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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雲祈不太會喝酒, 這一杯白蘭地下去,燒得他五髒六腑都在難受。

薛延暗戳戳地問他:“幹什麽呢,這麽拼?”

雲祈搖搖頭, 推開酒杯說:“沒有, 想試試。”

“那也不用喝那麽多吧, 從沒見你碰過酒,上來就飲這種, 當心後勁。”

別說一會了,雲祈現在就感到不舒服了,他擡起頭, 護欄那裏已經沒了人影,好像自己剛剛臆想出來的似的, 但他知道他沒看錯, 雲祈悄悄捏着腿上的鴨舌帽,心裏一陣狂潮翻湧。

薛延給他夾菜, 照顧人的說:“你太瘦了, 多吃點, 長個一二十斤的才好看。”

雲祈拿起筷子,豐富的美食堆積在他的盤子裏,薛延在照顧人這方面沒得說, 把他的盤子堆得高高的,雲祈喝蒙了似的,盯着盤子發呆, 過會夾了一塊酥肉放在嘴裏。

席間的人在熱切讨論,兩支戰隊之間能聊的話題許多, 沒多會有人提議去跟KRO的人敬酒,電競之夜受歡迎的永遠都是贏家, KRO每個人都是王炸,都有許多的同行粉,不奇怪大家想跟KRO搭讪。

要知道除了電競之夜和比賽現場,私下裏是沒什麽機會跟KRO打照面的,衆人怕送到面前的機會從指縫裏溜走,很快達成了共識,端着酒杯往中間席位去擠。

KRO的席位離他們有些遠,要過去不太容易,但有心不怕難,每個人都注意着腳下,小心翼翼地穿過人海到最熱鬧的餐席中間,久霜和沉夏也去了,雲祈倒是沒動,這引來薛延的提醒。

“你不去說句話?”薛延這張桌子上的人都快撤幹淨了,他和雲祈無動于衷,只盯着人家的熱鬧看,并不參與。

“你為什麽不去?”雲祈反問。

薛延吸了口氣:“我不去,他們把我們打得這麽慘,過去幹什麽?恭維他們嗎?說不出來。”

雲祈雙手撐着桌子,用筷子點了點盤子裏的蝦:“沒關系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圈內頂級戰隊,是該跟他們搞好關系的。”

明面上看着也是,本來這兒就有攝像頭,SK曾經是奪冠熱門隊伍,被KRO打成那樣,多數人想看兩支戰隊之間産生的化學反應呢,說不定現在就有狗仔在哪兒蹲拍,一個表情不好就大肆宣揚SK臭臉,SK氣度不行,等等。

久霜他們過去了,站在戰隊的角度,也是好事。

“一兩個人過去就行了,不用每個人都過去敬酒吧?”薛延說:“那不反而顯得做作了嗎?”

“對啊,所以我們就坐着吧,”雲祈說:“我也不太想去。”

反正……以後見面的機會多着呢,不急于這一時的打交道。

雲祈跟薛延坐着安靜吃飯,沒多會,郎獻回來了,他先是看了雲祈一眼,又走到一側久霜的位置坐下,兩個人暗戳戳地較着勁,薛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招呼道:“吃了嗎?”

郎獻說:“沒胃口。”

薛延給他遞了雙筷子,郎獻接着,放在一邊,身側空蕩蕩地,他問:“人呢?”

薛延擡擡下巴:“都在對家的桌邊呢。”

郎獻擡頭看過去,果然,全都聚在KRO那兒了,他心下了然,也沒說什麽,自己點了根煙。

雲祈不搭理他,自顧自吃飯,薛延看了看二人,幸好郎獻坐得跟他們有點距離,不然這場面多尴尬,兩個人鬧得這麽不愉快,薛延心裏也不是滋味。

僵持中,熱鬧的氣氛裏突然響起爆裂聲,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雲祈聽得更為清楚,因為那酒瓶子就砸在他的腳邊,他回過頭,兩個身影就要扭打在一塊。

“有本事你再說一遍!我們戰隊怎麽了?!”一個怒目圓睜的男生指着一個坐着的人質問,大夥頓時精神抖擻,都紛紛站了起來,一看見這情況,什麽也不管了,自家人和對家人以及看官都拉起了架來。

雲祈感到一點刺痛,但眼前的情況顯然是顧不得那麽多的,薛延把他往一邊拉,怕傷及無辜地說:“坐這邊。”

雲祈往他那兒挪了點,眼前烏泱泱跑過一群人,兩個鬧事的主角還在破口大罵着,其他人紛紛上前勸架,雲祈揉着腳踝擡起頭,發現角落有人舉着攝像機正對着鬧劇發生的地方。

這是故意炒作呢,還是被媒體盯上了呢?在電競之夜起争執,實在不是聰明的行為。

沒多會,就有類似活動的負責人走了出來,那人相貌威風淩淩,年齡也在三十歲到三十五歲之間的樣子,他不急不緩,在衆目睽睽下走到紛争中間,環顧一圈,問道:“怎麽了?”

那聲音老成沉穩,不似質疑,可卻能讓人感到無名的震懾力。

“沈哥,沒事,就拌嘴,沒打起來。”有人回,氛圍因為男人的出現陡然變得有些僵硬。

“我這兒歡迎所有人來捧場,不收任何人的錢,純屬是給各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提供交流的機會,但我既然已經這樣,也希望在座的各位給我個薄面,什麽火什麽矛盾壓到今夜之後去發,難嗎?”短短幾句話,就将所有人震懾住了,男人唇角勾着,可他的笑容裏總藏着刀子似的淩厲。

“不難,不難,”他們扶起椅子,主動撿起碎了的瓶渣,大概是鬧事戰隊的老大,歉意道:“沈哥,今兒這回是我看管不嚴,把您的好酒毀了,這樣,待會我過去負荊請罪,手底下小子也帶過去,給您賠個不是。”

在場衆人大氣也不敢喘。

男人道:“賠不是就算了,我就是怕各位在我的地盤上受傷,酒瓶渣子別碰,我叫人來收拾,來我這兒的都是貴賓,完整地來完整地出去,一滴血都不能見。”

說着,男人拍拍手,喚了服務生來。

衆人看着服務生收拾殘局,男人安撫衆人坐,說沒事別放在心上,這個詭異的氛圍就結束了。

雲祈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男人離開的時候,他好像似有若無地瞟了自己一眼,為什麽?他認識自己?還是他自作多情看錯了……

雲祈想不通,他重新坐回椅子上,這插曲過去以後,氛圍就沒那麽熱了,每個人心裏都好像繃着一根弦,雲祈也是,他說不透什麽感覺,就是這個男人出現以後,他就感到不那麽輕松了。

“那個男人……是誰?”雲祈在男人走了以後問了一句。

薛延擡頭看了一眼說:“你不認識?”

雲祈揉了揉腳踝:“沒見過。”

薛延低聲說:“電競之夜的負責人吧,沈河,好像也是職聯的人。”

“從來沒有見過他,”雲祈有感而發,“但給我一種底氣很足的感覺。”

薛延點點頭:“嗯,他來頭是不小,好像是跟KRO的老板有私交,圈裏能叫出來名字的,都跟他有點關系。”

“你是怎麽知道的?”雲祈身處同樣的環境,許多情況都完全不清楚,人也認不齊全。

“再待兩年你就都知道了,”薛延揉他腦袋:“你現在還小。”

雲祈推他:“我不小了。”

他揉着自己的腳腕,摸到黏膩的液體,低頭嘀咕:“已經到了适婚年齡了。”

今晚排除那場快要打起來的鬧劇,還算是順利。

雲祈的腳腕受傷了,他吃完飯,坐在門口,拿着紙巾捂了一會,一個人默默地等着。

好在已經不流血了,酒瓶渣子刺進了他的皮肉裏,疼那麽一下也該沒什麽了,可雲祈的皮膚敏感,他到現在還能感到一點輕微刺痛,所以他做什麽事都小心翼翼的,怕傷着自己,也不樂意來這種公衆場合,就是怕碰到這種鬧劇。

結果還是倒了大黴。

雲祈在外面坐着等,等衆人散夥,今天晚上他已經很滿足,至少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吃飽了飯,換掉了戰隊,享受了熱鬧的氛圍。

想到這兒,他又往裏面看,他想知道餘燼去了哪,怎麽都不跟別人一塊吃飯,他在二樓幹嘛呢?一個人吃飯還是跟朋友一起?不下來是為了清淨,還是因為自己在場?

不對,他不會因為自己的在場就不出現,當年是自己甩他的,自己才是惡人,他是那個有權利興師問罪的,壓根就不用躲着他,要躲着也應該是他雲祈躲着。

可是今天晚上,他半點都沒提起當年的事,或許那所謂情關他已經過去了,不樂意跟他敘舊,才公事公辦,半點沒念着舊情的樣子。

那天求他的夜裏,他給自己披上外衣的時候,雲祈仿佛找到了一點從前的溫暖,可今日見到他又全部散了,他的眼神那麽冷,那麽疏離,似乎二人從未有過交集。

真要命啊。

三年前是自己甩他,三年後再碰見,他已經達到了無法企及的高度,他完全可以審視自己,報複自己,在他向他發出求救的時候狠狠地落井下石一回,可他沒有。

哥哥……你在想什麽呢?

雨停了。

雲祈賞着雨後的夜景,大門處走出兩個人,活動來到了尾聲,好朋友之間相互告別,嘴裏念念有詞今晚的遺憾:“很圓滿,唯一的缺憾是沒見到Eidis。”

“嗐一樣,說不定他壓根就沒來。”

“我還準備了點小禮物呢,不過沒事,送給流螢也是一樣的。”

“就是說啊,見一面是真他媽難。”

“你見他有正事嗎?”

“就想說句話算不算?”

他在這個圈子裏就是這樣的,能聽他指點兩句都是榮幸,當年分手的時候雲祈想過他可能會成功,但沒想會這麽成功,現在他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選手,他完全在電競圈裏站穩腳跟了,而自己呢,還在漂浮着不知道哪條是正路。

“七洛?”說話的兩個人發現了他,雲祈驚了一下,忙慌地從地上站起來。

“你來了啊,”其中一個人說:“剛在裏面沒看見你,你一直在嗎?”

不穿隊服的時候雲祈認不清他們的身份,但今天這個地方聚集的人也不會是別的行業了,他應道:“我一直在。”

那人打量着他問:“你在這兒坐着幹什麽?聽說你被挂牌了,三千萬呢。”

雲祈還沒說話,那人的朋友就道:“我不太理解SK的操作,無意冒犯哈,你……值那麽多嗎?”

“SK有點獅子大開口吧?你是得到E神真傳了還是奪得了今年的冠軍?貌似……都沒有吧?”

“這你就不懂了,SK看重的是人氣,人家這張臉值錢啊,”那人擡擡下巴,兩人自顧自聊了起來,“是不是洛神?”

他的稱呼裏滿滿的鄙夷。

鄙視鏈在哪兒都存在,就像二十強隊伍的核心C位看不起前三強的輔助一樣,久霜和沉夏那種才是核心位,能決定一個隊伍的節奏和輸贏,但如果今天是KRO的輔助站在這兒他們還敢這樣嗎?不會,因為所謂鄙視鏈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雲祈在網絡上的人氣雖然高,可在圈內選手眼裏他還是靠不正當手段上位的,這一點沒得解釋,職業選手營銷外貌本身就會引來争端,更何況SK還沒有取得什麽驚人的成績,也就是說電競之夜裏所有的戰隊,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年的最強者。

那就不存在提前性恭維與吹捧。

但也不應該有落井下石的行為。

因為誰也不知下一年參加電競之夜,誰會是那個被敬酒的贏家。

可顯然鼠目寸光之輩并不懂這樣的道理。

好在雲祈已經适應了這種情況,這兒人這麽多,一兩個看不順眼他的也很正常,他并不打算辯解什麽,轉身就要走,卻被一人拉住了手腕。

“沒聊完呢,”那人酒氣沖天地說:“你真跟青墨是一對啊?”

旁邊的人戳了戳他:“哎,有點暧昧了。”

“沒事,”那人往前挪了兩步,“我就想看看被無腦粉絲打上純欲戰神的臉到底怎麽樣……”

他忽然抓住雲祈的下巴:“呦,還不賴嘛。”

喝了點小酒,發着小瘋,因為沒穿隊服,雲祈也認不出對方是不是搞職業的,營銷什麽就被別人盯着什麽,他沒得怪,可這樣唐突地上手就不合規矩了,他抓住那人的手腕,“放手。”

那人笑了笑,全然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裏,旁邊的朋友左顧右盼地,都有些害怕了,可當事人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妥,靠近雲祈問:“P老爹說你底下是香的,真的假的?”

從小到大,雲祈因為這張臉招惹的是非還真是不少,作為初中生時,心智不成熟的同學就在傳他的謠言,甚至有更惡劣的高年級把他鎖在房間裏向他展示雄風,那會天真的雲祈不懂他們的意思,被吓哭了,跑回家趴在母親懷裏哭個沒完,也不敢對母親講遇到了什麽,他以為這樣的事情随着年齡的增長,會遇到更成熟的人,就不會再發生,原來人渣是不分年齡的。

什麽階段都會有。

現在天真不在了,母親也不在了,他也長大了,所有的一切都學會了自己面對。

所有的惡意都學會了自我消解。

雲祈完全知道這些人的心底在想什麽,在優越什麽,于是不再掙紮,擡起腳步,抵着對方的腳尖問:“你想知道嗎?”

男人眼裏閃過一絲遲疑。

夜色底下,氣氛容易暧昧,盡管面孔冷淡。

“很簡單啊,”雲祈反抓住對方力道松了的手,眸子裏裹着冷色,“來——”

“跪下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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