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父女相見

父女相見

自打黛玉的藥丸出了問題一事在賈家掀起了風浪，她的一言一行便格外引人注意。

如今莫要說出府，便是她身邊伺候的人，都有人盯着。

可與明陽先生約定的文稿也快要到時間送交了。

黛玉愁的不得了，只能心裏默默祈禱爹爹快些把她接回去。

“姑娘，角門上的王婆子送來的。”

就在黛玉快要懷疑爹爹是不是在外頭出了什麽事的時候，終于收到了父親的消息。

她顫抖着雙手接過，匆匆看完，便一臉凝重的将信燒掉了。

看到黛玉的臉色有幾分不好，雪雁的心也跟着沉了下來，“姑娘，可是回姑蘇的事出了岔子？”

“聖上又給爹爹安排了差事，恐怕一時半會我們還要先留在賈家。”

黛玉的眉間浮上幾抹郁色，臨近年關，此時一般官員的任命調動都要放在年後進行，如今事發突然，甚至連爹爹都不曾透露過，只怕并非是容易的事。

不過黛玉的擔憂并沒有持續太久。

次日一早，黛玉便坐上了吳雨晴安排的通往京郊桃源湯泉的馬車。

林如海秘密回京一事，連弘歷都不知情，只有弘晝知道。

為了讓這父女倆安心見個面，特意把會面地點安排在了湯泉。

琉璃窗子透過去，能一眼望到院內的冬日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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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此時的林如海早已沒了欣賞的心情，今日安頓好女兒，他就要起身離京。

此去兇險，連弘晝都不知道他到底領了什麽樣的差事。

一想到未來也許會發生的事，林如海便長嘆一口氣。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黛玉匆匆而來，入眼便是父親一臉沉郁之意。

許久未見父親，他似乎蒼老了許多。

是因為公務繁忙，還是因為太過思念母親呢？

想起曾經的一家三口在姑蘇的畫面，她的心頭突然湧上一股酸澀，時間再也回去不了，不管是她，還是父親。

“爹爹——”，黛玉的聲音中似乎有幾分難掩的哽咽之意，她輕輕出聲，打破室內這份有些窒息的平靜。

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林如海原本晦暗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他猛地擡起頭來，看向這聲音的源頭之處。

“玉兒！”

林如海喚着黛玉的名字，看到身形如此消瘦的女兒，他的心裏升起了深深的悔意。

不該把黛玉送到賈家的，否則他的女兒也不會這樣無端受罪了。

賈家到底是怎麽搞的，把他好端端的女兒折磨成了這副模樣。

“爹爹，你怎麽才來看女兒——”黛玉話音未落，淚水就開始在眼眶中打轉了，這世上她最親的人，就是爹爹了。

看到爹爹了，便有人能護着她了。

父女二人在房中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直到送膳食的小厮過來敲門，二人才方覺時間的流逝。

“林大人，這是咱們桃源湯泉的招牌烤乳鴿，還有福晉特意吩咐的，林姑娘愛吃的炸酥羅、荔枝丸子，還有今天剛送來的新鮮鳝魚煮了湯。”

送菜的小厮将食盒裏的美味佳肴一一擺到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看起來賞心悅目。

黛玉看到愛吃的菜，大眼睛撲閃撲閃，上次在這裏吃飯，因為太好吃了，她回去還差點積食，被紫鵑勸了好一頓呢。

今日父親在這裏，她可要慢些吃，否則被父親瞧見自己這饕餮之相，可要被父親念叨“有辱斯文”了。

林如海看到女兒對美食如此感興趣的樣子，也是格外稀奇，黛玉在家中時，他為了尋個好廚子，找遍了整個姑蘇，都沒有幾個入得了自家女兒的口。

如今在這桃源湯泉，倒是格外對胃口。

林如海不禁起了心思，想把這裏的大廚挖走的想法。

他又哪裏知道，這些菜的方子都是經過吳雨晴改良過的現代配方呢。

這樣的菜放在三百年前，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爹爹快嘗嘗，這是女兒最喜歡的荔枝丸子，裏面是用蝦肉做的，極為可口。”

黛玉親自給林如海夾了一個丸子，感動的他瞬間老淚縱橫。

一想到馬上就要跟愛女分別，他心中的難過更甚一分。

“玉兒，爹爹明日就要出發了，你在賈家好好的，我叫姜嬤嬷跟你回去。”

一聽到爹爹這麽早就要走，黛玉心裏升起濃濃的不舍之意，竟然連年都沒過，就又要和父親分開了。

“爹爹，就不能過了年再走嘛？”

“聖上有令，爹明日就要走了。”

林如海長嘆了一口氣，雖然他沒有明說，可黛玉打小聰慧，怎會不知，若不是萬分緊要的差事，哪裏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任呢。

他今日來，也是為了能妥善處理黛玉的事，把後續的事情都安排好。

“你那藥丸的問題，爹爹定然會為你出一口氣的，正月不宜搬遷，待過了正月，你便回到京城林府住着吧，你堂兄開春也要來參加會試，估摸着過了年，他也要啓程了，你們兄妹倆在家住着，正好做個伴。”

林如海口中的堂兄，算是黛玉的族兄吧，雖然本家三代單傳，但旁系還是有人在的。

今年正巧林家家族裏出了一個十七歲的秀才，林清泉，也算是青年才子了，在姑蘇一代集有名氣。

原本他也能有資格和甄樹人一道進入國子監的，但奈何林清泉選擇了外出游歷求學，踏遍大好河山，也不失為一種文人風骨了。

會試三月開始，如今算算日子，他也快到京城了。

一想到會試，黛玉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層身份，若是被父親知道，也不知他會如何評判。

還是等“潇湘先生”這個名號傳播的再大一些時，再告訴父親吧。

雖然是吳雨晴邀請黛玉出來的，可女兒家畢竟是嬌客，不好在外頭待太久，父女二人吃完飯，又說了會話，黛玉便淚眼婆娑的踏上了回程的馬車。

林如海看着女兒的馬車漸漸遠去的影子，站在巷子口，久久不能言語。

“林大人，回吧。”

弘晝陪着這位昔日的恩師在風口站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林如海這才回過神來，向弘晝行了個禮：“今日之事，多謝貝勒爺操持，微臣感激不盡。”

弘晝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行這些虛禮：“你無需客氣，也莫要謝我，若真想感謝，就謝謝福晉吧，她對你家黛玉可是喜歡的很。”

林如海聽此，心中對吳雨晴的感激又重了一些，同時，他也對這個在如今朝野風頭正盛的五福晉充滿了好奇。

黛玉滿懷心事的回了賈家，寶玉老遠的就瞧見了她，喊了她幾聲，都不見黛玉回應。

他有些不滿的嘟囔着：“林妹妹每次從外頭回來，都不愛理我了。”

一旁的襲人聽了，眼珠轉了轉，急忙上前安慰道：“林姑娘在外頭玩了一天，定然是累了，姑娘身子本就柔弱，咱們還是明日再去尋她吧。”

寶玉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些，随即想到前些天自己向母親提到的求娶林妹妹的事，如今也因為妹妹的藥丸出了岔子，母親又犯了事，被老祖宗罰了禁足，而不了了之了。

也不知母親跟老祖宗提了沒有。

寶玉胡思亂想着，未看清拐角處突然竄出來的人，“嘭”的一下跟對面來人撞了個滿懷。

“你這孽障，不好好讀書，大白天的逛什麽園子！”

來人正是寶玉最怕的賈政，賈政今日在工部受了上司刁難，其實并非他的錯處，而是替同僚背了鍋，本就一腔怒火無法發洩，又撞上這孽障在此處玩耍，頓時火冒三丈。

寶玉本就害怕賈政，如今見他突然發火，更是哆嗦着話都說不出來了，一時間跪在了原地，竟然連句說辭都沒有。

看到寶玉這一幅驚慌失措的樣子，賈政的火更大了，氣的當場就要檢查他的文章。

可寶玉平日只愛吟詩作賦，根本不寫那枯燥的八股，哪來的文章應付賈政，故而他磨磨叽叽的，使勁沖茗煙使眼色。

茗煙想要偷溜去搬救兵，卻被賈政看到，連個奴才都敢背着他行事，賈政瞬間怒道：“來人，把這個以下犯上的奴才拉到院子裏去，堵住嘴，狠狠地打！”

看到被五花大綁按住的茗煙，寶玉的眼皮猛地跳了跳，一幅大難臨頭的模樣跟着賈政來到了書房。

“去将你平日寫的文章拿出來。”

看到賈政如此生氣的模樣，寶玉顫抖着手，不情不願的把平日寫的一些詩篇拿了出來。

賈政看到他慢吞吞的樣子，更是不耐，但看到他拿出來一摞厚厚的紙，原先的火氣也慢慢消散了幾分，這個孽障還是寫了的，倒沒有應付他。

他接過寶玉慢吞吞遞來的紙，直到看清紙上的字，剛剛有幾分平靜的火氣瞬間被在再次點燃。

“月下影獨行，心藏意未明。清風不解語，暗香浮動情。星河遙相望，夜深人靜聽。相思難自抑，夢回總關卿。”

賈政氣的臉都白了，好一個“相思難自印，夢回總關卿”，這孽障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就開始得上相思病了。

“好啊好，好啊好，這詩寫的，書沒白讀啊。”賈政氣急，不怒反笑。

寶玉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聽到父親的誇贊，竟然信以為真的附和道：“爹也覺得我的詩寫的好嗎？”

他問完才覺得不對勁，只覺得周遭冷冰冰的，看着賈政似笑非笑的眼神，寶玉心裏“咯噔”一下，父親怎麽用這麽恐怖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