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8 章

展風雲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是個歌板紅牙、去留無意的輕狂少年。他加入KCMP的事一度在整個亞歐黑道上傳為趣聞。

展風雲出身名家，後來展家雖然名望沒落，起碼一些家産還是在的。那時展風雲絲毫沒有振興家業的意思，相反，他有三好在道上大大有名：好美酒、好佳人、好開快槍。無數名門閨秀對這個傳奇中的風流浪子心系神往，不過展風雲這人頗有些喜新厭舊的心性，通常是得到手的再不珍惜，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生生恨煞了一幹佳人。

直到後來K先生上臺之後，某日身邊有一個素來寵愛的女子突而含淚要總裁為她腹中胎兒做主，K先生這才驚覺這個讓人牙癢癢的亞洲頭號采花賊，竟然把花采到了自己的枕頭邊上。

K先生當時也是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如何能容忍自己綠雲罩頂。他一怒之下，親率一個團的侍衛保镖圍追堵截了展風雲半個月，終于在一位名門閨秀的香閨裏把展風雲……堵了個正着……

後來K先生向葉羽轉述這段舊事的時候，葉羽非常好奇的問：“我父親當時是什麽樣？”

K先生玩味的笑：“什麽都沒穿。”

“……他怎麽說？”

“他說叫我們先退出去，讓那個小姐把衣服穿起來，因為人家小姐的名聲是不容玷污的。”

葉羽半晌無言，K先生颔首贊嘆：“那小子當年混到無人不識展家風雲的境界，真不是白來的！”

事後K先生原本是想把這小子活宰了出氣的，不過他身邊有随從勸道，展風雲此人有大才而無野心，若是能收攏為己用，比殺了要好千萬倍。當時K先生也是經過了幾個兄弟之間的殘酷争殺而上臺的，身邊急需能打天下的人才，于是忍下氣來，好言好語的和展風雲商量：你小子讓我綠帽子戴得全亞洲都知道，現在我不和你計較女人的事，你投靠我門下，他日一定不會虧待你之類雲雲……

展風雲很痛快很利落的給了他倆字：不幹！

K先生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大怒：他娘的給臉不要臉，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然我真動手了！

展風雲還是那倆字：不幹！

亞歐兩洲黑道教父倍感挫敗，回去考慮了一宿，第二天想出個法子。能讓一個男人折腰的不外乎兩樣東西，一是權勢，二是女人。展風雲歷盡展家榮辱，權勢他是不會在乎的了，不過這人素愛美色，要說還有什麽能讓他松口的，大概也就是女人了。

KCMP一貫養着些美貌男女，K先生叫人精挑細選了幾個送進展家，甚至萬般咬牙的把自己那個夫人也一并送了進去，展風雲卻都不為所動，回複了四個字作為評價：庸俗脂粉！

K先生怒極反笑，問：怎樣才算天仙佳人？

于是展風雲拖着K先生兩人一起逛遍了各地頭號的勾欄夜店，兩人竟然在逛窯子這個男性從古到今以來保持着最持久、最熾熱的激情和興趣的行動中産生了惺惺相惜的共同話題，可以說，要不是K先生自制力還是很強的，最後說不定也抛下家業跟着展風雲一起去結伴泡妞去了。不過也正是因為他還認得請自己是什麽人，K先生在着實荒唐了一陣子之後開始重提KCMP的事。

後世作傳時提到展風雲和KCMP輕型狙擊火力開發部的蕭經理相遇時，那個場景大多是非常富于戲劇性的。然而事實真相并不是這樣，蕭葉雖然也能稱得上是個美女，卻不是讓人過目不忘的類型，更不要提展風雲一向對女色有着非常高的要求。然而當這個蕭經理向K先生作了五分鐘的述職又退出去之後，K先生震驚的發覺，展風雲竟然呆呆的望着她退去的方向，口水滿地而不自知。

K先生當即遞給他一張紙巾。

此後展風雲對蕭葉展開了為期整整五年的艱苦卓絕的追求，其悲壯程度，哪怕是個鐵石人都能軟下心腸。可惜蕭葉不是鐵石人，她是金剛石，據說當展風雲一連在她家門口守了一天兩夜只為當面說句話，她卻叫人在牆上開了個偏門以方便進出。至于動辄不接電話放他鴿子，那簡直就是正常的事了。不過展風雲這輩子都信奉一句話，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蕭葉越不鳥他他還越犯賤，到後來K先生實在忍不住了，對展風雲說你答應來KCMP我就想辦法幫你追她。展風雲二話不說就接了聘書——而且是個終身制的聘書，沒幾天就來KCMP走馬上任了。其意堅決，由此可見一斑。後來蕭葉自己不能懷孕還不準展風雲在外面生子，展風雲也就真的和往日的衆多紅顏知己斷了往來，一心一意的對她忠貞不二。傳言當年葉羽葉華兄妹之母懷抱一對雙胞胎上門認父，展風雲當時已經年過而立卻膝下無人，蕭葉做主留子去母，而且一手撫養葉華長大，葉華對她視若生母，不敢有一點違逆。若不是葉羽被K先生帶在身邊撫養，蕭葉是絕對不會放任此子有外心的。

雖然說是黑道女子不同于尋常閨閣弱質，不過像蕭葉這樣類型的也的确少見，偏偏展風雲也就吃她這一套。兩兄妹小時候他帶着葉羽駐守在大陸，自己親生女兒是根本沒見幾面，據說後來有一次展風雲戲問葉華說：你媽媽很豐腴的啊，怎麽你瘦得豆芽菜似的，一點不像她？葉華時年八歲，理所應當的說：媽媽也很瘦的，一點也不胖！展風雲心知葉華已經完全把蕭葉當成生母了，卻也只能心下恻然，嘆了口氣作罷。

後人多是贊揚展家夫婦伉俪情深，其實那是因為展風雲浪子回頭，而蕭葉治家嚴苛。這也是後來為什麽葉羽寧願深宮之中陪伴總裁而不經常回家，直至成年之後，一人獨居流深樓的原因。世人往往看到美好的一面，而不知浪子回頭的佳話之後是實實在在的生活，而生活除了大團圓的結局，更多的是失意。

所以葉羽在展風雲要求他帶羅皓回家吃飯的時候猶疑了幾天，那天他站在展家堂皇的大門口都沒敲門，最終還是打了個電話給葉華，說：“你來跟我一起進去吧？”

葉華的聲音充滿睡意：“……春宵一刻……值千金……”

葉羽看看日頭，贊一聲：“好天氣。”接着返身就去了葉華住的展家偏院，羅皓在身後支吾：“喂，擅闖人家姑娘的閨房不好吧？”

葉羽涼涼的瞥他一眼：“其實你比我更想去吧？”

羅皓眼底寒光一閃：“你怎麽忍心誣賴我這個純潔的祖國的花骨朵！”

“……得了吧，哪有這麽老的骨朵。”

葉華一人獨占展家大院裏花木最多的角落，蕭葉一貫的論調是女孩子的閨房絕對不能馬虎，進門先是一棟外樓，穿過去以後是內院一個天井，都是作古的建築，再向才裏是三層疊起來的牡丹花架、游泳池和一個葡萄架走廊。順着走廊上二樓，有個年老的女仆見到葉羽，虛虛的攔了一下：“大少，小姐她還在睡……”

葉羽點點頭：“我知道。”接着熟門熟路的穿過大廳來到卧室門口推門進去：“葉華！都幾點了——”

羅皓識相的坐在客廳沙發上，只見葉羽頓了頓，接着神色平常的走進去反手掩上門，接着裏面一聲槍響。

羅皓長嘆一聲：“你這又是何必。”

葉羽對着門縫咬牙切齒：“別說給度野聽！”

“……唉，不說就不說呗，你消消氣。”

可憐那個不知道是誰的男子春宵一度之後在睡夢中就喪了命，葉羽收起槍繞過屍體，甚為粗魯的把迷迷糊糊打哈欠的葉華拽起來：“你給我收斂一點！給度野知道了叫我怎麽交代？”

葉華伸了個懶腰，用床單裹起身體，白了哥哥一眼：“別跟我提他，不然閹了你。”

“爸爸媽媽都不管你？難怪嫁不出去。”

“媽媽不知道，爸爸默許了，”葉華邁着輕快的小貓步饒過葉羽，走進浴室去，不一會兒就傳來嘩嘩的水聲，“……我是一個生理正常的成年女性好不好，我也有自己的生理需求的麽！”

“爸爸是想讓你繼承他催花辣手的衣缽！”

“那他也沒錯啊。”

葉羽靠在浴室門外，“那你怎麽不去找度野提供義務服務？”

水聲漸息，葉華嘩的一聲拉開門，立刻掩胸驚呼：“你怎麽還在這裏！”

“你哥我不會對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發情的，”葉羽轉過頭去，“度野呢？幾天沒見他了。”

葉華冷哼一聲：“度野？你怎麽不去問問他是不是另外有人了？少在這責問你可憐的獨守空房的妹妹，”她衣服穿了一半，走過來伸出細長的手指點葉羽額頭，“說，是不是你帶他去逛窯子了？”

葉羽一偏頭：“我從來不去那種地方。到底怎麽回事？”

“我問你啊哥，”葉華一邊在衣櫃裏翻裙子一邊把聲音放的很低，“總裁沒有過上了床衣服都脫了身體都有反應了卻突然看着你說‘算了，還是不行’的事吧？”

葉羽咳了兩聲：“我想不會。”

“那你說他為什麽會？”

葉羽久久的看着自己的雙胞胎妹妹，如瞪怪物。

“不要告訴我，……你們之間至今都清清白白的吧？”

他們親生兄妹之間，這種床笫之間的話題毫無避忌。葉華攤開手：“如你所見，我懷疑他其實在外面有人了。如果讓我找到那個女人，我就殺了她。”

“……你別跟媽媽學。”

“可是他寧願自己去浴室解決都不願意碰我一下！難道我長得還不如他的右手？”

葉羽認真的想了想這個問題，然後搖頭：“不會的，他是個左撇子。”

葉華迎面狠狠扔過來一個枕頭，被葉羽接住抱在懷裏，然後道了聲謝。

“我告訴你葉羽，”葉華兩手撐在葉羽頭兩邊的沙發靠背上，一只腳站在地下，一只腳蹬在沙發上，“別指望女人對男人的出軌無動于衷，也別跟我說什麽身體和靈魂是兩回事。男人是由性生愛的，床上的事都發生問題了還指望什麽靈魂上的愛情和統一？”

葉羽嘆了口氣：“……可是你們房裏的事叫我插手，……不是很好吧？”

“我怎麽好意思當面問他麽！”

葉羽喃喃得道：“見了鬼了，臉皮堪比城牆的葉華竟然不好意思問度野有沒有出軌，……那你就好意思叫我去問他：嗨哥們，你是不是那方面出問題了？”

“你們不是感情很好麽——”

“……我說，這個，”差不多完全被遺忘，已經在外面實在聽不下去了的羅皓禮貌的敲了敲門，探頭進來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吃中午飯？”

——于是，展家兩兄妹維持着一個半躺在沙發上，一個暧昧狀俯在另一個身上的姿勢僵硬了半晌，接着葉華一天中第二次掩胸驚呼：“啊啊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