺別拿我開玩笑,別拿我開玩笑。”
葉羽微微笑着道:“我十幾歲的時候,阿勇就跟在我身邊了,那是他還是個小夥子呢,現在孩子都能叫爸爸了。這是白立,少爺可得見一見,這是我們這兒第一個風流種子,他是最會做生意的,也最好賭博了。”
葉羽像是玩笑習慣一般拽出來一個年輕人,桃花眼懸膽鼻,薄薄的嘴唇,一副風流酷哥的形象,頭發染的五顏六色的,張嘴一個“靠”字說了一半,被葉羽一瞪,抓抓頭發對羅皓不情不願的叫了聲:“少爺。”
葉羽看上去對這人頗為縱容,說:“白立,你對我粗口沒什麽,對少爺可不能這樣。”
羅皓知道葉羽為人克制謹慎,能容這樣一個打扮語言都出格的手下在身邊,一定是那手下有着非常出衆的才能,別人都無法望其項背的。葉羽通常說的一句話是“軍隊是要燒錢的”,那麽擅長做生意的白立一定是控制着他私底下軍火交易的命脈,才得以維持兩萬私人武裝的巨大開銷。
羅皓向葉羽笑道:“你賭技這麽差,一定給他坑慘了吧。”
白立立刻指着葉羽:“靠!你還欠我兩萬五千塊錢沒還呢,說好利滾利的,你準備什麽時候還我?”
葉羽面色不變:“錢都歸你管,我沒錢,什麽時候我心情好了再還你。”他臉上明明白白就寫着“我就是愛賴賬怎麽着”幾個字,接着又指向一個女子,說:“這可是花木蘭二世,只差官拜大将軍的。”
那女子看不出多大年齡,外表看像是三十多,非常沉穩,仔細一看五官又很年輕,綁着一個馬尾,額前劉海斜斜的垂下來。可異的是她是一身男裝打扮,立領襯衣、黑西裝,打着領帶,戴着金邊眼鏡,她身量挺拔,咋一看上去倒是個頗為俊秀的年輕男子。
羅皓心說這難道是他私人武裝裏的負責人,就只見那女子點點頭,伸出手:“少爺回來就好。我是莫怡,管一些外面防衛的事,少爺日後要用到我,盡管叫一聲就好。”
羅皓連忙伸手和她握了握,感覺她手心溫暖幹燥,手指細長有力,握手時微微用力一下就分開,既不拖沓也不生疏,風度都恰到好處的波瀾不驚。
羅皓看着她的眼睛:“我怎麽稱呼你好?”他不知道該稱呼莫小姐還是順其所好的來個莫先生,莫怡一颔首:“少爺直呼姓名就是。”
接下來又介紹了幾個人,大多數年齡都不大,偶爾像阿勇這樣的中年人,也是葉羽年幼時跟上來的舊人,年輕一些的都是沒什麽出身,被葉羽後來破格提拔上來的。
一一介紹完以後已經是晚飯時分,他們一邊開車回市區,葉羽問:“少爺是先在哪兒吃飯呢?”
羅皓看他一臉欲笑非笑的樣子,心知這個問題不會很好解決:“哦,有多少種選擇?”
“少爺可以光臨在下寒舍,”葉羽一本正經的說,“也可以選擇去展副總府上——這和去我家沒什麽兩樣。我想保洛少爺大概也想會一會你這個堂兄以表手足之情,不過對于這位少爺我一向都是能不沾就不沾,你要去的話就麻煩你自己走着去啦。還有就是來島上第一天,理應是要去拜訪一下總裁的,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裁沒有派人來接你。”
羅皓掂量半晌,嘆道:“我為什麽要來這勞什子的島上?!”
“既然來了就認命啊,等生日典禮過了就可以走了。”
“那你要去哪裏?”
葉羽非常慵懶的伸了個懶腰:“我回家。”他微微一笑,“回家養精蓄銳,明天就是典禮開始的第一天,想必保洛少爺那一派的人不會讓我好過。”
最終羅皓是跟着葉羽去了他在島上置辦下來的一間別院,先是從西部開車經過了市區,在靠近市區的南邊靠湖坐落下一棟獨立的別墅,前庭後院俱全。有趣的是,明明不是很古的布置,門口卻有假山噴泉,寫着“流深樓”三個字,雖然看上去還不難看,仔細打量卻有些突兀。(淚~我在調侃我自己麽~)
羅皓在飛機上折騰了七八個小時,又給一幫人介紹來介紹去,早就疲憊不堪,巴不得早點上床睡覺,誰料上了床卻神經興奮,怎麽都睡不着,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無限憤怒的起身決定去吃安定。
他客房卧室在二樓,沿着鋪着雪白色長毛地毯的樓梯走下來,仰面就一眼望見樓下客廳坐着兩個人,面對面的說話。一人面對着他的是葉羽,另一個中年男子背對着,聽他走下來的腳步聲,猛地一回頭,視線就這麽對了個正巧。
羅皓一皺眉,那人看上去頗為眼熟,眉目威嚴沉重,看着人的神情自然而然的就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他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葉羽先站起身來向他欠了欠身:“少爺怎麽起來了?這是總裁,……”
不知道為什麽,他說話底氣有些微微的不足。如果羅皓觀察的再細致一點的話,就會發覺當總裁轉頭過來的剎那間也有些尴尬的神色,一帶就過去了。
羅皓忙打招呼:“總裁。”他心裏也不是沒有一點小小的疑惑,現在已經是深夜,一個在亞歐黑白兩道都堪稱教父的人物,什麽随從都不帶的出現在某個手下的家裏,兩個人一人一杯咖啡的對坐着聊天,實在不是一件尋常的事。只是羅皓沒有想多,K先生咳了一聲:“怎麽,睡得不好嗎?”
一般人見到K先生時都會有點不自覺的畏懼感,哪怕是像葉羽這樣關系很親近的人來說,見面時都會掂量一下再開口說話,不過羅皓這人沒什麽自己已經是這裏的人了的自覺,何況K先生這句話問的實在是不怎麽高稈——于是他神情自然地點點頭說:“是,認床啊,下來吃一片安定。”
K先生向他招了招手:“既然都下來了,過來我看看你。”
羅皓就這麽走過去,也沒等總裁吩咐坐下來,自己就坐在了葉羽那張長沙發的另一頭。K先生也不計較,看了看他,對葉羽說:“這孩子,長的還真像他父親。”
葉羽原本是斜斜倚靠在沙發綿軟的扶手上的,現在微微的直起身來,姿态也大不相同,透出些謙謹:“我可沒有仔細看,不過父子天倫不可斷絕,長得像也不奇怪。”
“可憐他父親死的太早,又一直膝下無子,不然見到這麽大一個兒子一定會很高興的。”
K先生到不覺得這麽當面談論人家亡父有什麽不對,羅皓沉默了一下,開口問:“我父親……是什麽樣的人?”
K先生好像沒聽到一樣避而不答,葉羽趁他低頭拿起咖啡杯,向羅皓輕微的搖了搖頭,然後朗聲笑道:“真可惜,那時我也小,記不得清楚了呢。少爺有興致的話,哪天可以去墓園看看,也算是一片孝心。”
羅皓也沒再問,嗯了一聲,三個人閑敘了一會兒零碎小事,K先生站起身來說:“算了,你今天招呼他,我改日吧。”
羅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出現實際上是出乎總裁計劃之外的,不過這時候再說什麽也都是不對了,葉羽也沒有什麽要挽留的樣子,一直送到院子門口去,總裁返身揮揮手:“夜深了,外面冷,你回去吧,別凍着了。”
羅皓還在幾步遠的臺階上,葉羽垂下眼睫,低低的道:“總裁見諒,……少爺剛來,怕有個什麽不方便的,所以請到這裏,……”
K先生笑了笑,按按葉羽手背:“我眼皮底下還有人敢怎麽樣他嗎?”
葉羽也笑了:“那是,是我多慮了。”
羅皓也走上前來,總裁便揮揮手示意他們回去,自己徑自出了院子門,向遠處去了。
“……今天看到的事,千萬不要和人說起來。”葉羽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總裁這人,……最恨別人多話,切記切記。”
羅皓無辜的攤手:“我只是睡不着而已,你們在商量什麽?”
“沒什麽。”葉羽臉色頗為尴尬。
總裁原本也沒有什麽其他意思,葉羽于他來說算是非常貼心的了,煩了累了或什麽事舉棋不定的時候,喜歡叫葉羽過來說說話。不過畢竟是關系不同,他們私底下打趣調侃的話怎麽說都是沒法向第三人言說的。
其實要是一開始就向總裁明說今晚上我把少爺請過來下榻在這裏,因為我就是怕什麽人會對少爺不利;那倒是也沒什麽,總裁不是個非常不體諒的人。不過葉羽不願人多心這件事,心想索性瞞過去,卻不料恰巧給總裁撞見。這下子明明是清清白白的一件事,卻像是做賊心虛一般,讓人連解釋都無從解釋。
第二天一早上就有人過來流深樓這邊,說是總裁下令把不遠處的另一處産業劃給羅皓,請少爺這就移步過去。人人都說這是總裁體諒羅皓的意思,只有葉羽暗中苦笑,對羅皓說:“真是對不住了。”
羅皓平時看人看事都非常清楚,這件事卻猜不出什麽頭緒,葉羽見他要問,兩只手指在自己唇上一按,搖了搖頭:“這島上很多事,糊塗過去就算了,少爺切記。”
來請走羅皓的是那個老內侍,待沒人的時候得了空,對葉羽笑道:“羽哥兒這事做的可真不妥當。”
葉羽微微的苦笑不言,過一會兒忍不住出言譏刺:“您老人家也是功不可沒呀。”
老內侍正色:“這關我什麽事!”
葉羽立刻從沙發上站起身朗聲道:“來人!端茶!”
老內侍搖搖頭,欠了欠身:“羽哥兒歇着吧。”接着向門口退去,到了青石的臺階下,又返身輕飄飄的道:“羽哥兒,你一向都很有分寸的啊,怎麽這位少爺來了以後就沒輕重了呢?”
葉羽順口回過去一句:“關您老人家的事嗎?”
言語中幾乎克制不住的怒意。
老內侍哈哈一笑,返身而去。
當年展風雲長期駐守在大陸,有意把獨子帶在身邊鍛煉,雖然也回過總部,次數卻不多。葉羽小時候單弱沉默,往人堆裏一放再不顯眼,總裁見是見過,卻沒什麽映像,唯一的認識,就是這孩子指不定是展風雲那小子的親生骨肉。直到稚子初成之時再度回島,葉羽兩個字在亞洲黑道上已經薄有聲名,黑衣獵獵、眉目冰雪,談笑間睥睨一方,在同一輩人中已經顯然出衆了。
總裁當初雖然很有贊賞之意,卻別無其他;而身邊一個老內侍卻笑言,這孩子眉目俊秀、言語有趣,比起總裁幾位親生的少爺小姐都能可人心意。如果帶在身邊承歡膝下,倒是想必其樂無窮。
——只此一言,葉羽十年相侍。
最高的權力往往都是在一個冰冷孤寂的境地中,年輕時壯志意滿,還能以此為樂;到上了年紀,就寂寞難言,即使是位高權重如K先生也不外如是。于是葉羽就這麽陪着他走過來了十年光陰,都禁锢在了這一方天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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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