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老顏控的自知之明

老顏控的自知之明

翌日,接風宴。

陳肆半路又被叫去學校,處理他堂妹惹出來的新麻煩,結局就是岳明荷一路猛踩油門——畢竟,宴會的主角還在後車座上呢。

“幸好今天就是家裏人小聚,不然我媽該訓我了。”岳明荷道,“你妹又怎麽啦?說真的,她成績好腦子也聰明,不如送她去國外念完書再回來,國外的高中不至于這麽嚴。”

“她在國外照樣能攪得學校天翻地覆,還不如讓她留在國內呢,起碼重點高中不會有故意挑釁她的刺兒頭。”陳肆嘆道,“快了,再有半年她就上大學了。我早就和我叔說別讓心理年齡不夠大的孩子跳級,這下好了,兜兜轉轉還是要以正常年紀讀大學。”

“你妹也算是那種智商超高的天才兒童了吧?”

“一直很聰明,但要說是智商特別高可能也不至于,畢竟沒到直接去少年班的程度。”陳肆說,“我慶幸廿廿是個從來不會忍耐的孩子,受到攻擊就是要還手,所以我不會因為總被叫來幫忙調解就覺得煩。國內的教育有時候會打壓孩子的一些天賦,就好像有個性也是一種錯誤一樣。廿廿就是那種學習方式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的小孩,但在其他人眼裏,她的特立獨行太顯眼了。”

“是的。”岳華嚴說,“我小時候說我的語文老師像豬頭肉。我是在誇她的,但她被我氣哭了。”

“大哥你這……你這種就明顯是找茬了吧……”

“沒有,只是陳述事實。”

“什麽玩意兒,你還真覺得老師長得像豬頭肉哇?”

“不是指形态像。”

“啊?什麽意思?”

“大哥是不是有類似聯覺的症狀啊。”陳肆問。

“我不知道。小棠能聽懂,但是明竹從小就沒什麽反應。”岳華嚴道,“明荷顯然也不明白。”

“如果說是聯覺的話我确實沒有。這玩意是遺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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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可以回去問媽。”

“啊??咱媽也有這個症狀?”岳明荷大吃一驚,“沒人和我說過!”

“因為媽已經不從事音樂方面的工作了,我們又早早離家跟着爺爺住,你不知道情況很正常。”岳華嚴道,“我們的表現也不太一樣,我的狀況要嚴重一些,小棠就只是和媽一樣能說出每首曲子是什麽顏色。”

“那就是音色聯覺。”陳肆說,“大哥的這種感覺有點混亂。我也不是很了解這方面,等我回去查查資料。”

“所以豬頭肉到底是怎麽回事?”岳明荷還在執着于上一個問題,“為什麽人會像豬頭肉啊?”

“她從名字到人都有一種鹹香而且有嚼勁的感覺。”岳華嚴說,“我能想到最相近的東西就是豬頭肉。”

“那我呢?”陳肆好奇地問,“我像什麽?”

“甜豆包。是那種外面看上去是白饅頭,中間有層黏糯米面,然後裏面都是豆沙餡的甜豆包。”

“我更喜歡東北粘豆包。”陳肆說,“你說的這個像我姥會蒸的白白軟軟的那種,放鍋裏之前還要蓋紅印。”

“有啊。”岳華嚴指了指他眉心的痣。

“我也更喜歡那種粘豆包,我跟陳老四的口味還是很像的。”岳明荷說,“哎,我們下次買粘豆包回來吃吧!”

“我喜歡這個。”岳華嚴在這方面很固執。

“行行行。那我是什麽?”岳明荷問,“這聽上去真荒謬,感覺像是在網上做題測試我是哪種口味的披薩。”

“海膽豆腐。香,鮮,稍有點苦,拌起來味道會很好。看上去金燦燦的,很舒服。”

“……感覺好怪,第一次被形容成菜。”

“那廿廿看上去像什麽?”陳肆顯然覺得這個話題挺好玩的。

“鲅魚餃子。鮮,餡很細膩,但被裝模作樣的外皮裹得很好,完全想不到裏面居然是魚肉和韭菜。”

“我愛吃這個。”陳肆說,“也算是我家鄉那邊的特産?很好吃的。”

“明竹哥呢?”岳明荷問。

“山藥鴨子湯。清湯,沒什麽油花,冒熱氣。”

“看來你們兄妹倆是大菜類型,我們倆是主食點心。”陳肆笑道。

“喔,你是說你妹妹。”岳華嚴道,“你妹妹像個很脆的土豆餅,鹹香的那種,稍有點焦。”

“噢噢,那剛才說的是?”

“親戚家孩子,小名讀起來差不多,大哥可能是以為你認識。”岳明荷接過了話,“比起這個,晚上好像沒什麽點心啊,要不要去訂個蛋糕?”

“也對。大哥喜歡什麽味的?”

他們訂了蛋糕(巧克力覆盆子蛋糕,18寸)之後一路疾馳回家,毫不意外地被教訓了不守時。岳明荷去摟着母親撒嬌讨饒了,陳肆和岳華嚴在盯着蛋糕。

“看上去好香好甜好好吃哦……”滿滿——岳明竹和林望舒的獨子——也趴在桌邊期待地看着,仔細辨認着讀出了蛋糕上的字:“‘歡迎回家’,大伯,歡迎你回來!”

“嗯。”岳華嚴伸手揉了揉他軟乎乎的發頂,單手就把他拎了起來。這種抓小貓小狗的姿勢讓小孩很難受,但也沒有哭鬧,只是來回扭動着試圖讓自己舒服一點。不過他很快就找到了求救對象:“小叔叔!小叔叔抱!”

“這麽沉了還要抱?”陳肆把他從岳華嚴手裏接了過來,煞有介事地掂了掂,“嚯,實心兒的。”

“嘿嘿。”滿滿趴在他懷裏傻笑,“我今天也吃完了一整碗飯。”

“吃這麽多?真厲害,但也要多運動,不然下次叔叔抱不動你了怎麽辦,嗯?”

“唔!那我多騎兩圈自行車……”滿滿有些為難地看向蛋糕,“可是好想吃那個粉色帶果肉的巧克力……”

“吃,喜歡就吃。叔叔是讓你別變成小胖子,小心長不出大高個兒。”

“我想吃……但變胖了的話,叔叔還能抱動我嗎?”

“哎喲……”陳肆簡直拿這孩子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沒轍,“你吃到一百八我都能抱動你!是小胖子我也抱,好不好?叔叔就是想讓你多跑跑跳跳,身體好。”

滿滿摟着他的脖子咯咯笑:“胡說!叔叔肯定抱不動大伯!”

“你大伯肯定不止一百八十斤啊。”陳肆有些無奈地和岳華嚴交換了個眼神,岳華嚴适時開口:“你抱不動我。”

好。

這下完了。

陳肆直接回頭開始拱火:“大哥說沒人能抱得動他!”

“這肯定啊,你大哥得有二百多斤吧?”岳老先生正在嗑瓜子兒,“小肆抱不動的,別閃了腰。”

說話間岳明荷和岳明竹已經沖向一線了,兩個人摩拳擦掌準備抱人。宋女士和單女士本來在讨論鞋,聽見孩子們鬧騰,齊齊轉過頭來:“你們就這會兒開始争強好勝了是吧?多大歲數了還逮着機會就鬧。”

“就你愛咋呼,別折騰你大哥。”單女士數落着自家兒子,“帶滿滿看會兒電視不行嗎?”

“媽,單姨,這是關乎尊嚴的問題!”岳明荷大叫,“我好歹也天天撸鐵,抱一下試試怎麽了!”

“怕你把腰閃喽!”宋女士的高音中氣十足,“是誰昨天晚上還說自己腰疼來着?”

“兩碼事,兩碼事……”

陳肆把滿滿放到沙發上,三個人對着岳華嚴躍躍欲試。岳華嚴看着他們仨的目光很平靜,真要說的話,可能還有點看傻子的意思。

岳明竹第一個上場!用時兩秒,光速退場。

“你行不行啊!”陳肆和岳明荷發出噓聲。

岳明竹朝着岳華嚴一指:“你們自己試完再和我說這話。”

于是二號選手岳明荷紮着馬步攬着岳華嚴的腰,一動不動,三十秒。

“睡着了?這麽菜?”陳肆開始拱火。

“醒醒,別偷摸肌肉了。”岳明竹主打一個打不過就加入。

“這絕對不止二百斤!”岳明荷臉都憋紅了,不情不願地離場,“而且他還跟我逆着使勁兒!”

“大哥還怪壞的喔。”陳肆笑着上場,抻了抻胳膊,“我應該還行吧,畢竟我自己都要二百斤了。”

“怎麽還有人登場就開香槟的?”岳明竹說,“大哥,給他點顏色瞧瞧!”

顏色沒給成,因為陳肆真把人抱起來了,還轉了一圈。岳明竹不信邪:“不是,大哥,你是不是沒好意思使勁兒啊?”

“肯定的!”岳明荷撸起袖子,“走走走,哥,這回咱倆一起!”

兄妹倆一起撲向大哥,龇牙咧嘴地紮馬步使勁。陳肆已經和媽咪們站到一起拍照了,很快,共同努力成功抱起大哥的兄妹倆就進入了嘴硬環節:“也就那樣!嗐,沒多沉!”

“嗯。”岳華嚴說,“都抱完了?該我了吧。”

“啥?”岳明荷問。下一秒,她和岳明竹一左一右被岳華嚴單手抱了起來。

一時間笑聲和兄妹倆的尖叫聲充斥了客廳,被放下來的兩個人連滾帶爬地跑向一旁看熱鬧的林望舒:“老婆/嫂子你看他!!”

林望舒有點無語:“不是你倆先去招惹大哥的嗎?”

“就是,就是。”陳肆拍照不忘拱火。

“你也別想跑。”岳華嚴說。

“…啊?”

陳肆被打橫抱起來還被來回颠勺時連表情都空白了。他抓着岳華嚴的肩膀,聲音都有點抖:“大哥……你知道我多重嗎?”

“不到二百。”岳華嚴說着又颠了他兩下,“還玩嗎?”

“不玩了啊啊啊你別把我扔起來——我錯了大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善惡到頭終有報啊陳老四!注意表情管理啊我回頭就把你p成表情包!”

“你提醒他幹嘛!別摟着大哥脖子啊陳師傅!大哥你看這個是允許的嗎?把他扒下來扔房頂上!”

“真壞啊這些人。”林望舒真情實感地道,說着注意到了玄關,“爸?你和陳叔總算回來了,釣到什麽了啊一去一下午。”

“空軍呗。”岳老先生喝着茶水幸災樂禍,“瞪我幹嘛,早告訴你倆今年那邊河道被清理了,就不信邪……诶不是,你倆箱子裏的是鳜魚嗎?怎麽還有黑魚……給我看看!你倆跑哪釣了不叫我?!”

吃過晚飯,老一輩們到樓下圍桌打牌,年輕人們上樓打游戲。陳肆跟岳明荷還有林望舒組排,沒玩多久滿滿就跑過來黏在他腿上撒嬌,無奈之下把號交給了岳明竹,抱着滿滿帶他去院子裏玩。岳華嚴正在亭邊坐着,看他蹲在臺階下給滿滿系扣子:“這麽冷還出來玩?”

“我不怕冷,我想玩秋千。”滿滿揮了揮小拳頭,“我答應叔叔了,玩一會兒就上樓去睡覺。”

看得出來,這兩個人對“一會兒”的定義都挺久的,蕩過秋千又去小城堡那邊玩過家家,岳華嚴看着山下的城市夜景,耳邊是随夜風傳來的兩個人一本正經的臺詞和零星的笑聲,心說這人能和沒自己腿高的小孩玩這麽認真也是一種本事,不怪滿滿總愛黏着他。

他看着兩個人終于玩夠了回屋,樓上滿滿房間裏的燈亮了一會兒又關上,透過落地窗看得見陳肆走下樓打開了電視,捧着杯熱茶窩進了沙發裏。他脫了外套,裏面穿着件黑色修身的毛衣,顯得那雙手和側臉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都白得有些耀眼。離得太遠了,岳華嚴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清電視裏播放着什麽節目,但他難得想去湊個熱鬧。

“大哥?”陳肆直到岳華嚴走到自己旁邊才意識到他過來了。岳華嚴沒脫外套,撐着沙發的扶手問:“要不要出去走走?”

“去哪裏?”

“陪我下山買包煙。”

岳家沒人抽煙,自然沒有香煙儲備,陳肆思來想去把自己家裏有煙這話咽回了肚子裏。畢竟別墅區內不是沒有超市,岳華嚴還是要拉着他下山。這倒也好,就當是飯後消消食了。從岳家這邊下山的路有點陡,岳華嚴牽小孩一樣拉着他的手往下走。陳肆有點夜盲,又沒戴眼鏡,只好頂着三百度的近視眼仔細分辨腳下,時不時還要讓岳華嚴走慢點等他一下。岳華嚴倒是如履平地,要不是為了照顧陳肆的腳程,他估計早就走到山下了。

“大哥不用一直牽着我,一旦摔了會把你帶倒的。”

“你可以試試。”

“……”陳肆想犯個賤,但一想到對方把自己拎手裏抛來抛去跟玩兒似的,又把即将出口的話咽了下去。夜風習習,沒有很涼,呼吸帶出的白霧在路燈下也淺淡。陳肆很少能在生活中遇到比自己高壯的人,這會兒抓着岳華嚴的手不由自主地晃悠起來,有點懷念初中被老爸天天上下學接送的時光。

啊,當然不是說他高中就不被爸媽接送了,只是他的高中離家有幾站路,老爸會開車接送他,他當然也就不能拽着爸爸的手去買雞米花了。說起來,現在好像賣炸雞柳的更多,為什麽?記憶裏明顯是雞米花比較好吃。

一路到了山下,岳華嚴已經把他松開了,陳肆還揪着對方的袖子,滿腦子亂七八糟天馬行空的東西。他們走進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岳華嚴買完煙之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陳肆眨了眨眼,渙散的瞳孔終于聚焦:“巧克力脆皮雪糕掀掉脆皮後的牛奶內芯放到半化可以搭配魔芋結。”

“聽上去是解辣用的。”岳華嚴說。

“是的!大哥怎麽知道?”

“你說話比明荷他們有邏輯一些。”

很少有人能理解陳肆那個蹦來跳去的思維,但岳華嚴是真心覺得面前的人純粹且好懂,像甜豆包一樣直白的好看又好吃。陳肆買了些速食,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開始啃他的照燒雞肉串和奶黃包。

“介意我抽煙嗎?”

“介意。”陳肆說,“走一起會沾上煙味的。”

“不喜歡煙味?”

“很不喜歡,聞了會想吐。”

“那不抽了。”岳華嚴把煙盒收進了口袋裏,“吃完我們就回去。”

“嗯。大哥要不要來兩個?”

“要。”

奶黃包很軟,熱騰騰的,內餡流心,香甜可口。倒不是餓了,只是聚餐場合一般都不會吃很多,隔了幾小時又走了一大段路,看見熱乎乎的食物還是挺有食欲的。陳肆在吃喝這方面對自己向來很縱容,畢竟他其他欲望都挺淡薄,就食欲和網瘾比較重。

“媽和我說,你有在資助學生。”岳華嚴說,“怎麽不是直接捐給山區,而是投資福利院?”

“唔,這個說來話長了。”陳肆咬着奶黃包,“起因還是我大學的時候和同學去石城玩,他手機被偷了。偷手機的人拒不承認也不歸還,我們只好去警察局報案。我陪他去做筆錄的時候看見一位中年婦女在抱着孩子哭,我以為是遇到了人販子,後來從警察那裏得知,那是石城近郊一家福利院的院長,領養那個孩子的人是個戀童癖,所幸發現及時,小孩半路就被警察救了回來。

“我不是什麽同情心泛濫的好人,大哥,我一般只會捐款給災區,還要反複調查拿到捐款的慈善組織幹不幹人事兒。但我那天去那家福利院裏看了,我沒想到離城市那麽近的福利院會破成那樣。孩子們穿的衣服都很不合身,吃得也不怎麽樣,但每個人都在笑,年長的孩子在照顧年幼的,院長、老師和孩子們都穿着同樣陳舊的衣服。他們生活得并不好,但每個人都在為活下去而盡力。

“所以我想,既然我看見了,總得做點什麽吧?那位院長是個好人,好人不該過這種日子。”

“但你那時候還在讀大學。”

“是。而且我家那時候充其量就是個小康家庭,捐個幾萬塊都要影響家裏生活,但對于那家福利院的狀況而言,幾萬塊錢肯定治不了本。”陳肆笑了起來,“我那會兒是帝都理工的團委副書記,還是物院的學生黨支部書記,所以我想了一路,回去先拿我們學校開刀了。那兩年短視頻剛興起,我給學校做了個義工企劃,獲得了校領導的一致好評。校領導覺得這是個做宣傳的新角度,所以捐了點錢,和福利院那邊商量着,讓我們學校的學生過去做義工和拍視頻,我自然就是負責人了,每周末負責帶隊過去。考慮到學生要自費花幾十塊錢坐火車,學校分配給這個項目的學分很高。有的學生不想跑那麽遠做義工,就直接捐款。捐款當然好,捐出證來我也給他加分。既不想做義工又不想捐款,我也沒逼你嘛,只是這個加分機會是我磨嘴皮子搞宣傳争取來的,覺得我這邊麻煩你盡可以自己一場一場去聽講座做義工。我這邊加分多就是因為要做的活兒麻煩,又想要學分又什麽都不想付出,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呢。

“所以我真算不上什麽好人,大哥,起碼不是什麽無私奉獻的慈善家。我們學校的宣傳讓帝都其他大學也參與了進來,再加上我刻意引導評論激化矛盾,『大學生是否能靠捐款加學分』的話題一度還鬧上過熱搜,學生會宣傳部拍的澄清視頻每一條都有上百萬的播放量。關注度高了,一切就都好辦了,很多人在看到那家福利院的實際情況後都決定捐款,終于讓那位院長和孩子們過上了更好的生活。

“然後我聽說,福利院裏年紀最大的孩子考上大學了,正在準備借助學貸然後勤工儉學。當時我已經能靠着賣小說版權拍網劇什麽的應付日常開銷,也攢了一筆零花錢,我想着何必呢,在那種環境下考出來還要一邊念書一邊養活自己。我幫她付學費吧,起碼讓她在年少的痛苦和被社會還有工作拷打的一生之間,有四年輕松純粹的時間。

“後來有人投資那家福利院,我就開始挑不會被領養的孩子資助。本來只是想供年輕人上大學的,沒想到後來遇到個小壞蛋,狠狠敲了我一筆。那時候我才剛開始賺錢啊……現在好了,小壞蛋在給我打工,從我這兒敲走的都得給我吐出來。”

這家夥頂着張正人君子的臉理所當然地如此說着,岳華嚴盯着他,只覺得有意思:“你比很多人務實。”

“我不能保證千裏之外的人能收到我的資助,只希望目之所及的地方不要有人太難過。沒什麽出息,也沒有更大的本事,做一點是一點罷了。”陳肆把最後一個魔芋結塞進嘴裏,“和你們比起來我很窮的,就算這些年賺了點兒,能在這買房都全靠你爸媽牽線搭橋,房貸也欠了一大堆呢。”

“有錢也是我父母和明竹明荷他們有錢。”岳華嚴道。他站起身,看着陳肆去丢垃圾然後又折返,拉過他的手往山上走,“我跟小棠不一樣,從小就沒和他們住在一起過。”

“小棠是?”

“我妹妹。”岳華嚴說,“年紀很小就死了。”

“抱歉。”

“沒事。別在爸媽他們面前提。”

陳肆點頭,思索着那這位大約是叫岳明棠,不料岳華嚴看出了他在想什麽:“小棠的名字是和我一起的。爺爺當年說,是孫子就叫岳沙,是孫女就叫岳棠。小棠去世後,我才改了現在的名字。”

“都很好聽。”陳肆說。他第一次聽說岳明荷還有個姐姐,但一想到這位姐姐大概率是夭折的,以岳明荷的年紀還真不一定見過,她爸媽肯定也不願意提,還是裝不知道為妙。岳華嚴也沒有過多地糾結這個問題,很快就和他聊起別的。兩個人慢悠悠地走上山,遠遠地看見燈火通明的別墅,岳華嚴在路口就松開了他的手。

“你先進去吧。”他說,“我抽根煙。”

“好。大哥早點回來,小心別着涼。”

“嗯。”

陳肆回到游戲室,就看見幾個人已經橫七豎八地倒在了沙發上。岳明荷有氣無力地和他打了個招呼:“喲,你可算回來了。”

“怎麽都不玩了?我還想着等我回來咱們一起開一把娛樂模式呢。”

“別提了,剛才我哥提議我們三個雙開小號去刷十人副本,我正好缺點材料就答應一起去。這下可好,我們仨盯着攻略坐了兩個小時的牢。”

“然後材料也沒掉?”陳肆笑了起來。

“何止沒掉。”林望舒撲哧一笑,“掉的全是奶媽的裝備和材料,小荷說那多來幾把武器也可以,起碼能挂出去賣點錢。最後一看結算,五個boss,一把武器都沒掉。”

“住口!”岳明荷悲憤道,“這事還是要怪黑本的!剛才是誰黑的本?”

“我。”岳明竹虛弱地舉起手,“但我今天抽簽是大吉,鴻運當頭啊……”

“你的號黑啊!望舒姐都說你的號這麽多年了一個特殊挂件都沒刷出來過!”岳明荷哀嚎,“柿子你來評評理!這正常嗎?!”

“我不知道啊,我一般只有想刷武器特效的時候才打副本,大部分時候都不打pve的。”陳肆笑道,“那要不然我黑本試試?”

“來!我們去打古早副本刷挂件吧。”岳明荷一骨碌又爬了起來,“上號上號!終于不用當T了,剛才玩T玩得我心梗……”

“組你了,要打哪個本你貼到隊頻。”陳肆熟練地打出一串亂七八糟的密碼登錄游戲,向好友列表裏岳明荷的角色發出了組隊申請,“你怎麽又在湖邊照鏡子。”

“我新換的臉型真的超級超級漂亮。”岳明荷說,“快快快,我要這個本掉的挂件!出了的話我掏錢給你也換個漂亮臉型!”

“那不用,我挺滿意現在的臉型的。”

“組你們啦。”林望舒說,“怎麽連新臉型都不要了?感覺你最喜歡泡在主城看每個人的臉型了。”

“我懂我懂~他只是對未來老婆的臉要求比較高——”岳明荷捏着鼻子拖長了聲音調侃道,“游戲裏還是自己的臉,就比較無所謂啦。”

“…也不用太漂亮。”陳肆說。

“這是一個顏控能說出來的話嗎?”岳明竹說,“為何突發此言啊小陳師傅?”

“太漂亮的話,一旦以後要小孩可怎麽辦。”陳肆嘆道,“我今年才發現我對長得漂亮的聰明小孩完全沒抵抗力的,一撒嬌賣乖我就心軟……這可不行。看不見臉我還能心硬一些,這要是我自己的孩子天天在我面前晃,估計要什麽我都得答應……孩子可不能這麽教啊。”

“怪不得你那麽疼滿滿。”林望舒笑道。

“我覺得孩子都是小事了。”岳明荷誠懇地道,“要是以後真有個特別符合你審美的小美人追你,就你這顏控的程度要不了多久就得被騙走。”

“倒也不至于到這種程度……”

“連大哥拐你都一拐一個準兒!承認吧!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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