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第 22 章

白天的過程畢竟相當繁瑣，KCMP百年歷史，并且又有一個國家的政治實力作為後盾，當然是個比較講究規矩和禮儀的地方，和港臺那邊的黑道組織大不相同。好不容易把白天的種種儀式處理完，晚上就是露天宴會的時間。

宴會地點在議事廳外的大片人工草坪上，周圍圍繞着一圈花圃，假山流水彩燈映照着，舒緩的樂曲明快悠揚，就好像一個單純的上流社會酒會，實際上這個酒會中的賓客大多都是身後有着雄厚的資金或武裝，并且在國際刑警的監視名冊中大大有名，身家絕對不會清白的。

宴會開始先是總裁致辭，不過K先生顯然還在為白天的事不滿，推說喉嚨發炎，讓第一副總裁代勞了。這是羅皓第一次見到展風雲，據說是葉羽的父親，不過葉羽提起來時也僅僅是淡淡的，一帶就過去了。

他原本以為身為KCMP的第一副總裁，差不多和K先生一樣，也應該是個壓迫感巨大動不動就露出一臉的深不可測的老狐貍一只，誰料展風雲看上去不過年過四十，這個年齡的男人，正是年華如酒、久而醇厚的時候，更何況他年輕時也是個風流浪子，英俊倜傥是不用說的。羅皓眯着眼睛看了展風雲半晌，對葉羽說：“其實你跟你爸長得不像啊。”

葉羽怔然：“他們都說長得像的啊。”

羅皓知道他們家那點事，搖頭道：“光看樣子真的不像，大概你父親喜歡別人說長得像吧。”

葉羽站在餐桌前放下酒杯，無所謂的樣子：“管他呢，……是不是我父親都難說，保洛那句話其實罵得不錯。”

羅皓默然，伸手過去在他手上握了握，帶着沉定安穩的力道。葉羽不禁擡眼去看他，繁華迷麗的燈光下羅皓的側臉非常安定，有一種溫暖的值得倚靠的味道。其實這人也是這樣，他不是完全沒有心機手段的人，卻能在自己面前一直幹淨純直，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都完全的放松契合，——始終如一。

葉羽心裏一動，小提琴曲緩緩的飄蕩在夜空下，剛才握住自己的手沉穩有力，帶着直入人心的溫度。這個人已經肩負了葉羽所有的賭注，為了讓他有競争起來的意識，葉羽不惜以身涉險、任由子彈從自己血肉之軀中穿過去，不惜大庭廣衆之下觸怒保洛，當衆挨了重重的一耳光。可以說不管羅皓願意不願意，他都必須走下去，沿着這條危機重重的路，走向最高的權力和地位。

然而在那之後，也許眼前的這個——雖然葉羽一直口口聲聲的叫着少爺，卻是在心裏猶猶豫豫着把他當作朋友的人會消失，取而代之的那個叫做羅皓的，已經不會是今天相對而笑，毫無芥蒂的人了。

葉羽垂下眼，長長的睫投下一圈如羽的影子。他微微退後了一步：“要我為你引見一下展副總麽？今天晚上費吉斯副總還沒有來，明天再去專門拜訪不遲。”

展風雲正走下前臺，樂隊在身後奏響小夜曲，迎面看見葉羽，連忙緊走幾步過來，神情間很是有些挂心：“給我看看怎麽樣了？”

羅皓這麽大一個人走在一邊他是壓根沒瞧見，光顧着仔細看他寶貝兒子的寶貝的臉上有沒有留印子，再次确定只是打了一耳光何況像保羅那樣沒什麽身手的人打也打不重之後，展風雲也在兒子身上捶了一下：“幹什麽毛毛躁躁的！這麽多人看着你怎麽能和那個小祖宗吵起來，罵一句有什麽好氣的？你也是嘴上逞能！”

葉羽“哎喲”一聲：“爸，你也不要當着人面捶我呀。”

展風雲仿佛這時才注意到羅皓的存在，咳了一聲，立刻收起奶爸嘴臉，調整好一臉風度和慈愛——不錯，就是慈愛——并存的臉色，過去拍拍羅皓的肩：“昨天就聽說你回來了，打電話去我家這小子偏說要趕回去睡覺，就沒去看看你。還習不習慣這裏？”

要是單純就是一個副總裁，羅皓是不會放松情緒的，不過眼前展風雲顯然定位是一個仁厚的長者，并且是一個言談之間很善于拿捏氣氛的交際高手。他既然想讓你覺得他很溫厚慈善，那你不妨就順着他走，當他是一個好友家會和你一起踢足球的父親好了。

羅皓笑道：“本來我們都想在飛機上睡覺的，不過葉羽非要打牌，越輸越想打，最後我和度野只好聯手放了他一局水，不然我們到現在還被他拉着在飛機上打牌呢。”

展風雲頓時眼神詭異的向葉羽看了一眼，葉羽無辜對應之。

“你知道麽羅皓，”展風雲長長的嘆息，“葉羽到現在為止打牌只能贏過總裁一個人，他兩個在島上逢打牌必輸，不放他們水的人後果往往都相當凄慘啊。”

葉羽立刻仰頭望天不語。

羅皓擦了把汗：“那是，不過總裁日理千機，這些玩物上不放什麽心思是應當的。”

展風雲哈哈一笑：“沒你想象的這麽崇高，他只是單純的手氣臭而已，不信你去和他打牌試試看。”

羅皓再次擦汗：“如果總裁有興致要打牌的話，我也樂于奉陪一兩局，非常榮幸。”

他們一邊說一邊向外面的宴會場走，這時場中的賓客有見到展風雲走出來的，都紛紛迎上來搭話。展風雲和羅皓交談幾句，也沒多說什麽，返身站定了，望着這個年輕人的眼睛，微微笑着問：“……你怎麽說話這麽……”

羅皓沒聽清楚：“抱歉，什麽？”

“……不像是你這個年齡的……跟葉羽一樣沒趣呢。”

他臉上若笑非笑，一時也說不清楚是褒是貶，羅皓一笑，漫不經心的搖頭：“只是好提醒自己不要輕易忘形而已。”

“……你真是個聰明孩子。”展風雲再次拍拍羅皓肩膀，若有勉勵之意，接着便斂了笑意，說：“有空叫葉羽帶你來家吃飯，你重什麽口味？葉羽他母親喜歡自己下廚。”

展風雲生活習慣非常西化，請人來家吃飯已經是相當親密才會邀請的了。羅皓笑了笑，帶着适當的感謝：“承蒙盛情。我也會一點廚藝，到時候可以和展夫人小切磋一下了。”

展風雲大笑，神色之間，透出不加掩飾的贊賞之意。

“也不要怎麽……展副總他很喜愛你，真把你當兒子的。”他們退出那個以展風雲為中心的圈子，羅皓低聲對葉羽說。葉羽揮揮手：“當然，這麽多年呢。”

這時一直跟在不遠處貼身保衛的阿勇走上前低低的向葉羽彙報：“大少，華小姐的随從遞話來說，在靜水湖邊等你。”

如果羅皓沒看錯的話葉羽剎那間眼底竟然有些驚喜的神色：“是嗎？”

羅皓第一個想法是夜深人靜，佳人有約，不知道為什麽看着葉羽剎那間全部心思都放到那位佳人身上的欣喜表情，他心裏竟然有些隐約想打擊一小下下的欲望：“喲，哪位小姐想跟你夜奔哪？”

阿勇偏生看着大少心情好，湊趣的問：“少爺，什麽是夜奔？”

羅皓嘴巴甚快：“就是跟他私奔，搞不好還要來些荒郊野外的香豔事情之類的。呵呵，不知道是哪位美人，兄弟我能不能看一眼？”

阿勇當場愣住，葉羽回手一個暴栗：“亂猜什麽！人家名花有主了。”

羅皓也沒發覺自己的語氣假作打趣，實則酸溜溜：“果然還是有主的名花更刺激呀，我說葉大少，這裏向你飄媚眼的妹妹這麽多，那位心上有人的小姐怎麽就讓你念念不忘啦？”

葉羽只拉着他輕車熟路的轉出宴會場，向更遠的湖邊走。一直到走到半途，他步伐都是又快又急，羅皓不願意去當電燈泡，把他手一甩：“喂！你不會真的有什麽相好的等你吧？”

“你一天到晚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葉羽失笑。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給你們把風！“

葉羽真的哈哈一笑，月光下容色欣然，倒是真有些玉色盈盈的味道：“你傻了麽，葉華是我妹呀，你不是一直想見麽？”

羅皓這才反應過來——華小姐指的是葉華，一下就能想起來的事，他給弄糊塗了，不過既然是兄妹見面，怎麽要弄得這麽神神秘秘的？

“她書念的特別好，學的是機械，是武器開發部門的，那個是保密職業，平時都難得回一次家裏。而且我是做軍火交易，見面非常敏感的，”葉羽頓了頓，也不在意，“早知道不讓她幹這個了，……平時出來吃個飯還要寫報告，跟探監似的。”

羅皓剎那間心裏奇怪的覺得好像什麽沉甸甸的東西放下來了一樣，不自覺的露出了笑意：“由此可見，某人的書一定念的不太好吧。”

“……”葉羽語塞，“……其實也還可以，……”接着伶牙俐齒的反駁：“朗州每次都墊底！”

羅皓很不客氣：“不要拿別人當借口！”

他們走了五分鐘不到，空氣中開始出現微許的濕意，這是一片人造湖，不過甚為廣闊，湖邊密密的種植着一排垂柳。要是在春天看倒是一派風湖寧靜的美景，這麽一個深夜看上去就不免有些詭秘陰森了。

羅皓調笑他：“你家妹妹呢？快交出來給爺欣賞一個。”

葉羽卻剎那間制住他：“別動。”

他聲音有些低沉，羅皓在月光下看到他神色，竟然有些戒備，不由得呼吸一滞。

草叢裏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與此同時一個清亮女聲從身後響起：“哥！你叫我來？”

葉羽轉頭道：“你怎麽……”這時湖邊草叢中突而站起來一個人影，飛快的向對岸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