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這一天就是大典開始的第一天,先是亞歐黑白兩道上的各位有頭有臉的人物來訪。總裁叫上保洛和羅皓兩個,在重要時候議事開會的中央大廳裏接待了幾個重要人物。這還是羅皓第一次見到保洛這個血緣上的堂弟,他以前對于保洛的印象都來源于葉羽的描述,不過葉羽這人,其實是很有些小人心性的,如果都按他的說法,那保洛應該是個不學無術、荒唐愚蠢、縱欲浮誇的二世祖,不過實際見到面的時候羅皓卻發覺不是那樣。保洛大概有二十出頭,稱得上是眉清目秀,不過下巴尖、相貌寡淡,看人的眼神有些暴戾,相較而論,論心機權謀和葉羽是不在一個檔次上的。葉羽看人的眼神想必是經過反複淬練的,第一眼看上去非常平靜甚至冷淡,然而看不同的人就會流露出不同的意味,即使是謙謹,也謙謹的不讓人覺得可欺,即使是居高臨下,也有一種自然而然的尊貴孤高在裏面。羅皓只想保洛掃了一眼,沒什麽表示,那邊保洛已經按捺不住,哼了一聲,态度輕慢的走了過去。

葉羽跟在羅皓身後,見此微微笑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卻恰恰讓保洛聽見。若是有些心機忍耐的人這時就不該發作出來,然而保洛仗着自己地位尊崇,返身來問:“葉羽,你笑什麽?”

葉羽笑着道:“我笑少爺你今天很是精神煥發啊。”

朗州的聲音在後面接口道:“保洛少爺是什麽人?哪像我們天生不是享福命,成天焦頭爛額,哪有什麽精神煥發可言。”言下之意,你是高高在上不錯,不過你也只是個享福的二世祖罷了,真正打天下的不是我們麽!

他們師兄弟明争暗鬥,這一點倒是相當有默契。保洛狠狠的吐出一句:“那是!所以說生的是什麽種很重要!”

羅皓心裏一陣不舒服,臉上卻沒表現出來,葉羽和朗州對視一眼,面有不豫,像是很快的交換了一下意見,接着朗州笑吟吟的轉向羅皓,道:“昨天晚了,想師兄也未必願意我們叨擾,所以沒有去迎接少爺您。我是朗州,手中管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比不得兩位師兄,分掌着黑白兩道的運轉。”

羅皓倒是聽說過這位朗州三少管着暗殺這類不大上臺面的事,不過他說兩位師兄,一位是總管白道生意的王平,難道另一位就是葉羽啦?

難道葉羽還真的……看上去……的确還很位高權重……

羅皓這時才亂七八糟的想起那天在車廂裏,葉羽那麽确定的說,如果想取保洛而代之勝算在八成。看樣子朗州和葉羽兩人都對保洛沒什麽支持之意,那麽這個勝算八成,也不是什麽虛言。

他搖搖頭,不去想這些事。朗州這時看他神色,微微一笑,眼神一深:“……少爺日後有什麽事,吩咐一聲就行。朗州敬陪末座,不過也是能震懾一些宵小的。”

羅皓心想人家都向你示誠了,沒點表示實在不好,于是臉上也顯出些親厚來,連說不必不必。可是當時暗殺的那件事朗州也是有份的,難道他其實在兩個繼承人之間誰也不站,自己獨立一派?那也……着實是需要勇氣的……

羅皓再次在心裏哀嘆自己的确沒法強迫自己喜歡上這種争權奪利的事,不過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那邊保洛的眼神又狠狠地盯着,實在是沒法對自己的處境無動于衷。

葉羽站在他身後,低低的笑道:“朗州真是太客氣了,咱們羅皓少爺可不是什麽‘好的出身’哪。”

朗州正色:“師兄常說英雄不問出處,也跟我解釋過是什麽意思。只要有能力的人,即使是出身不好,也一樣能成為英雄。我看羅皓少爺舉止坦蕩、言語得體,想必也是師兄下了不少功夫,如果我們上下齊心協力,想必能……”

保洛這時打斷了他們一唱一和:“妄想!”接着冷冷的一哼,讓人不舒服之至,“外面生的就是外面生的,野種……”

羅皓不及阻止,葉羽順口沖出來一句:“外面生的那也是獨子,總比庶出還不清不楚的要名正言順吧?”

保洛一愣,仿佛氣急,幾步就走過來在葉羽臉上啪的打了一耳光:“你說誰不清不楚?!”

當時在場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連葉羽都沒有預料到下一步會是這樣,就只見羅皓揚手在保洛臉上重重一耳光打了回去!

無比清脆響亮的聲音,幾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楞住了。

羅皓一字一句的對難以置信的保洛道:“說的就是你。”

接着他神情自如的對葉羽說:“我們走吧。”

“你……你!你竟敢!”保洛幾乎暴跳如雷,“來人!來人!給我,給我把他們——”

葉羽沉聲道:“誰都不許動!”

當時他們在大廳外的偏廳裏等候裏面布置整齊,因為總裁要來,所以警衛加強了不止一倍,而且牽扯到馬上就要大駕光臨的幾個亞歐兩洲黑道巨頭,所以安全保護人員個個都是荷槍實彈,圍在廳外。一開始偏廳裏的争執外面是聽不見的,不過一聽裏面保洛的聲音叫來人,已經有人沖了進去。進去之後才發覺葉大少也在,并且明顯是兩派人馬争執,于是沖進去的人就猶疑了起來。

這麽一頓,保洛氣急敗壞,他們那一派的高層幹部以他為中心,也紛紛大叫着:“還愣什麽!把他們抓起來!”

葉羽環顧四周,高聲道:“這是羅皓少爺,誰敢動他,不要怪我無情!”接着口袋裏拿出槍,砰的一聲,偏廳另一頭擺設的壁畫應聲而落,重重的砸到地面上,發出一聲轟響。

他神情極為悍利,——保洛身邊的人不過是宗室裏擅長阿谀拍馬之徒,還有就是一些呆辦公室的高層幹部,簡而言之就是文官,沒有什麽武裝保護,而朗州手下多是殺手之流,葉羽則實實在在的拿着KCMP大半的黑道武裝。軍權是什麽概念,就是你能讓裝備着最新式的武器資源、并且個個都身經百戰以一當十的人馬都聽你的命令行事,要一鍋踹掉島上這幾個警衛隊真是易如反掌的事。槍杆子底下才出政權,這個道理放在哪裏都适用。所以葉羽一怒之下,即使保洛再怎麽暴跳如雷,都沒人敢輕舉妄動了。

這時門口一個聲音穩穩當當的傳來:“喲,你們這是幹什麽呢?”

衆人都回頭過去,立刻都低頭:“總裁!”

門口總裁帶着幾個保镖随從,神情平靜甚至淡定的走過來。衆人紛紛讓開一條路,所以他能毫無阻塞的一路走到偏廳中間,對峙的兩派人馬也紛紛俯身行禮。總裁一貫不好這些虛的東西,揮揮手道:“好好跟我說,怎麽回事?”

保洛指着羅皓大叫:“他打我!這小子……”

“他為什麽打你?”總裁立刻問。

這回保洛還沒有回答,朗州搶了先,面色簡直不僅僅是誠懇,而且是沉痛了:“請問總裁一句,羽哥兒雖然不是展副總親生,不過這麽多年的骨肉親情汗馬功勞,也當得起叫一聲父親吧?”

“哦?當然當得起。”

朗州接口問:“既然當得起一聲父親,那就不能說‘野種’二字吧?”

“……”總裁望向保洛,慢慢的問:“你上哪學的這種話?”

保洛想辯,無奈辯不出來,朗州卻還沒有罷休:“再請問總裁,我母親雖然不是父親正妻,不過也算是幾十年相伴的眼前人,我平時對父親如何您也看到的,算得上是孝順的吧?”

總裁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你當然也不是什麽野種,費吉斯幾個兒子,對你最好了。”

朗州俯身道:“今天我們師兄弟兩個不顧保洛少爺生辰,在這裏大吵大鬧,還驚動了總裁,是我們的錯。請總裁責罰吧。”他話說到最後,聲音漸漸沉緩下去,甚至隐隐的帶了些哽咽的意味。

總裁默然半晌,又看葉羽。他進來第一眼就看見葉羽臉上紅了半邊,在羅皓身後被擋着,隐隐有些保護的姿态,當時總裁就微微皺了皺眉。如今一見,葉羽連頭都不擡,看都沒向這裏看一眼,倒是對朗州搖了搖頭,神情大有忍耐之意。

總裁心一軟,問:“羽哥兒,你臉上怎麽回事?”

葉羽垂着眼睫還是不看他,臉上也淡淡的說:“我出言不遜頂撞了保洛少爺。”

“你擡頭我看看。”

葉羽便擡起頭——不過他這人,也實在是有些說不上來的心思,他頭是擡起來了,卻還是垂着眼睛,也不去看K先生,只看着地面。K先生看他這樣也沒辦法,只得嘆了口氣,指着保洛罵了一句:“我還沒死呢,你就敢動手打人了!等我死了你是不是還要下手殺他?”罵過了之後也覺得實在棘手,又對羅皓罵了一句:“你也跟着他們不知道輕重!”

羅皓樣子沒有一點畏色,淡淡的點頭道:“多謝總裁教誨了。”

他這話實在是有些任你風吹浪打我自閑庭信步的意味,要不是朗州那個傷痛欲絕的表情裝的太真,幾乎都要當場笑場。結果他一擡眼就看見葉羽就站在羅皓身後,還一臉憂傷克制的101號表情,不由得心說果然是師兄高杆啊,果然他修為深厚,我還要多多學習才是。

保洛還不服氣,這人真是被保姆奶媽寵慣了又給一幫小人灌足了迷魂湯,一點眼色都不會看,還在那叫嚷着葉羽朗州兩人怎麽言語擠兌他,羅皓又怎麽一句話不說上手就打他,結果他叫嚷了幾句,葉羽甚是不耐,向他丢下一句:“少爺如果不能消氣,幹脆再打我幾下好了,少爺覺得怎麽樣?”

總裁倒是喝住了:“羽哥兒胡說什麽!”

保洛悻悻的止住了還想再鬧的念頭。

總裁也是那個脾氣,他看重葉羽,所以自己能挫磨他能折騰他,卻是見不得別人對他動一點手的。早年展風雲教子甚嚴,有時總裁都明裏暗裏的攔着,如今保洛這一耳光打在葉羽臉上,也實在是疼到總裁身上去了。

一場好好的會談鬧得人仰馬翻,原本打算要見的幾個亞歐黑道大佬,總裁也沒什麽興致去見了。可憐那些人準備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原本有千般意圖萬般想念都要情深義重的表達出來,偏偏總裁根本就是沒什麽心思聽他們每年都一樣的爾虞我詐,而幾個管事的中間保洛還怒氣未平,羅皓半懂不懂,朗州沉浸在剛才的悲哀情緒裏還沒脫戲呢,葉羽則是臉上詭異的紅印怎麽都消不了,根本不願意擡頭見人。原本怎麽說分量都不算輕的會談,就這麽在年年千篇一律的總結詞中落了幕,白白浪費幾位大佬的汗水和口水。

散會的時候葉羽緊走幾步,裝作沒看見總裁就在後面,跟上了羅皓,和他并肩出了大廳的門,兩人不知道怎麽竟然都覺得有些神經緊張過後的松弛感,不由得相視一笑。羅皓笑了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抓抓頭發問:“他怎麽敢就這麽打你?”

葉羽看着羅皓的眼睛,微微笑着反問:“你怎麽敢就這麽打他?”

羅皓抓得頭發都成朝天狀了,還是很不好意思:“一開始有點緊張,後來就覺得……打了也蠻爽的……”

葉羽湊在他耳邊嚴肅的說:“這可是我很久以來就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啊!”

“那哪天你也去打打試試看?”羅皓臉色更加一本正經,“反正打一次也是打打兩次也是打,想必多打幾次這位老兄也就習慣了。”

葉羽朗聲大笑。

羅皓自從認識他以來就沒見過他怎麽真正笑過。葉羽的笑一直都是帶有很多含義的,對不同的人笑的內容也不同,表示滿意的,嘉獎的,懷疑的,責備的,甚至還有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心驚膽戰的,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不會大笑。他的笑容一直都很克制,微微的一點笑意,挂在臉上就像是面具一樣。

然而現在看見他爽朗的哈哈一笑,就好像是難得見到他有什麽真心高興的情緒一樣,讓人如沐春風。他原本就容色過人,這時候整個人都鮮活靈動起來,一時灼灼其華讓人不敢正視。

羅皓突而臉一紅。這小子其實真是有點皮相的嘛,要是女孩子真是下大工夫都要娶回來當老婆,哎哎,這小子幹嗎不是女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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