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讓誰快走?
第十三章 讓誰快走
賀餘靠着厚臉皮賴在謝歲時家裏,打着參觀的名義四處張望。
極簡的裝修風格,家具一律黑白灰,書架上成摞的資料,滿屋知識的氣息。
賀餘心想,不愧高級知識分子,這家裏堆的跟辦公室一樣,全是賀餘看不懂的,就是不知道在這兒待久了會不會長腦子。
不過這些資料都是十幾年前的了,看來謝歲時父母以前還真在這兒住過
那跟老賀會不會認識啊。
不行,還是得找個機會問問。
打定主意後,賀餘又将目光移上二樓。
“你房間是哪個,我能看看嗎?”
從賀餘四處亂逛開始,謝歲時就只能跟在他身後,以便應對他時不時冒出來的各種問題。
跟賀餘在一起,他的耐心被磨煉得比平日多出許多。
照平時……算了,照平時也不會有人不請自來得如此理直氣壯。
“……上來。”
對上賀餘亮晶晶的眼睛,拒絕的話突然說不出口。
謝歲時有些懊惱自己怎麽了,像被迷了心智一般,越來越不像自己,但還是帶着好奇寶寶賀餘上了樓。
灰色的地磚,藍灰色的床單被罩,門一開,一股清冷禁欲風撲面而來。
賀餘咂舌:
這裝修風格,果然很謝歲時。
在那個世界兩人同居後,賀餘就把自己花裏胡哨的行李全盤到謝歲時家裏。
家裏就會冒出一些破壞美感的東西,比如賀餘的珍藏版變形金剛。
謝歲時有輕微的潔癖,總是把房間收拾得幹幹淨淨,什麽東西該擺到什麽位置,也都分得清楚。
賀餘開始沒有整理東西的習慣,喜歡随手亂放,不過跟謝歲時住久了多少受到了影響。
現在看到這跟那邊世界風格相似的卧室,賀餘心癢癢,天黑了,他們該睡覺了。
說起來回到自家狗窩後,賀餘反而睡不安穩,以前兩個人相擁而眠,已經習慣身邊有人了。
真可惜了。
賀餘擺弄着書桌上的計時器想,總有一天要睡了他。
“宿主,你的心思好龌龊。”
系統冷不丁來了句。
“龌龊到你頭上了”
賀餘心裏翻白眼。
系統一本正經地說,“沒有,但污染了我純潔的心靈。”
“滾。”
“好的。”
……
賀餘回去後,謝歲時重新坐回了桌前。
臺燈照耀着他的臉龐,渡上了一層柔光,讓一向冷清的人看着溫柔許多。
真是個奇怪的人。
筆尖停在一個題目上很長時間都沒有動,不是主人做不出來,而是做題的人的思緒被別的什麽牽絆住了。
“我見過他嗎?”
剛轉來這個學校的時候,賀餘就特意跑到他跟前,他還記得賀餘當時一臉激動,說他們是見過的。
後來他就開始經常出現在自己身邊,找各種借口搭話,明明是個男孩子,怎麽到自己面前就黏黏糊糊的。
那天謝少炎的壽宴,醉氣熏熏的賀餘抱着他不撒手,嘴裏說着“很想很想你”,“以為見不到了”,“怎麽才能把你帶走”這些話。
他都沒當真,也沒想過賀餘這麽做的原因。
他也是現在才開始認真地把它當成一個問題在想,他們真的見過嗎?
為什麽他一點都記不得了。
……
深夜,薄紗的窗簾被風掀起一角。
皎潔的月光順利地透過窗戶鑽進來,毫不吝啬地照耀着床上眉頭緊鎖的少年。
不知道睡夢裏邊有什麽,少年雙手緊攥着被子,将自己縮成一團,身體細細顫抖。
謝歲時一睜眼,發現他在一個老舊街區的路口。
那是他從未去過的地方:
髒污的小道、坑坑窪窪的路面,被風刮地到處散落的垃圾。
路邊是兩三層的破舊房屋,有的牆上用紅色油漆刷着大大的“拆”字。
他在路口站了許久,一群小孩兒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出來,叽叽喳喳地結伴進了路口,小孩兒身上穿着校服,像是小學生放學了。
沒有猶豫,他擡腳跟了上去。
街區的建築大多牆體斑駁,牆皮經過風吹雨打早已風化,露出內裏的磚石。
往裏走才發現,裏面小巷縱橫,很多屋子像是許久沒住過人了,連窗戶玻璃都碎成一塊一塊的。
謝歲時跟着那群學生穿過了錯綜的巷子,最後停在了兩條小巷的交叉口。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下來,他記得剛剛還是灰青色的天。
身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他扭過頭,不遠處一個小黑影慢慢往他這邊挪。
等黑影走進了,謝歲時才認出來,這是一個小男孩。
他穿着和剛才那群學生一樣的校服,奇怪的是,即使借着交叉口僅有的昏黃的路燈,謝歲時也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那雙漆黑清亮的雙眸。
男孩兒身形瘦小,估計七八歲的樣子,他攥着小書包的帶子,小心地摸黑往前走。
謝歲時看着男孩兒左拐最後消失在黑夜裏。
随後,天變了。
一如他剛來時的灰青色,他就站在這個交叉口,不一會兒,一群學生打鬧着從他身邊跑過。
而當那群小孩兒走過後,天就瞬間黑了下來,然後,那個男孩兒又從他身後的漆黑巷子出現,左拐,最後消失。
像是陷入了一個循環。
第三次,天恢複成了灰青色。
與之前不同,本來灰白的天更加壓抑,烏雲将整片天蓋了個嚴實。
豆大的雨滴“啪嗒”砸在地上。
随後雨落在磚瓦上的清脆響聲密集起來。
是場大雨。
謝歲時走到一戶人家的屋檐下避雨。
然後,一群打着傘的學生小跑着進入他的視線,又很快消失不見。
雨下得更急了。
謝歲時擡頭看着這怪異的天,心裏隐隐有些不安。
天黑了,在身後的那個巷子,一個小孩抱着書包急急忙忙往這邊跑。
他沒有傘,像是怕雨淋濕課本,将書包緊緊藏在懷裏。
“快點……”
“快走……”
謝歲時向四周望去,沒人。
但這個突入其來的聲音卻沒有停歇。
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跨越了萬千距離,音色早已不能分辨,只能從模糊的音節中拼湊出:
“快走”
謝歲時看着着瓢潑大雨,以及雨幕中奔跑的男孩兒,想:
快走……
讓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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