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殿試

殿試

甄樹人走出考場時，殿中沒有幾人了，林清泉的位置早已空了。

他長嘆一口氣，想到剛剛在卷上寫的答案，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落子無悔，他堅定的邁步往宮門口的方向走去。

甄氏早已備好了馬車在宮門口候着，五什圖府上的管家眼瞅着周圍的學子都陸續離開了，不免心中有幾分焦急。

畢竟夫人都派來人問了三次了。

終于，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宮門口走來。

夕陽的餘晖落在甄樹人的身上，仿佛給他的全身鍍了一層金光，映襯他那本來就英氣的臉龐上，遠遠望去，竟然像下凡歷劫的仙子一般。

管家看着眼前的這個景象，不免有些失了神。

“公子，您當心些。”直到甄樹人走進，他才反應過來，連連躬身扶着甄樹人上馬車。

馬車行至五什圖府，甄樹人直到見到姑父姑母，才長舒一口氣。

“老天爺，總算是考完了，你這人都瘦了一大圈，廚房的竈上溫着米粥，快先喝一碗吧。”甄氏見侄子回來，匆匆迎了上來。

甄樹人拱手謝過，接過碗來，卻并不急着喝。

殿試結束，他終于喘了口氣，連日的疲憊仿佛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身體的疲乏感也如潮水般襲來。

“姑母，此番春闱您多費心了。”甄樹人正要起身再次謝過，卻不料眼前竟猛地一黑，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識。

一時間，甄樹人的倒地聲，封氏的驚呼聲，衆人的匆忙聲交織混雜在一起，竟像是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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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後不過月餘，便到了恩科放榜的日子。

依照禮治，此次上榜的所有人都賜進士出身，這些人要先進太和殿面聖，由聖上親自頒布三甲人選，剩下的再由禮部判官宣讀名單。

甄樹人的一顆心從早上開始，便跳個不停。

按照會試成績，他該是第三名，這最後一場殿試能否逆襲，全看天意了。

雍正其實內心也是有些糾結的，他本想欽點林清泉為狀元郎，如此便是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學生，可讀了甄樹人的卷子後，又忍不住拍手叫好。

林清泉與甄樹人，一時間竟難分上下。

看了看二人的出身，雍正最終決定，把這個狀元賜給甄樹人。

如今林家已成為朝中新貴，林清泉的名聲連他這個皇帝都有所耳聞。此人雖然有才，可畢竟年輕，還是先磨一磨他的性子，下放磨砺一番，日後待弘歷即位，再着重提拔。

金銮殿上，朱漆雕龍的梁柱高聳入雲，鎏金蟠龍藻井在晨光中熠熠生輝。文武百官分列兩側，鴉雀無聲。甄樹人跪在禦階之下，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科殿試，甄樹人文采斐然，見識卓絕，特賜一甲第一名，欽點狀元及第！”

太監尖細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蕩，甄樹人只覺得耳中嗡鳴，眼前一陣發黑。他下意識地擡頭，正對上龍椅上皇帝威嚴的目光。那目光中帶着幾分贊許，讓他心頭一熱

“臣甄樹人，叩謝皇恩！”他重重地磕下頭去，額頭觸在冰涼的金磚上，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十年寒窗，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回報。

“林清泉才思敏捷，見識不凡，賜一甲第二名，欽點榜眼及第！”

甄樹人心頭一陣，心底不禁苦笑一聲，林兄啊林兄，你指點我多處，這算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嗎。

“臣林清泉，叩謝皇恩！”林清泉的聲音清冽如山泉，帶着幾分江南水鄉的溫潤。

“二位愛卿平身。”皇帝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上前聽封。”

甄樹人和林清泉同時起身，并肩向前走去。

走出金銮殿時，陽光正好。甄樹人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身旁的林清泉：“林兄，天高路遠，日後還請多多指教。”

這一把，他賭對了。

林清泉雖然屈居第二，卻也心下釋然。

按照慣例，一甲狀元入翰林，是板上釘釘的事，可他卻對翰林這種枯燥的活不感興趣，今年朝中空閑崗位頗多，若是能下放做個外官，才是他最理想的去處。

五什圖夫婦正焦灼的在家中等着消息，不多時，突然聽到一陣鑼鼓喧天聲。

“高中了！高中了！”

随着報喜的鑼鼓聲由遠及近，府門前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甄氏站在朱漆大門前，雙手緊緊攥着帕子，指節都泛了白。她望着長街盡頭，只覺得心跳得厲害，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夫人！”丫鬟錦繡從人群中擠過來，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表少爺中了！中了頭名狀元！”

甄氏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身子晃了晃，錦繡連忙扶住她。她深吸一口氣，顫抖着聲音道：“快，快去把準備好的喜錢撒了！”說着，又轉頭吩咐另一個丫鬟，“去給五福晉送信，就說...就說表少爺高中了！”

話音未落，遠處已經傳來了震天的鑼鼓聲。甄氏踮起腳尖望去，只見一隊人馬正緩緩而來。打頭的是兩個敲鑼的差役，後面跟着四個舉着“狀元及第”牌匾的官差。再往後，是一匹高頭大馬，馬上坐着個身着大紅蟒袍的年輕公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只見甄樹人頭戴烏紗帽，帽檐下露出一雙含笑的桃花眼。他端坐在馬上，身姿挺拔如松，舉手投足間盡是風流倜傥。

甄氏看着他，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這個侄子算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如今又有了這般出息，想來甄家此後也能從皇商之身改頭換面，成為書香門第了。

待甄樹人向夫婦二人行了禮，甄氏抹着眼淚将他扶起來，又催促他上馬：“快去吧，別耽誤了游街的時辰。”

街道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有扔鮮花的，有撒銅錢的，還有大聲叫好的。

“今年這狀元和榜眼也忒俊俏了！”

“真是年輕有為，一表人才！”

“看來今日咱們都能一飽眼福了！”

“也不知狀元郎是否婚配，要是能當我女婿就好了！”

“少白日做夢了，狀元郎不得找個名門閨秀！”

周圍百姓的聲音陸陸續續傳入甄樹人的耳中，他始終面帶微笑，不時向兩旁拱手致意。

忽然，他注意到街邊一座茶樓的二樓窗口，站着個身着鵝黃色襦裙的少女。那少女生得明眸皓齒，正倚着欄杆往下看。不是別人，正是甄樹人在林家遇到的一見傾心的姑娘，林黛玉。

今日的朱雀大街人滿為患，她好不容易提前訂了位置，才找到這最佳景觀位。本來是想瞧瞧哥哥今日風格，沒想到狀元郎竟然是那日在家中遇見的甄家哥哥。

看來甄家哥哥卻有一番才情，日後若有機會，能跟他讨教一番便好了。

四目相對的瞬間，黛玉慌忙別過臉去，耳根卻悄悄紅了。

甄樹人心中一動，正要細看，黛玉已經轉身進了屋。他只來得及看見她發間別着的一支白玉蘭花簪，在陽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

“狀元郎！看這邊！”

一聲呼喊将他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收斂心神，繼續向前走去。只是那支白玉蘭花簪，卻在他心裏留下了淡淡的影子。

隊伍轉過街角，前方就是朱雀大街了。那裏早已搭起了彩樓，等着狀元郎經過。

甄樹人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板。他知道，從今天起，他的人生将翻開嶄新的一頁。

吳雨晴也沒想到，自己這位表弟竟然還有這番能耐，不由對這個記憶裏有幾分清秀的書生多了幾分好奇。

甚至還在暗中琢磨，此人與林清泉交好，倒頗有幾分後世小說裏“相愛相殺”的戲劇感。

吳雨晴命人備了厚禮，送到了兩位俊俏的狀元郎和榜眼手裏，今年的打馬游街，簡直是迷了年輕小娘子的眼，真是轟動一時的“神仙打架”級場面，讓人看花了眼。

連帶着桃源湯泉、珍味軒的生意，都在春闱的盛況下好了不少。

吳雨晴還特意請了甄樹人、林清泉一行人在桃源湯泉的牆上題了字，推出了狀元點心禮盒，又為桃源湯泉帶來了一波客流量。

而林清泉這個人也終于進入了吳雨晴的視野，畢竟在他看到桃源湯泉裏随處可見的機關術和自來水管之後，他整個人都陷入了癫狂。

理工科學霸才是真正的學霸。

林清泉對物理學的狂熱，超出了吳雨晴的想象。

短短幾天時間，他就摸清了原理，并且在吳雨晴的圖紙下，研制出了大清朝的第一輛，自行車。

要什麽自行車。

當紫禁城的雍正比歷史提前了二百年騎上了自行車時，吳雨晴突然覺得，也許她可以再大膽一點，說不定歷史的車輪将從此刻開始扭轉。

她心中突然誕生了一個偉大的設想。

如今她的身後已經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弘晝這樣的至親之人，有紫蘇，有珍味軒和桃源湯泉的員工，還有薛寶釵、林黛玉、林清泉、甄樹人這樣給力的友情團，她完全可以幹一票大的。

誰說只有西方才能搞出蒸汽機，吳雨晴相信，只要錢到位，一切皆有可能。

畢竟，她來大清一趟，可不只是為了看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