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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餘燼莫名其妙的情緒感染着雲祈。
他生哪門子的氣啊?
不過是多等了一會, 就怨聲載道的,雲祈想他商務合作多,難免會忙, 可耽誤了這麽久的功夫也不是自己和塔塔逼着他留下的, 雲祈都說了下次可以自己帶塔塔過來, 餘燼又不同意,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意思了。
雲祈怕塔塔惹到餘燼, 他現在就是個炸藥包,莫名其妙,雲祈把塔塔往旁邊挪了一點, 鎖着它緊緊的,生怕它有什麽把柄再給餘燼捉去了。
綠燈亮了, 餘燼才扶着方向盤, 把目光投在前方的道路上。
周末這天路上反而沒那麽堵了,上班族少了一大半, 雲祈順着窗子看街景, 把塔塔也抱了上來, 叫它也看着,并且低聲呢喃着:“好看嗎,比我們老家那兒漂亮多了……”
餘燼聽着他的話, 單手操控方向盤,心情有些暢快,就像剛才的惱火郁悶一樣, 全都是莫名的。
塔塔怕坐車,總是不安地叫着, 雲祈想讓它看看街景它也不甚感興趣,扭過頭朝着裏面, 雲祈讓它趴在自己的肩膀上,餘燼對這一幕似曾相識,喚起了深埋在記憶深處的畫面。
剛送給雲祈這只貓的時候,他們約會也會帶着它,雲祈買了一個小背包,完全用來裝貓的,他每個周末都要把塔塔背在身後坐公交車,橙色的小書包裝着那時體型還不算太大的小貓,塔塔被挂在他的身後,跟着他坐很久的車來見他。
雲祈很喜歡塔塔,給它穿衣服,給它買飾品,小鈴铛挂在貓脖子裏,走一步響一步。
雲祈的個子小,人也瘦,三年前比現在看起來要瘦弱許多,還整天背着個小貓跑來跑去,餘燼那時候在公交車站等他,他看見雲祈背着貓咪下車的時候,心中很是難受。
可他喜歡的人好像并不覺得辛苦,雲祈背着小貓來見他,跟他在車站相擁,跟他牽手去逛街,那時候餘燼總是要把貓抱在手裏,對方只以為太久沒見,餘燼想念小貓了,就交給他,而餘燼自己才知道,他對小貓的喜歡遠遠抵不上對雲祈的冰山一角。
他只是怕他累着,他走到哪兒把小貓帶到哪,千辛萬苦地用瘦弱的身子背着小貓跑來跑去,就好像有用不完的勁,也不會累。
看到他下車的時候,餘燼心裏的念頭更堅定了,他第一次向父母索要那個年齡不需要買的東西,一輛車,一輛屬于自己的車。
他不想他喜歡的人千辛萬苦地擠公交,哪怕公交上的人沒那麽多。他想來就覺得不舒服,心裏難受,他不要雲祈跑來跑去的,買輛車接他,随時性的,那樣才好。
小貓第一次坐車就害怕,雲祈坐公交的時候是背着它的,還好一些,完全把它放開了反而不适應了,怕的要死,兩個人第一次開車帶小貓,被它的反應吓了一跳,雲祈哄了好久都沒用,最終把小貓裝進那個小背包裏,然後抱在懷裏就好了許多。
貓也認熟。
新的環境讓它恐懼,待過的地方哪怕只是一個小背包也能緩解它的緊張。
兩個人總是帶着塔塔東奔西走,去看所謂的世界,餘燼帶雲祈去過很多地方,但因為有家人管控,在還不太自由的學生時代,只能去到城市的周邊,他們一起看過夜裏的篝火,看過漫天的煙花,看過日落,其中不乏餘燼的心思,不是每一次去什麽地方都能恰好碰上正熱鬧的時候,他不曾讓雲祈知道自己費了心思,因為雲祈太懂事了,不會讓他太破費,也不會讓他太困擾。
他總說,去哪裏都好,跟你一起,風景不重要。
他的小男友很容易滿足,但餘燼滿足不了,他要的很多,要雲祈看更大的世界,享無邊的自由,跟他去到世界的各個角落,留下他們踏過每一寸土地的證明。
所有的計劃都跟雲祈有關,連塔塔都來不及安排,他從碰見雲祈的那一刻,世界裏僅能裝得下他一個人。
但造化弄人,現實生活,也從來不會按照你預想的發展。
好景不長,分道揚镳。
“咕——”
雲祈的肚子叫了。
他忙去看身側的餘燼,他有點尴尬,把貓放在肚子上壓着,希望餘燼別當回事,別聽見。
兩人穿過又一個紅綠燈的時候,餘燼的手機響了。
他接聽,開車時不太方便,餘燼點了免提,雙手扶着方向盤聽對方說話。
“餘燼,”電話裏傳出穩重的男音,“在忙嗎?”
雲祈朝他的手機看了一眼。
“你有事說事。”餘燼集中着注意力,望着路面。
“沒事,請你吃飯。”
餘燼道:“我說說事,宇哥。”
男人笑了笑道:“行吧,我在風情街這邊,什麽事的話……你來了才好說。”
“發個地址給我。”
男人有些驚詫:“真會來?”
餘燼道:“不歡迎?”
對面的人道:“馬上。”
挂了電話,那地址就發過來了。
餘燼也沒問遠不遠,就對着導航看了一眼,把車往那兒開。
雲祈一聽他要去,說道:“那……我和塔塔打車回去吧,你把我們從前面路口放下。”
餘燼沒回應他。
雲祈看過去,不知道他什麽意思,餘燼的餘光裏能發現對方的視線,他頗為享受似的,也不搭理,等車子又過了一個路口,才說道:“一起去。”
帶着一個不相幹的人和貓?
車子一點沒減速,雲祈摟着貓,想着應該沒什麽大事吧。
車子駛過徐家彙,逐漸接近風情街,那地方雲祈也沒去過,光聽名字頗有韻味。到了附近後,發現人來人往的,還沒下車就知道裏面有多熱鬧了。
餘燼找停車的地方有些麻煩,最終不得不停在附近的商場邊,兩人下車還要行走好一段路,雲祈托着貓,跟着餘燼往裏面走。
“給我。”餘燼看他抱得辛苦,伸手要把貓從雲祈懷裏拿過來。
雲祈卻扣着塔塔緊緊的,對他搖頭說:“不,不用。”
餘燼太粗暴了,對待塔塔總是沒什麽耐心,雲祈還是自己抱着放心。
餘燼眼見着要不過來,也沒硬奪,畢竟塔塔不是什麽玩具死物,他收回手:“待會去裏面找個地方把它放下。”
方才他就想把塔塔鎖在車裏,雲祈不同意,走到哪帶到哪兒,餘燼也沒辦法。
“嗯。”雲祈答應了。
兩人進到風情街裏面,一股老上海的風味撲面而來,街道擺件都是些古老的産物,彩色的燈光一打,更添複古感,來往的都是些穿着打扮光鮮亮麗的顧客,戴着墨鏡的,穿着吊帶的,打着絲巾領帶的,有些讓人分不清什麽季節和場合。
好像什麽階層什麽工種的人都聚集在了一塊兒。
加上他跟餘燼這兩個電競圈的。
沒走多會,傳來清晰的歌聲,方才剛進來就聽到了一些,不過那時候人聲鼎沸,嘈雜的聲音裏分不清楚唱得是什麽,這時終于能看清楚歌手的面貌,聽清她的聲色,穿着緊身紅裙的女歌手站在路邊有些寒酸的舞臺上,用她那柔美的聲線唱着那首《明月千裏寄相思》。
“夜色茫茫罩四周
天邊新月如鈎
回憶往事恍如夢
重尋夢境何處求
人隔千裏路悠悠
未曾遙問心已愁
請明月代問候
思念的人兒淚常流……”
她的聲音美極了,那襲妖豔紅裙也極為襯她,整個人站在那,不管舞臺有多寒酸,也無法掩蓋那份風情和魅力。
雲祈盯着女歌手看了一眼,旁邊圍觀的人還有許多,舞臺的簡陋反而襯得女歌手秀色可餐,聽了兩聲,雲祈發覺懷裏的貓也安靜了許多。
塔塔從進來時的掙紮不安,到現在穩穩地趴在他的手臂上,聽寵物專家說,貓狗這種動物只要待在令它感到安全的環境下就不會有太大的攻擊性,也許是女歌手的功勞,也許是抱了這一路,雲祈的氣味和溫度讓它安定。
總之這是好事,掙紮不休的塔塔抱起來也累,雲祈摸摸它的腦袋,讓它好好地去看向歌聲傳來的方向。
餘燼也發現了塔塔的安定,他順着雲祈的視線看過去,女歌手風情萬種,正在向周圍的觀衆抛媚眼,極懂挑逗的技巧,幾個眼神撩得周圍的男人心神蕩漾。
餘燼停留了一會,沒急着趕路,雲祈站在他身邊,風情街的這一刻,頗有點歲月靜好的意思。
五分鐘後,周宇帶着人來了。
他身邊跟着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孩,穿着緊身的藍色短袖,方圓的領口露出雪白的脖頸和鎖骨,她的脖子裏戴着瑩瑩亮亮的藍寶石項鏈,纖瘦高挑,笑容大方,跟在周宇的身邊,打從進入二人的視線,一雙圓溜溜的大眼就沒從餘燼的身上離開過。
憑餘燼對異性的敏感度,心下便對周宇的目的有了幾分領悟。
周宇帶着女孩過來,看二人對路邊的女歌手這麽投入,問道:“在這站着做什麽?也不找上來,歌很好聽嗎?”
餘燼說:“還不錯。”
周宇笑笑,推了推身邊的女生說:“介紹一下,我堂妹,周珊,大名鼎鼎Eidis的忠實粉絲。”
周珊表現得有些激動,伸出手道:“哥你好,喜歡你很久了,你的每場比賽我都看過。”
餘燼不冷不熱的态度:“你好。”
周宇擡頭示意雲祈:“這位是?新朋友?”
雲祈說:“我叫雲祈,剛加入的。”
周宇拍了拍手:“哦,前段時間網上說的那個三千萬轉會費的,是不是你啊?我說怎麽看着有點眼熟。”
塔塔動了動,周宇視線轉移:“怎麽還帶着貓?”
雲祈也不能說帶着塔塔幹了什麽,随口扯了一個理由:“帶它出來逛逛,不礙事吧?”
周宇道:“那能礙什麽事,走吧,人齊了,裏面吃個晚飯去。”
兩人跟着周宇走了。
雲祈走在後面,餘燼腿長,為什麽也走這麽慢他就不清楚了。盡管跟着餘燼慢慢地走就是了,兩個人都不着急。
周宇一早安排好了餐廳,就等着人來。風情街的餐廳也跟外面不太一樣,這兒的人都更像老上海時候的裝扮,餐廳內飾也都是些前幾十年流行的小玩意,餐桌椅子都很有情調,每張桌子上都放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裏面插着紅白兩種顏色的玫瑰。
雲祈他們這張桌子上是紅玫瑰,隔壁的就是白玫瑰,什麽說法就不懂了,但在這樣的環境下,一朵玫瑰都可以帶來期待的心情。
周宇他們并不急着上菜,他們這張是六人桌,寬大的長桌配着棕色皮質長沙發,後面是高高的纏滿藤蔓的镂空落地牆架,提供一定的私人空間,又不失情調。
四個人坐在六人席上,雲祈和餘燼坐在一邊,周宇和他的堂妹坐在另一邊,大概是因為抱着貓的緣故,餘燼讓雲祈坐在了裏面。
雲祈看了眼身邊的環境,這皮質沙發看着不像防抓的,他手有點酸,轉頭低聲問餘燼:“能把塔塔放沙發上嗎?”
餘燼往他腿上瞄了一眼:“放吧。”
雲祈說:“就是怕這沙發給人家抓壞了……”
“我賠,”餘燼幹淨利索:“放。”
周宇和堂妹盯着二人說悄悄話,雲祈跟周宇對視一眼,官方地笑了笑,就把塔塔放在身邊的沙發上了。
周宇主動挑起話題:“點菜吧,旁邊有菜單。”
餘燼拿過菜單來,問對方:“你們有什麽忌口的?”
周宇說:“我沒什麽忌口的,小姑娘能吃辣,弄點重口味的,給我弄沓紮啤,天天酒場上那些喝夠了。”
餘燼說:“我點了你自己喝。”
周宇怨怼:“我自己喝個毛錢?”
餘燼說:“我開車了,喝不了。”
周宇說:“還能沒人來接你嗎?喝多了我送你,點吧。”
餘燼卻沒點頭:“我說了我不喝。”
他擡頭深深看了周宇一眼,深知餘燼的脾氣,周宇也沒硬勸,擺擺手說:“行行行,不喝了,點菜上帶點飲料就行。”
餘燼點了幾盤小菜,辣的清淡的都有,幾個人口味不同,每個人都照顧到了。
點完菜菜單交給服務員,餘燼到旁邊接了杯熱水,回來放在雲祈面前。
擡頭對着周宇:“不是說找我有事嗎?說。”
雲祈看着面前的水杯,他被這一個細微的舉動感動到了,他喝不了飲料,什麽東西都要喝熱的才好,啤酒這類東西就更少碰了,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出去買醉的。
周宇說:“也沒什麽大事,剛知道你回國,想着許久沒見了,一塊聚聚,怕您老人家貴人事忙,把我們這種八百年的交情給忘了,聯絡一下感情罷了。”
餘燼可不信他這套說辭:“你在職聯幹的好好的,怎麽突然跑去搞戰隊了?”
周宇聳聳肩:“哦,那個啊,那個就是拉幾個朋友一起玩的,職聯當差是沒什麽可吐槽的,但沒什麽意思,想整點有沖動的,職聯的差事我老了有的是時間幹。”
餘燼脫了外套,搭在後面的沙發上,“創建戰隊就是你說的有沖動的事?”
“沒沖動嗎?”周宇說:“當然,現象級游戲是被徐牧擇給統治了,在這塊我跟他肯定是沒法争的,咱們就搞點冷門的,《劫暴》這游戲徐牧擇沒參與吧?”
餘燼頓時了然:“哦,來套我話來了。”
周宇啧了聲:“認真的,真想好好搞,要是他把這個也碰了那我就換了,我可不跟他争。”
徐牧擇是KRO的總Boss,手底下涉獵的可不止電競這一行業,徐牧擇身世背景大,同時自己也有商業嗅覺,餘燼當年領着野馬戰隊橫空出世,就被剛涉獵電競行業不久的徐牧擇給盯上了,這個男人的腦子好使,目前KRO在職業戰隊裏算是一家獨大,國內戰隊能做對手的很少,周宇想要分這塊蛋糕就必須避開徐牧擇,還算是比較聰明。
“據我了解應該沒有,”餘燼說:“電競行業這塊蛋糕徐老板目前吃得夠大了,暫時這目光是不會放在這一塊了,你想搞盡管去搞,徐牧擇肯定不會是你的競争對手。”
周宇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雲祈知道頂頭老板姓徐,再具體的就不清楚了,餘燼好像跟大老板很熟,跟幾個高層也有來往,他現在絕不是一個選手那麽簡單,這些年的成績把他送到了一個職業選手不敢想的高度。
情有可原,在中國隊被打壓的數十年年間,突然出現一個現象級的高手,別說徐老板了,餘燼就是不入這些人門下,也有的是羅馬大道可以走。
捧個職業選手出來簡單,捧個世界冠軍可不是用錢就能砸出來的,餘燼出現的時間恰好,在所有人的期待下橫空出世的天才,挽救國內的電競事業,這樣獨一份的榮譽,已經保他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服務員來上菜,餘燼和周宇聊着創建戰隊的事,周宇為什麽請教餘燼呢,第一,餘燼是國內頂尖戰隊的人,而且跟電競圈的頂頭老板有着很深的淵源,二,餘燼當年也是自己帶着一個野生隊伍打過比賽的,在創建戰隊這方面有很多經可以供周宇取。
他問餘燼再正确不過了。
雲祈和周珊不能參與二人的話題,周珊是圈外人,雲祈只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職業選手而已,他沒有餘燼的經歷豐富,能給出人什麽樣的高見,于是坐在角落裏吃自己的,他一整天沒有好好吃飯,到了晚上這會是有點餓了。
還好桌子上的東西都挺對他的胃口,雲祈在吃東西的時候塔塔就在他身邊乖乖地趴着,餘燼在旁邊跟人說正事,這種感覺特別安定。
雲祈拿過一個沒人使用的醬料盤,舀了一勺雞蛋粥在裏面,小心翼翼地送到塔塔的嘴邊,塔塔全吃了。
“那你這意思是不支持我這麽幹了?”餐桌上的正事話題來到了尾聲,周宇翹着腿問面前的人。
“家裏有礦可以這麽幹,”餘燼說:“你說的這游戲我也不了解,我只知道創建戰隊沒有那麽簡單,不是你拉幾個會打游戲的人過來就行了,背後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其中之一,選手是可以成為你賺錢的工具,但得在他們成名之後,成名之前你運營不好會毀了一個選手的自信心,再者,任何游戲的天才基本都在14-19歲這個年齡出現得最多,而這個年齡是最叛逆的時候,這些帶着點天賦會拽到什麽程度的叛逆小孩有多難管應該不需要我去提醒你吧?所以你的工作不止在戰隊運營這一方面,會管人會來事也很重要。”
聽到這話的周宇面色露出憂愁。
雲祈卻想到了弋陽,很符合餘燼說的情況,年輕,叛逆,天才,性子沖動。
虧了是KRO,換個別的戰隊,估計弋陽更要無法無天了。
“沒信心了?”餘燼看周宇那吃土的臉色,他也不後悔告訴周宇這些,否則他會覺得自己為了一時沖動而選擇創建戰隊這個決定有多天真。
“看來這事我得再想想,”周宇低頭喝了口飲料,“你當年創建戰隊,這些事都碰上了?”
雲祈的耳朵豎直了些。
聽餘燼說道:“沒有,我還算是比較幸運的,硬要說的話也有些遺憾,昔日隊友分道揚镳,最想要的選手沒加入,因為私人問題空了兩年沒上場。”
周宇看他,神色真摯:“可以了,好歹今年KRO在外服不會被欺負了。”
餘燼低頭看着新鮮的飯菜,沒說話。
塔塔叫了一聲。
對面一直沒說話的周珊伸了伸頭,問道:“小貓我能抱抱嗎?”
她看起來也挺喜歡。
雲祈顧慮道:“它脾性不太好,會傷到你的……”
周珊以為這是客套話,執意如此:“沒關系的,應該不會的。”
她站起來就要抱貓。
雲祈有些為難,往餘燼那兒瞟了一眼,餘燼便道:“抱不了,它肯定會抓你。”
周珊聽了,不得不收回手,周宇點頭示意道:“你去給我拿瓶酒,還是想喝,忍不住了。”
周珊看了看餘燼,又看了看周宇,了然,從周宇給她讓開的縫隙走出去了。
周宇目送着人,在餘燼低頭夾菜的時候,他試探性地問:“你覺得珊珊怎麽樣?”
餘燼擡眼掃了他一下,又低頭繼續吃飯,沒說話。
周宇也不藏着掖着了,道:“珊珊是你死忠粉,聽說我跟你有交集,求了我一整天叫我帶她來見你,我想着你們挺合适的,趁着今天晚上的局,見見也好。”
雲祈聽到了這話,頓時明白了對方的來意,原來不止是一件事,他後知後覺,瞧了眼餘燼,就抱着貓起來,知趣地說:“餘隊,我去外面等你吧……”
他剛說完,就被餘燼抓住了手腕,将他按了回去。
雲祈看看周宇,又看看餘燼,兩個人之間氛圍詭異,周宇是坦誠,讓人捉摸不透的是餘燼的态度。
餘燼收回手,聽着周宇的好心。
“珊珊今年21歲,還在上學,學的是商貿,父母是做珠寶生意的,在虹口區那塊開了不少店面了,小姑娘也上進,在學校裏面也不沾花惹草的,對電競不是很感興趣,但因為你才慢慢去接觸這塊領域,把你的比賽視頻翻來覆去地看了許多遍,你在國外這兩年她很擔心你,身世這麽好硬說非你不嫁,把我嬸嬸氣得半死。”
周宇娓娓道來,牽線搭橋:“小姑娘人是真挺專一的,你這些年我也沒聽過你有什麽心儀的對象,也不說非要你跟我妹妹處吧,就是抱着試試的态度,當然,你現在這個成就肯定是不缺追求者,但粉絲再多不能當正經追求者來看,搞起來了對你名聲也不好,珊珊呢,喜歡你許多年了,家裏介紹得再好的她都不喜歡,她就認準你了,所以我說這回帶她來讓你看看,年紀相貌這塊都合适,你也是單身,不如先試試,約兩次會看看情況?”
周宇說得蠻真誠,讓人不好拒絕。
雲祈捏着塔塔的爪子,心怦怦地跳,餘燼低頭看着餐盤,摸不清楚态度,雲祈小心地觀察着他的臉色,不知道沉默是否等于在考慮。
餐桌上,餘燼沒有很快給出回答。
周宇緩解氣氛道:“我知道,年紀上是有點小,不過也還好,沒兩年也就畢業了,你也不是多大,兩個人都相貌堂堂的,幹什麽浪費青春呢?你訓練打比賽很忙,顧慮這個的話你就盡管放心,珊珊不是那種愛作的性子,不會耽誤你訓練……”
“我有喜歡的人了,”餘燼終于開了口,在周宇還想再勸的時候,沉聲說道:“不會考慮別人的。”
雲祈握緊貓爪的手輕輕捏緊。
周宇放下筷子:“不是,我說的是真的……”
“我說的也是真的。”
周宇皺眉:“我沒聽過啊,在柏林那兩年認識的?”
“更早,”餘燼說:“三年前了。”
雲祈輕輕眨了眨眼睛,雙唇緊抿,他感到手心裏很熱,是塔塔的體溫麽?
“三年前都多久了,你現在還是單身,說明沒戲啊,”周宇捕捉到關鍵信息,“咱們倆這關系,可別為了拒絕我編出這麽個人來,我家珊珊也不是高傲的,實在是不來電可以直說。”
“我倒希望我是編的,”餘燼提起筷子,夾了一塊牛排放進周宇的碗裏,擡眼道:“很抱歉,今天晚上白蹭你一頓飯了。”
周宇從餘燼的目光裏接收到非常肯定的意思。
周珊回來的時候,三個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
周宇給她使了個眼色,周珊沒太明白,配合度不夠的她,坐回來後還邀請餘燼去她們大學轉轉,小姑娘的心思算是擺上了臺面,但可惜不解風情的另有其人,餘燼沒同意。
這頓飯打從周宇提起這件事來就變得有些沉默,雲祈聽了餘燼那幾句話更是什麽都不敢說了,他坐在角落裏只希望自己是個透明人,風情街這一場并不風情,好似揭露了他什麽不想為人知的秘密。
回去的路上,雲祈抱着塔塔,跟在餘燼的後面,對餐桌上的話題沒敢提起。
餘燼卻問了他一句:“吃飽了嗎?”
雲祈遲疑着對他點頭。
餘燼去路邊買了些東西,都是熱的小吃,回到車上後把貓丢在了後面,把小吃交給了雲祈。
二人往基地裏回。
雲祈沉默地提着手上的東西,熱騰騰的小吃隔着紙袋貼在他的掌心,塔塔在後面再怎麽叫,雲祈也沒精力去理,他所有的集中力都還停留在餐桌上的對話,餘燼回絕周宇的理由。
他說他有喜歡的人。
是三年前就認識的。
那個人是不是自己?
可以這麽自作多情嗎?
如果是,他是拿自己當擋箭牌,随便扯的一個理由而已,還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還喜歡……
如果不是,又是誰呢?餘燼跟他分手後認識了新的朋友嗎?男性?女性?圈內?圈外?
如果現在嘗試去問的話,會不會讓餘燼覺得他管的太寬或者太自戀呢?
雲祈提着溫熱的小吃,三緘其口,幾欲要問都顧忌頗多地不敢輕易去問,等行駛了差不多的路程,他終于旁敲側擊地開了口:“周宇的妹妹,挺漂亮的……”
餘燼看他一眼,又扭回頭,繼續掌管方向盤。
“就是還在上學,可能不是很方便。”前頭的平安結随着車子輕輕搖晃,在雲祈的眼前時不時遮擋住一片風光,夜晚的上海華美妖冶,燈火通明,平行駛在路面的車輛忙忙碌碌,每個人奔赴的目的地都各不相同。
是到了談戀愛的季節。
跟喜歡的人吹吹風,逛逛街,無聊的事情心心相印的兩個人做起來就有意義了許多,戀愛不過是有趣的打發時間的手段,看到郎才女貌的兩個人,誰都想撮合一把。
盡管事不關己。
“我跟你也是在上學的時候。”餘燼的聲音平穩,“不喜歡,什麽都可以是借口。”
是啊,他跟餘燼還是在更不應該談戀愛的時候談戀愛呢,現在人家在上學又能是什麽拒絕的理由嗎?
雲祈沒再刺探什麽了。
他在席間吃了個七分飽,餘燼給他買了這些小吃,光是對着這些就沒必要瞎想了,就算餘燼真的把他當擋箭牌又怎樣?有什麽不行嗎?很好啊,起碼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
兩人回到基地時已經很晚了,給塔塔做完配種,它就安靜了許多,雲祈把它放回了陽臺上,餘燼則是進門就被叫走了,被人拉進直播間去,說些什麽雲祈就不知道了。
聽到一些動靜,融融出來看見了他,問他們去哪了,雲祈交代了一下,融融意外道:“你跟餘隊一起去的?”
雲祈說:“嗯。”
融融說:“蠻神奇的,你們倆關系很好嗎?”
原本融融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但跟餘燼關系好的新來的肯定不能先算上吧,給貓配種這事竟然會帶着雲祈去,他不是很明白。
雲祈說:“他不想抱貓,塔塔不怕我,我可以幫他抱着。”
融融歪頭看了眼陽臺的塔塔,信以為真:“塔塔性子是真不好,在基地裏這麽久了,還是除了餘隊外誰也不讓碰,你也挺神奇的,能跟它混熟了。”
雲祈看着陽臺,心事重重。
融融問他吃飯了沒有,雲祈說吃了,沒把跟周宇一起的事情說出來,這些話他都是有分寸的,基地裏的人還不知道他跟餘燼曾有過的關系,那關系也不是好跟人說的,就算他不在意,對餘燼的影響也是空前絕後的,關注他的人多,巴不得找出他什麽隐私去爆呢,隔牆有耳,人心詭測,他早經歷過了。
所以在基地裏,還是不能太随意。
雲祈跟融融交代完兩句話就回了房間。
屋子裏已經收拾幹淨了,雲祈這半天下來,精神倒是好了些,他把藥都給收了起來,房門沒關緊,樓下大廳傳來熱鬧的喧嚣聲。
這麽晚了是做什麽?
雲祈也湊了會熱鬧,出去看了一眼,他站在二樓,看到底下烏泱泱的一群人,陳穩也在,不知道在說什麽,弋陽正哈哈地笑着,沒多會餘燼也出來了,幾個人坐在沙發上,說着試訓生之類的事情。
依稀聽出來,大概就是又有了不得的試訓生出現了,陳穩要餘燼帶,估計是打野位,弋陽第一個不同意,非要逮着人家單挑,雲祈聽了兩句,也就回身到房間裏去了。
何軒自上次雲祈回家,就加了他的聯系方式,時不時問他一些職業裏內部的事,他喜歡餘燼,小孩子心思,問的最多的也是餘燼,知曉雲祈來了KRO以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了,前幾天的消息雲祈都在訓練沒及時回,何軒也不嫌煩,發一堆消息來問候他。
【哥你下次什麽時候回來?】
【你下次回來的時候跟我說,我過去】
【我看到你轉會的消息了,Eidis跟你在一個戰隊了吧?能不能看見啊,給我要個簽名】
【嘻嘻我同學知道你是我哥後都特羨慕我,想私下裏見見你來着】
【有空的話記得回我哦】
雲祈一條條消息地翻,他撿了幾條回。
【最近應該沒有時間,我回去的話會跟你說的】
【好好讀書,不要太跟人說我的事情】
【Eidis那邊,我有機會給你要】
【很晚了,休息吧】
發完消息以後,雲祈就打開了落地窗,看外面的風景。
天已經黑了,他睡不着。
樓下的熱鬧還在繼續,他沒有參與,也怕不受待見。
今天醒得太晚,導致夜深了他也沒什麽困意,站在窗口吹了會風,看到後院的風景,雲祈突然心血來潮,想着他還沒有好好在這兒轉轉。
反正也睡不着,雲祈就想着下去看看吧,把基地好好地熟悉一下。
大廳的那些人還在,雲祈打算從另一個樓梯下去,盡量不打擾到別人,來到樓梯的時候,塔塔也跟過來了,雲祈下了樓,它也跟着下樓,雲祈心一軟,回頭抱起了塔塔出門。
他來到基地後面。
後院寬敞,泳池旁邊還支着藤椅,就是夜裏沒什麽人,雲祈踩在石子小道上,路兩邊是一些灌木叢,大晚上陰森森的。
雲祈把塔塔放下。
往前走了幾步,看着塔塔跟在後頭,很高興,他走兩步見塔塔遲疑了,就站着等它,小聲呼喚:“塔塔。”
塔塔又跟了上來。
雲祈就帶着塔塔在小路上走着,基地比想象得還要大,頂頭的人真舍得,在這個地段,不知道得多少錢下去,就算是國內頂尖戰隊,享受的住宿環境也是讓很多人不敢奢望的。
難怪弋陽無論如何都要成為KRO的首發,寧肯在KRO做替補,也不想去其他地方當首發。
他也是試訓生打上來的,KRO的試訓生明顯比其他戰隊要多得多,大家一股腦往這兒鑽,當然都是知道這兒更有發展前景了。
打職業,也是需要資金支持的。
跟有背景的戰隊混,那才能分到湯。
雲祈逛了會兒,步子忽然在原地停下。
朦胧的光線底下,他看到灌木叢裏交纏的身影。
靠着樹身,兩個男生在接吻。
一個瘦弱些的被另一個高挑的抱在懷裏,結實的臂彎鎖着纖細的小腰,忘情又激烈,路邊的燈光在夜晚只能提供一小部分區域的視線,這兩個人隐在路燈盲區,只能借着一點微弱的光線看清他們的側臉。
突然,踩斷樹枝的聲音傳來,那是裏面的人發現了雲祈的存在,被抱在懷裏衣衫不整的男生一個激動踩響了腳邊的斷枝,他驚慌失措地望着路燈下的身影,把着另一條結實的手臂往黑暗裏藏。
他的外衣挂在肩膀上,裏面的無袖襯衫被推高,圓潤的肩膀在夜裏發出水色的亮光,埋在他肩頭的男人意猶未盡地停下動作,感受到懷裏人的緊張,才慢悠悠地轉過頭來。
還能是誰呢?
那位曾不小心了解到秘聞的KRO首發成員子務。
子務半張臉掩在暗色裏,因為有些距離,雲祈不能看到他的神色,只能察覺到對方轉頭正在看他,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他趴在男生的肩膀上盯着雲祈,即使看不到眼神,沖擊雲祈大腦的也只有一個“色”字。
子務被發現後沒有倉皇失措,他直起身來,擡起手臂,将那一頭散亂的狼尾拿皮筋綁了起來,同時對面前的人說:“先回去吧。”
那男生裹上衣服,匆匆走了。
雲祈也不好意思逗留,轉身就要走,結果一看身後的貓沒了,他四下裏一尋,塔塔不知道什麽時候鑽到了裏面去,就在子務的旁邊。
雲祈捏緊拳頭,硬着頭皮踏進灌木叢,從子務旁邊抱起了塔塔就要走,只他剛擡步,溫熱的掌心緊實地扣住了他的手臂,雲祈渾身打了個激靈,不自然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他今天就不該出來!
聽到別人的秘密就算了,還撞破了別人的私情!他跟子務是磁場不合還是八字不對付?怎麽就老撞上他的事呢。
本來子務就不是很喜歡他。
雲祈喘了兩口粗氣,子務應該不會殺人滅口吧?雲祈這一瞬間竟聯想出了很多種可能,平日裏沒什麽交集的他們,該不會因為這件事……變得關系更僵硬吧。
雲祈恨恨地閉了眼。
他恨自己,恨不是昨天哥明天,偏偏就是今天要出門轉!犯賤。
子務聽到他的話,笑了一聲,他把着雲祈的胳膊将人往自己轉了過來,雲祈一個踉跄,差點摔下去,子務的力氣沒收着,像故意的。
“告訴別人我也無所謂,”子務擡手逗他懷裏的貓,“我什麽也不怕。”
他一伸手,塔塔一爪子上去,雲祈驚了一聲,“塔塔!”
他迅速抓住塔塔的爪子,可是已經晚了,子務的手面上頓時鮮血淋漓,兩道長長的紅痕刺目又醒神。
雲祈摟緊懷裏的貓,歉意道:“對不起……”
“還真是兇啊,小白眼狼,”子務神色幽暗,擡起自己的手面看那刺痛的血痕,“除了主子不抓,其他的誰都想來兩下,是不是?”
雲祈提醒道:“快點回去包紮。”
子務看着他,無動于衷,片刻後,竟用另一只手狠狠按在了傷口處,雲祈心頭一顫。
不知道為什麽,雲祈覺得子務有點神經質,或者說有點瘋。
“你……”雲祈捏緊了塔塔的爪子,擡頭驚道:“你不疼嗎?”
子務看着他,手上更重了,“我疼不疼跟你有什麽關系?”
雲祈本來想走,可塔塔這一爪子,他這麽一走倒是有點肇事逃逸的意思了,可子務這人明顯跟自己的磁場是不對付的,雲祈只想趕緊擺脫人:“是沒關系,我多嘴了,基地裏有醫療室,你去看看吧,我會付錢給你。”
他說完就要走,可子務并沒打算放過他,他又把人拽了回來,雲祈的耐心快要被他耗幹淨了,而且他不喜歡別人對自己動手動腳的,正要說話,就聽子務劈頭蓋臉問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你跟燼哥,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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