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第 29 章

“其實她完全不是你上次見到的小家碧玉，她本性就是這樣的，只是在父母和總裁面前會僞裝一下，”葉羽趁沒人再三向羅皓解釋，“要是你能接受的話，幹脆叫她把度野蹬了跟你吧，真的，她會嫁給你的。”

羅皓額角抽搐着，“你們兄妹還是自己內部解決比較好……”

蕭葉喜歡自己偶爾下廚做兩樣小食，所以展家夫婦的內宅裏專門為她準備了一個小廚房。葉華在廚房裏幫忙，時不時的傳來碗碟打破的嘩啦聲，然後蕭葉無可奈何的叫人收拾。展風雲從樓上書房裏揉着太陽穴走出來，扶在樓梯扶手上對着小廚房裏大聲道：“葉華！你得學學這些！不然以後度野怎麽會娶你？”

葉華神準的從門縫裏斜扔出來半個土豆，差點砸到展風雲的鼻子，“——爸爸，別跟我提那小子！”

蕭葉溫柔的問：“你們又吵架了？”

展風雲聳聳肩，來到樓下客廳裏。葉羽和羅皓正面對面趴着下五子棋，見他來了一個叫了聲爸爸，一個叫了聲展副總。

展風雲拍拍羅皓的肩：“叫叔就行了，別這麽生分麽，——葉羽，他們又怎麽吵架了？”

葉羽心知他問的是葉華為什麽又和度野鬧別扭，也不好說是床上的事，只含混說：“我也不大清楚。”又轉移了話題問：“爸爸知道麽？我自己走的一點貨在香港被截下來了，是警方幹的。”

展風雲點點頭：“聽說了，最近要起釘子了。”

KCMP和國際刑警之間的關系可以說是很複雜的，一方面它維持着整個東南亞軍火走私方面的平衡和秩序，一方面它又時刻被國際刑警提防着。一個擁有百年以上歷史的黑白交雜的集團不會不在警方那裏埋下眼線，同時，KCMP也必須容忍警方在其集團內部的微妙滲透，這就是警方在KCMP的中層之間埋下線人甚至卧底，即展風雲所說的釘子。

葉羽這幾年來坐鎮大部分的軍火交易，要是沒點真本事，總裁也不會光憑私人喜好就倚重他到現在，他在公開的賬目上做的是很好的。不過就像他說的那樣，養下兩萬私人武裝需要巨大的財力，他當然不會放過利用手上的權限自己暗下進行軍火走私的機會。

可能他瞞的好，總裁不知道，也可能總裁早就有所耳聞，只是數額不夠上威脅集團本身的利益，或是他不想說出來讓展家臉上難堪，所以就裝作了不知道。其實葉羽本人對培養自己私人武裝這方面的能力是不夠的，盡管他能大膽任用出身微賤的有才之士，也有一幹忠心手下出謀劃策，不過能力這個東西不夠就是不夠，葉羽也許是個能震懾一方的手下，卻絕對不是當上位者的材料。所以在兩萬武裝成型的這兩年，他無可奈何的把大部分精力轉移到了維持這支傭軍的財政方面，在自己暗下的軍火走私已經演變為了巨大的數額。可以說，他堅決不願意交出這支傭軍的原因也包括這一點。就像是加注籌碼的賭徒，明明知道已經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卻因為先前巨大的投入而不願輕易松手。堅持下去至少還有一點翻本的希望，而一旦放棄，就前功盡棄，什麽都沒有了。

這件事糟糕的地方在于，愈演愈烈的走私情況在沒有引來K先生的及時阻止之前，先受到了國際刑警的高度關注。若是K先生發覺了這個情況，那麽最多是追回已經流通出去的走私軍火，處罰相關人員罷了，對于葉羽來說，也就是交出軍權。可能總裁會讓他吃點苦頭，不過這個爛攤子是不得不幫他收拾的。

可是現在開始采取行動的是國際刑警，情況就大不相同。

葉羽在發覺自己身邊已經埋伏進警方的釘子之後也想過辦法“起釘子”，然而這個釘子的位置好像非常重要，一時查不出來是誰。當葉羽束手無策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向自己的父親求助，而是試探了一下總裁的口風。那天他還是趁着總裁心情比較好的時候談起生意上的事，聊到以前一位總管軍火生意的前輩因為臨下臺時心有不甘，在外面開辟了自己的走私渠道，結果被發現後投進政治犯監獄裏，沒多長時間就橫屍其中。葉羽便多說了一句，那位老兄雖然是有錯，不過好歹是為集團做事一輩子的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自己暗下走私确實不對，也不該晚年落到這種境地。

當時總裁也并不清楚他隐含的深意，只是當這小子又在皮癢，便作勢吓了他一句說，要是你敢這麽幹，我也一樣宰了你小子。

葉羽當時愣了愣，心裏無端有些發寒，臉上卻微微笑着把話題帶過去了。

其實總裁嘴上是這麽說，做起來不一定就是這麽回事。如果那時葉羽對他們之間的情分有些信心，或總裁能及時做出安撫的話，那麽後來的情況也許能得到抑制，至少不會向越來越壞，甚至是無可挽回的惡劣境地發展。後來的一系列波折也就不會發生了。

可惜一步走錯，步步皆錯。後來總裁回想起那天葉羽這句看似平常實則大有深意的問話，雖然他表面上沒有顯出來，其實心裏追悔莫及。然而已經一切都無法改變了。

葉羽沒敢把事情的全部告訴展風雲，他也就只是說自己在外面走了些貨，被國際刑警盯上了，身邊估計是有警方的釘子。兒子都這麽大了，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的，展風雲也沒辦法，只能嘆口氣罵了句，兒女真是前世冤家來着。

他們父子和羅皓三個就在家裏小客廳商量了一會兒，葉羽的意思是開始進行人員清洗，那批被截下來的貨一定有人把消息通知了警方，而且是個對交易情況了如指掌的人。

羅皓出乎他意料的出聲反對：“你沒有時間這麽做的。你是來參加生日典禮的，最多也就呆一個多星期而已，而找出身邊的眼線遠不止用這些時間。如果你拖延在島上的日期，保洛那方面的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攻殲你別有用心的。”

葉羽仔細想了想，說：“也對。”接着肅然起敬：“少爺，您怎麽想到這些的？”

羅皓微笑：“古裝電視劇裏經常有啊，無故滞留在京城的官員通常都是醞釀陰謀的反派呢。”

“……”

展風雲咳了兩聲：“這孩子知識涉獵很廣嘛。”

這時蕭夫人叫他們過去開飯。葉華在打破了N只碗碟勺子之後終于把她親手下廚的一碟子點心端了出來，展風雲見女兒板着臉，有心讨好她：“葉華越來越能幹了，這個油炸獅子頭有模有樣的，哈哈！”

蕭葉年過不惑，風韻猶存，葉羽落座前先給她拉開椅子，她便優雅的颔首坐下，筷子在展風雲手背上輕輕一敲：“胡說什麽，哪有皮這麽厚的獅子頭，這明明是油炸包子嘛。”

羅皓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團東西，辨認了半天，猶疑着強笑了一聲，“這個……難道是我看錯了，這其實是芝麻餅，表面上黑色的顆粒狀物應該是芝麻？”

葉羽在桌子底下狠踩他一腳：“芝麻餅哪有這麽窄這麽彎曲的？”

羅皓在喉嚨裏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蕭葉望着他五官全部皺成一團的臉關心的問：“你沒事吧？”

“……沒事，我肚子疼。”

葉羽接着道：“……這怎麽是芝麻餅，油條還差不多。”

葉華眼底兇光一閃，接着坐在她身邊的葉羽痛苦的俯下身，凄慘的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展風雲覺得不能坐視不理了：“葉羽，你怎麽了？”

“……爸爸，我也肚子疼。”

展家夫婦疑惑的對視了一眼：“怎麽今天肚子疼的人這麽多？”

“他們一定是吃壞了什麽東西吧！”葉華單純快樂的笑道。

展家難得聚齊，今天還多了個羅皓，等着伺候的傭仆也不少，都在飯廳門外候着叫菜。其實他們幾個人吃不了多少東西，蕭葉早年在西方進修，生活習慣已經完全西化，中午向來少食，葉華睡到中午才醒，當然沒什麽胃口。葉羽自小單弱，一向厭惡重油的葷腥，只拿了一碟子各種壽司，就着鳗魚茶在那慢慢吃，聽着展風雲和羅皓聊天，也不插什麽話。他早年在宮闱之中修得食不言寝不語，不一會兒就飽了大半，便叫茶來漱口。

蕭葉一直注意着他，這時在桌子底下拍拍他，低聲問：“羽哥兒不要加菜麽？”

葉羽忙放下茶杯，“不了，媽媽。”

蕭葉注視着他，“……你小時候最喜歡我下廚做飯給你吃呢。”

她的目光說不上是責備還是單純的傷感，葉羽頓了幾秒鐘，吸了口氣，勉強有些笑意，“是啊，……晚上還約了人，中午吃多了犯困，所以就……”

蕭葉轉開了目光，也不再多說什麽。

對這兩個孩子，她自認盡了心，卻到底是養恩不若生恩。

葉羽不是恨她，不是讨厭她，只是有些怕她。所以也就只能止步不前了。

羅皓和展風雲談笑着，桌子底下在葉羽的背上握了握，竟然有些直入人心的溫暖。

吃了飯葉羽原本準備上書房去，卻被蕭葉叫住了。她笑吟吟的叫兒子幫她收拾餐桌，葉羽又怎麽想出拒絕的理由。其實家裏仆傭多得是，斷然沒有叫展夫人親自做家務的地步，不過當她拍着葉羽的肩說“羽哥兒留下來陪我說話”的時候，誰又能拒絕？

展風雲和羅皓去了書房喝茶，小廚房窗明幾淨，蕭葉在烤了一半的蛋糕上比劃着塗奶油，一面頭也不擡的笑着對葉羽說：“這幾年你都在外面，難得見你回來。”

“啊，挺忙的，”葉羽手裏握着一團紙巾，在根本不存在灰塵的流理臺上蹭着。蕭葉頓了頓，接他的話道：“那你要注意身體。”

“嗯。”

“羽哥兒在外面有相處的女孩子麽？”蕭葉突而擡起頭來，看着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