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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雲祈愣了一下, 雖然在光線盲區,但只要站得足夠近,就完全可以看清對方的神色。
子務撒開手, 笑了一聲, 這聲笑極不自然, 他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雲祈要離開的方向, 說道:“我也不想知道的,但你們之間太暧昧了,每一件事都讓我覺得有鬼, 三千萬的轉會費,他毫不猶豫地把你買了, 你初次跟小白眼狼見面, 它立馬撲進你的懷裏……”
說話間,子務擡起手就要逗弄雲祈懷裏的貓, 雲祈忙按住塔塔的前爪, 往後退了一步, 一是防止塔塔再給對方來一下,子務瘋,他不想陪着他瘋, 二是對子務的态度,希望從動作中能讓他收斂。
子務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擡起的仍是那只被抓得鮮血淋漓的手, 刺目到雲祈不敢仔細去看,子務把對方的閃躲盡收眼底, 他笑,每一聲都充滿穿透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顯然, 對付別人的那套說辭子務是一個字都不信,雲祈搪塞的理由沒有人會認真去甄別,因為誰也不會相信他跟餘燼會有什麽關系,更不會往那方面猜,所以就算他的理由多麽牽強,別人都不得不相信。
子務為什麽不信?除了他敏感的嗅覺,還有一點,就是他很關注他們。
雲祈沒有講話。
子務內心的猜想更加堅定,他單手插着口袋,看月色下自己鮮血淋漓的手面:“三年前燼哥被人所傷,失眠嚴重影響了他的狀态和身體健康,比賽打完以後,宣布停賽,留在柏林治療,人人都說在那樣的狀态下還能帶領隊伍奪冠,要是身體沒事的話,簡直不敢去想他會獲得什麽樣的成就。”
月光透着枝葉灑在雲祈的頭頂和肩膀,塔塔在他懷裏發出一聲不舒适的叫聲,雲祈的手臂勒緊了它,塔塔在發出抗議,但它的主人不理。
“兩年多的治療,可見傷得有多深,”子務深沉道:“戰隊內部的人都知道他是失戀了,猜測着是怎樣的女生讓燼哥這麽要死要活,打從你進戰隊那天,小白眼狼不正常的反應,我就在想,一定是女生嗎?也許……是一個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人呢?”
子務這個人的機敏,雲祈算是見識了。
同樣發達的神經嗅覺,讓他發現了雲祈刻意想要掩飾的秘密,也許正因為他們性取向相同,子務才更敢想,更敢猜,更接近真相。
他說了這許多,攔自己離開的路,讓人一時捉摸不透他的想法,雲祈佯裝淡定地看過去,神色冷得發指:“你想幹什麽?”
他只想知道子務的目的。
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我?”子務看着他:“我什麽也不想幹,我只是喜歡追求真相。”
雲祈大膽地往前邁了一步:“你猜我信嗎?”
子務長得俊逸極了。
就是放在娛樂圈也不輸的面龐,他面龐生得冷,氣質也是疏離的,明明幾句聲線平穩的話也會讓聽者覺得咄咄逼人。
子務神色深邃:“燼哥是我崇拜的人,整個電競行業的信仰,又是我的隊長,我怎麽會陷害他呢?”
“所以你不爽的只是我。”雲祈反應迅速,接話很快,快到子務下一句話都被堵在了嗓子裏。
子務又笑,把手放下,垂在腿邊:“我又不認識你,跟你也沒有交集,我為什麽不爽你?”
雲祈沒有信以為真:“你如果只是單純地追求真相,在得到确切的真相後就會放了我,你把我攔着就是事情沒完啊,這兒就我們兩個人,你還要跟我拐彎抹角嗎?”
子務興趣的眼神:“你還挺有脾氣。”
說着擡手就要觸碰雲祈的臉頰,被雲祈迅速拍開,子務像逗他懷裏的貓一樣,看着雲祈的反應笑:“不是在燼哥面前挺能裝的嗎?裝成大氣都不敢喘的乖寶寶,在我面前,倒像換了個人。”
雲祈不否認,除了餘燼以外,他面對別人時的态度就冷多了,他和懷裏的塔塔沒什麽兩樣,對外人豎起了全身的刺。
SK那兩年磨平了他的棱角,也讓一根對外人的防備之刺瘋狂滋生,發芽,長大。
“你眼底的渴望都快溢出來了,你是不是以為自己裝得很好?”子務靠近雲祈,他高挑,帶着惡意的時候低頭看人有着強勢的威壓,他看到對方的瞳孔水光潋滟,有震驚,也有被識破的惱火,“別人看不出來,是別人的事,你心底想什麽,我卻一眼就能明白,你喜歡他,或者說……還喜歡他。”
雲祈也沒想自己對餘燼的喜歡能藏一輩子,能瞞過所有人,可為什麽子務看出來了呢?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他在明面上做的還不夠好嗎?他有意地回避和餘燼的接觸,肢體上也不敢太過親密,回避到餘燼都對他發了脾氣,怨怼他忽冷忽熱。
子務聰明,子務敏感,子務一下就能看出來他心底的渴望,他對餘燼瘋狂滋生的欲望。雲祈勉強接受被子務識破內心這件事,他現在恐慌的是另一件。
如果子務能夠看出來,那餘燼……能嗎?
他簡直不敢深想。
“你不想被人知道,”子務戳穿他,“為什麽呢?為什麽喜歡他不敢告訴他?你明明知道,他心裏有你……”
“這不關你的事,”雲祈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我跟他的事情,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憑什麽覺得自己什麽都明白?我要走了,讓開。”
他要走,但對方不放人,子務鎖住他的手臂,雲祈擡頭瞪他,“你到底要幹什麽?”
子務不講話,他的眼神很複雜,雲祈看不懂,他從沒有見過這種眼神,不是單純的惡意,更不是什麽好心,那是什麽樣的眼神?又帶着怎樣的情緒?
“你對不起他,”子務很久後說,并且重複了一句,“對不起他。”
子務是喜歡餘燼嗎?
不,雲祈并沒有從他的眼裏看出愛意或者是歡喜,那麽他對餘燼的維護又是出于什麽呢?雲祈被子務識透,自己卻看不明白子務的想法,這讓他不爽,也讓他慌張。
雲祈走不掉,被子務這樣鎖住,他掙紮片刻放棄了,他擡步,抵上子務的鞋尖,任由懷裏的貓掙紮,“是啊,我對不起他,不用你來告訴我。”
子務神色更深。
雲祈忽然生了壞心思,他看着子務眼裏流轉的複雜情緒,也被糾纏得惱了,神色陰冷地反問:“你這麽維護他,這麽為他不甘心,你喜歡他嗎,子務?”
子務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眼神陰鸷:“你在開什麽玩笑。”
雲祈歪了歪腦袋,氣勢越發逼人:“不是嗎?你對我咄咄逼人的,要說是不喜歡他,可說不過去呢。”
這話惹得子務一樂,片刻後又一本正經地說道:“燼哥是這個世界上我最崇拜的人,我是喜歡男人,但我對他的感情跟你不同,不是所有的私情都跟那肮髒的愛情沾邊,你懂嗎?”
肮髒的愛情?
原來子務是這樣看待愛情的。
那他的做法雲祈就大不了解了。
雲祈道:“你這麽說,考慮過剛剛跟你接吻的……男朋友的感受嗎?”
“男朋友?”子務諷刺一笑,“他憑什麽?”
雲祈看不懂子務,一點也看不懂。
子務松開手,不再跟他繞彎子:“你對不起燼哥,如果你來KRO的目的是為了接近他,那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我不希望KRO變成SK那種混亂的戰隊,KRO的目标很大,要成為的是世界第一。你不喜歡了就甩了他,喜歡了就耍手段勾引他,接近他,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你考慮過他的感受嗎?你覺得你跟他真的适合嗎?”
雲祈的拇指微微使力,壓在塔塔的爪子上。
子務繼續道:“如果燼哥因為你再有什麽心理問題,你毀掉的就是一個十年不遇的頂尖天才,巅峰期停賽兩年意味着什麽你不明白嗎?下個月國際服開賽,如果KRO因為你變得烏煙瘴氣,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餘燼是打野的盡頭,而子務則是所有中單的追求,弋陽流螢酒客,打野戰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在職業選手中,卻少聽有人跟子務比。
從某一方面來說,子務在他的領域就像餘燼一樣,不會有人傻到去跟餘燼比打野,中單這個位置也已經被子務遙遙領先,網絡上撐死有幾個黑粉咬牙違心地說一句“子務也沒多好看”,但從來沒人黑過子務的技術。
法王這個詞,就是為子務量身定做的。
“你剛剛說我對燼哥是愛情?”子務笑了一聲,“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肮髒的一種感情,它能讓一個人重生,也能讓一個人毀滅,而且相當不穩定,我從來就不相信什麽愛不愛的,你現在想跟燼哥好,無疑是分離多年,且看到他攀上高峰,你又開始心癢而已,後悔了而已,這不怪你,因為人都是這樣,賤得要命,你當年既然會甩他,就說明你對他的感情從不堅定,一定有更重要的情感排在你和他的愛情之前,所以你舍棄了他。”
月色清冷,月色底下的面孔也冷得沒有溫度,雲祈垂着睫毛,看不清他的瞳孔。
“你對他的傷害已經造成了,真正的成熟是學會禮義廉恥,學會放下,你早就該老實了,當你舍棄他的那一刻,你就不應該再回頭,”子務緊盯着人,“他有更好的人生,你卻被欲望支配,想拉他再入一次深淵,你可以抽身随時離開,餘燼行嗎?他要是行,他就不會停賽兩年,這說明什麽你知道嗎?”
子務往前走了兩步,壓在雲祈的頭頂,一字一句:“說明餘燼比你忠情。”
雲祈指尖用力,夜色裏看不清瞳孔。
“燼哥這樣的人,是不能陷入感情裏的,你還想去撩他,勾引他,就為了你那點不甘心,”子務致命地問,“我請問,你考慮過他嗎?你真的懂什麽對他最重要嗎?你有心嗎?”
雲祈在出來之前,可沒有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高見,老實說,子務嘴裏說愛情肮髒,看起來對愛情充滿了偏見和鄙夷,但實際上他很懂愛,他也絕對比很多人拎得清,這倒是出人意料的收獲,雲祈還從沒有碰見過一個這麽讓他想深度探讨下去的人。
子務不是不喜歡他。
子務只是很愛他的隊長,很愛他的戰隊,愛他們共同的目标,子務絕對是一個合格的職業選手,他不希望有人來破壞戰隊的和諧和穩定,他也很大度,願意幫助餘燼攀上更高的山峰,人人都知道餘燼不停賽,以當時巅峰的狀态打下去的話會成為怎樣轟動世界的人物,即使現在也已經舉世矚目,但他還可以更猛,更兇,在世界各地所有選手的心裏,成為一束不可磨滅的信仰與光。
導致他在巅峰時期銷聲匿跡的人是他雲祈,子務沒說錯,他太對不起餘燼了,在各方面,對他的人生道路也産生了巨大的影響,這些雲祈從來都沒有否認過,但他呢,他的處境呢?他不委屈嗎?他沒有自己的難處嗎?
雲祈擡起眼睛,他明亮的眸對上子務質疑的神色,坦坦蕩蕩,“你說的沒錯,我不懂愛,我自私,我甩了他這些全都是真相,但你換在我的位置上不一定就做得比我好,當你的母親也性命垂危的時候,我希望你也能不顧一切跟你喜歡的人相擁,當你母親把刀架在自己的手腕上逼你跟他結束,逼你去走所謂的陽光大道,你也能不顧你母親的性命跟他繼續處下去時,我會敬佩你們的愛,也會覺得你無情。”
子務神色閃動。
“你今天跟我說的這些,我聽明白了,我會好好考慮的,”雲祈說:“畢竟你說的并不全無道理。”
眼前無名映入周宇和周珊的面孔,雲祈攥緊拳頭說:“我不會阻止他跟任何人開始,也不會去影響他的選擇,如果他真的跟人開始了,我一定做一個合格的前任,在他的世界就像死了一樣,我對不起他,我也不想他更讨厭我。”
雲祈這次說完,擡步要走的時候,子務沒有攔他,他仿佛還在沉思。
走出去幾步後,雲祈又停下,頭也不回地對他承諾:“我進KRO并不單純只是為了他,我也是個職業選手,我也有我自己想實現的夢,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你們的目标并不沖突。”
“不奉陪了。”
雲祈踩響枝葉,出了灌木叢,踩着石子小路離開了。
子務瞧着那瘦小的背影,神色如浸了月色一般,凄美之中,略帶一絲的熱情。
雲祈回來的時候,大廳裏的人還沒散。
他匆匆瞟了一眼,從另一邊上樓去,只是進門的時候難免被人看見,雲祈失魂落魄的,連表面功夫也沒做,盡管抱着貓上樓去了。
大廳裏煙絲缭繞,餘燼坐在一群人之中,他發現了雲祈的身影,也捕捉到了他身上的落寞,滅了手上的煙頭,他起身離開沙發。
“哎哥?”弋陽瞧着他起身,“幹什麽去?”
一夥人緊盯着餘燼,餘燼頭也不回地上樓:“玩你們的。”
弋陽癟癟嘴,又跟身旁的人聊起來了,笑聲爽朗,別墅裏熱鬧溫馨。
餘燼來到樓上,在房門前停下,裏面安安靜靜,他猶豫一下,擡手敲響了房門。
雲祈在裏面,他知道。
所以一時半會沒開門,餘燼也沒再敲,他耐心地等,低着頭,穿着白色的短袖和一條灰色的休閑褲,他個子高,身材又好,簡簡單單的搭配都十分有型,餘燼站在門前,一只手插在休閑褲的口袋裏,看着門縫中透出的光。
等了小會,房門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而後,房門被打開了,露出一張難掩低迷情緒的臉。
雲祈站在門前,看見是他,垂下眼眸說:“你怎麽來了?”
樓底下的熱鬧還在繼續,打開門就能聽見男人的哄笑聲。
餘燼看他道:“你幹什麽去了?”
雲祈松開手,讓他進門,自己則回身走到桌子邊,拿起桌上的創可貼說:“在基地裏逛了一下,哪兒也沒去。”
餘燼低頭看見房門邊的貓,還有雲祈手上的動作,他皺着眉:“塔塔抓你了?”
雲祈說:“不是,我剛才在外面不小心擦傷的。”
他話剛說完,面前就多了一個影子,餘燼擡起他的手,剛貼上的創可貼被撕開,餘燼盯着那細長的血痕,質問:“你跟我說這是擦傷的?”
雲祈蜷起手指,神色閃躲中,将手抽了回來,把創可貼重新覆好,轉身說:“沒事啦,一點也不疼。”
餘燼随手撈起那床腳的貓,抓着塔塔的脖子,走到房門前,将它丢出了門外,雲祈要說什麽,可已經晚了,餘燼粗暴地将塔塔扔了出去,扣上門後說:“明天把它送走。”
雲祈慌了一聲:“送到哪兒去?”
餘燼沉着臉說:“随便,性子也越來越野。”
雲祈一聽餘燼要發配塔塔,略有些急了:“那我就見不到它了啊。”
“見它做什麽?”餘燼語氣沖道:“只會在基地裏造孽,現在連你都下手,過兩天是不是要照我臉上來一下?”
雲祈解釋:“不是的,是我剛才抱它太使勁了,弄痛它了它才會……”
“你為什麽弄痛它?”
雲祈僵住了,餘燼總是能瞬間抓住重點,然後引出不對勁的原因,雲祈規避與他的視線接觸,走向床邊,背對着餘燼道:“我不小心的。”
餘燼來到他的身後,邊走邊道:“你寵它寵得無法無天的,你會不小心弄痛它?”
身後的聲音像一根針,刺破謊言的面具,雲祈強裝鎮定,結果下一秒就被餘燼扭過肩膀,正面對上人,還沒等雲祈站穩,無法阻擋的力道壓在他的左肩,然後向下猛地一沉,雲祈跌跌撞撞地落到了身後的床鋪上。
柔軟的海綿将雲祈輕盈的身子彈起兩下,雲祈雙手撐在身側,在床墊上穩穩地坐了下來。
餘燼站在他的面前,那只青筋明晰的手搭在腿側,映入眼簾的戒指撥動雲祈的心弦。
“問你什麽回答什麽,”餘燼說:“別試圖跟我賣關子。”
找借口也不找個像樣點的?
雲祈說的借口能說服自己嗎?
餘燼平日裏就有威嚴,惱了的時候那氣場更吓人了,雲祈盯着餘燼的腰,然後視線不自覺地下移,休閑褲顯威風,他耳根一紅,低頭說:“你找個椅子坐下。”
餘燼臉上是不解。
雲祈看他沒有動作,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你坐下,我跟你說。”
在餘燼的視角裏,雲祈仰頭跟他說話,頗有迷惑性的長相能一瞬間激起他的惱火也能一瞬間平息他的情緒,不是他喜怒無常,是雲祈這張臉的說服力太強,他能挑動餘燼全部的神經,也能讓他瞬間歸于平靜。
餘燼抽了旁邊的椅子,放在雲祈面前,聽他的要求坐了下來。
雲祈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說:“你抽煙了。”
餘燼道:“嗯。”
雲祈跟他聊了起來:“抽多少?”
餘燼道:“兩根。”
雲祈勸誡:“少抽一點。”
餘燼看着面前的臉說:“沒抽多少,平時也不怎麽碰,除非情緒确實不好。”
雲祈擡頭看他一眼,問起樓下的情況:“樓下怎麽那麽多人啊?我看穩哥也來了,是試訓的那邊有什麽情況嗎?”
打從到這兒來,雲祈就沒去過隔壁了,那時候認識的一些試訓朋友偶爾發條消息問候他,就沒什麽私下的往來了,所以隔壁的動靜雲祈都不是很清楚。
餘燼說:“兩個新的紫微星,一個戰邊一個射手,過兩天送到這兒來跟你們試試,打過了就留下,打不過就走人。”
“去二隊?”
“哪兒缺人往哪兒補,”餘燼說:“不是所有戰隊都在這個院子裏,總部實力雄厚,在深圳那邊也有分支。”
“所以接下來我不會閑着了。”
餘燼道:“你現在很閑嗎?”
雲祈搖搖頭:“也不,七個小時不累,但對一個英雄很熟悉之後還要繼續練習,是一件挺煎熬的事。”
這是每一個職業選手都有過的狀态,頻繁練習一個英雄到想吐的地步,這就是職業和業餘的區別。
餘燼理解,看着雲祈手上的創可貼,沒順着他的話題聊下去,問着自己想知道的:“塔塔為什麽抓你,沒說清楚呢。”
雲祈的手白,手指也纖細,一道抓痕觸目驚心,盡管被創可貼遮起來,那疤痕也留在了餘燼的心裏。
“是我太寵着它了,稍微使了一點勁它就不爽了,”雲祈擡手看了一眼,手指在創可貼附近游走,“看來我是不能太慣着它了。”
貓跟人一樣,無腦的寵愛只會助長它的嚣張氣焰,雲祈今天也算是長教訓了。
餘燼半信半疑,雲祈丢下手,看着餘燼說:“不說塔塔了,我想跟你說的是,我覺得今天見到的那位蠻好的,你如果對人家有意思,不用擔心我,我們的事情我會爛在肚子裏,以後你都不用擔心我會拿過往來要挾你。”
餘燼肉眼可見的壓了壓眉頭:“你說什麽?”
子務的話并不是完全沒道理,雲祈聽進去了一半,如果餘燼沒來找他他可能會推遲去說,但現在人既然來了,子務那些話也還在耳邊,雲祈打算跟餘燼好好聊聊。
“今晚的飯局……我不應該在的,我不知道你現在是喜歡男生還是女生,但我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會亂說,至少不會從我的嘴裏傳出去什麽,所以,餘隊,如果你将來有什麽心儀的對象我都不會成為你的阻礙,我來KRO……是有我自己的追求,我希望你不會誤會,我不是來威脅你的。”
餘燼的确不能再因為他有什麽心理上的問題,他好不容易變回一個正常人,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兩年多的治療,說明他失眠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
再者,餘燼的年齡已經不是十幾歲的時候了,即使他的黃金期比別人長一點,也不能再往後面拖,黃金期這種東西是沒有什麽準确時間的,也許延長好幾年,也許就在明天,他的手感就大不如前。
試訓生一個接一個的,新人太多了,雲祈想在下一個舉世聞名的打野出現之前讓餘燼達到他本來該有的地位,現在人人都在等他們的信仰回歸,今年的國際賽,KRO絕對不能出現任何的失誤,餘燼更不能。
雲祈總是考慮自己,自己無奈的時候就把餘燼推開,自己需要的時候就要把他找回來,那太自私了,憑什麽餘燼要按照他的心情生活?他今年既然回來了,就是打算好好參加比賽的,他應該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即将到來的比賽上,別再因為自己動搖了什麽,影響到什麽。
雲祈必須跟餘燼表明清楚。
哪知他的話餘燼一聽,笑出一聲道:“來,告訴我,你本來打算把我怎麽樣呢?”
餘燼的目光是挑釁的。
雲祈想說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就聽餘燼連給他解釋的餘地都沒留地搶先道:“今天帶你蹭周宇的飯,跟他的什麽妹妹有什麽關系?我壓根就沒把他的妹妹放在眼裏,更別說考慮,我的心在三年前經過一次重創,這我不否認,害我在柏林待了兩年,六百多個日夜沒睡過一天的安穩覺,你覺得這樣的我能随便喜歡上別人,能随時跟別人開始?”
雲祈第一次聽他提起在柏林的生活。
是他把人惹毛了,餘燼本沒打算說,他不是一個喜歡賣弄悲慘的人,也不需要誰的可憐。
他讨厭雲祈的神色,就現在,帶了點愧疚和心疼的眼神,讓他想狠狠蹂躏。
雲祈愧疚:“是我害的……”
“是,是你害的,”餘燼呼吸粗重,“你憑什麽覺得我有那麽強的修複能力,能專注地投入到下一段戀情裏去?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善良,敢貿然地來安排我的未來?一面之緣的人你就想讓我跟她好,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當年甩我的時候說的狠話全都忘了?我能忘嗎?那是什麽樣的陰影,你不清楚嗎?我怎麽開始新戀情?”
那個罪孽深重的夜晚,他把貓塞進餘燼的懷裏,說“你和它我都不要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将來也不要!不要出現在我的生活裏,從此一刀兩斷!”
“你不要纏着我,不要出現在我家人的面前!我求你了,我們是錯的,我們不應該相戀的,我們不正常!我們是神經病!這關系讓人惡心!”
“我要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你也是,我要讀大學,要找個好的工作,結婚生子,你不要打擾我,再也不要出現了……”
那天夜裏很暗,路燈也壞了,他一邊哭,一邊吼,在夜裏歇斯底裏,餘燼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家世好,相貌好,能力也高,在那天晚上接受了雲祈所有的惡意,卻拽着雲祈的手腕說:“我不分。”
回應他的只有更大的惡意,更殘忍的理由,一個接一個,到最後那個人完全跑開,從他的懷裏,消失在他的世界。
雲祈沒有忘。
正是因為沒有忘,他才對餘燼愧疚,他年少時不會處理感情,他想不到更好的方式去解決這麽一個喜歡他的人。如果告訴他真相,餘燼會理解他,會等待他,因為他就是那麽好,他的戀人那麽好,才不會丢下他不管呢,雲祈才不要呢,雲祈才不要他荒廢自己的人生,等他這個将來會娶妻生子,過上父母給他制定好未來的人。
他跟餘燼不是一路人。
他根本擺脫不了世俗枷鎖,根本不行。
“我只是不想影響你,”雲祈搖搖頭:“已經有一回了,我……”
“你把自己放在那麽高的位置上做什麽?”餘燼冷聲,“你憑什麽覺得我會輕易受你的影響?還是覺得我會給你第二次甩我的機會?”
是啊,他把自己放在什麽地位了。
雲祈恍然醒悟,是,他怕影響餘燼,可三年前和三年後的餘燼不是同一個人,他們都變了,他都不一定選擇自己,又怎麽會受到他的影響,被他二次耽誤呢?
雲祈抓緊了手底下的床單。
餘燼看着他的手指将床單抓得褶皺變形,他的目光也冷,只是雲祈沒擡頭,看不見那神色有多複雜:“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我沒有跟你計較,你也別陷在過去裏走不出來,我和你不再是親密的戀人,我是你的隊長,是你的買主,你的任務就是創造出足夠的價值讓我留下你,除此之外,再沒其他。”
這句話就好像“我跟你只是簡單的隊友關系,再無其他。”
雲祈怎麽會聽不明白。
正是因為聽明白了,他心裏才越發地沉。
“不知道你在哪兒,又聽了什麽,”餘燼目光如炬,“但我是沒什麽耐心陪你折騰了,國際賽近在眼前,收拾好你自己的狀态,酒客是你最大的競争對手,給我專注點。”
他起身離開。
雲祈還坐在床上,想着他那句話的含義。
餘燼走出去兩步,房門還沒合上,雲祈忽又察覺到面前的影子,他的下巴被人猛地掀了起來,餘燼扣住他的臉,居高臨下地說:“你讓我很失望,今天的話,別再讓我聽見第二次。”
而後他甩開人,徹底走出了雲祈的房間。
雲祈閉上眼,他感到這一夜格外荒唐。
他懊悔惱怒,神情又似委屈無辜,他被将軍了,現下的情況,他往哪兒都走不通。
怪他自己,想要的太多,顧忌得又多。
怕這個怕那個,然後什麽也落不得。
雲祈抓緊手底下的床單,創可貼下傳來刺痛感,但跟心裏的苦澀比,什麽也算不上。
次日。
塔塔被送走了。
送到了哪兒雲祈不知道,只知道再去看,陽臺上什麽都沒有了。
餘燼這兩天沒在私下裏跟他說過什麽話,二人心照不宣,對前天夜晚的事閉口不談,可那突然生疏下來的氣氛,也讓人察覺到不大對勁。
子務埋頭吃飯,什麽也沒提。
自那天晚上以後,雲祈就少見到餘燼了,偶爾在訓練室碰見,他也不說話,只跟別人嘀咕兩句什麽,平時就各忙各忙的,再沒前幾天的親近。
昨天在走廊裏碰見,擦肩而過,餘燼身上都是酒氣。
雲祈愣在原地,看他緊閉的房門,看了很久很久。
塔塔送走以後,雲祈閑來無事時就不知道該幹什麽了,餘燼不理他,這次刻意規避的人終于換了角色。
他這次是真的把餘燼惹惱了。
雲祈坐在陽臺發呆,訓練完,午飯後,或者在沒有什麽事的時候,就坐在陽臺的吊椅上放空。
這天也是一樣,不過剛坐下沒多會,子務就晃到了他的面前來。
“這兩天收斂了很多,”子務就着自己的觀察說:“看來那天夜裏的提醒起作用了。”
雲祈輕輕晃着吊椅,不搭理他。
子務趴在陽臺邊,手上提着一根煙,身形優越,一頭微長的發放了下來,搭在耳後,随着熱風搖擺:“別怪我,畢竟KRO想要長遠,離不開燼哥,你有前車之鑒,我實在不能不防你。”
雲祈還是沒出聲。
子務回頭看了他一眼,吊椅還在搖擺,上面的人看起來輕松又自在,但也落寞又可憐。
子務心下一軟,彈彈煙灰:“行了,沒真的想阻止你們,今年國際賽全部結束以後,你愛跟燼哥怎樣就怎樣,上床我也不管,行不行?”
吊椅上的人像是沒聽見,兩只手放在腿上,醒目的創可貼蓋在手面,低垂着眉眼。
“我瞧着燼哥這兩天也不開心,”子務自說自話,“可是怎麽辦呢,國際賽近在眼前,我希望你們都能專注點,小情小愛地麻煩先放在一邊,別又像三年前,大賽前鬧了個大矛盾,要死要活的,你倆現在在一個戰隊裏,傷了誰都是傷了KRO的根本,現在這樣挺好的嘛,誰也不搭理誰,誰也不在乎誰,心裏沒別的了,才能專心訓練。”
傍晚的光線溫暖,打在雲祈的周身,吊椅上的人有幾分清純,又冷漠得讓子務覺得有些性感。
他掐滅手上的煙,來到雲祈的面前,腿往前面一頂,輕輕搖晃的吊椅停了下來。
子務擡起雲祈的手,對方也沒阻止,像個機器人似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任由宰割。
子務的拇指從雲祈的創可貼上撫過,“小白眼狼連你都抓,好沒有良心,疼不疼?”
雲祈抽回自己的手,仍不出聲有任何的回應。
子務兩只手抓住吊椅的兩側,冰涼的鐵鏈握在手中,他将人連着吊椅禁锢在原地,良久後,突兀地說了聲:“你真的很漂亮。”
雲祈擡眼看他,冷漠的眸射出刺目的光。
子務無視他的冷眼,欣賞着那張倔強不服的臉,笑意盈盈地說:“大賽之後,燼哥要是不要你了,跟我好不好?”
雲祈的目光像鋒利的刀。
“我從來都沒有好好談過戀愛呢,你那天看見的,也不過是你需我求的供應關系而已,你是我喜歡的類型,将來跟燼哥沒可能了,跟我試試看,洛神。”這個稱呼充滿了含義,可以是欽佩,也可以是諷刺的惡意。
在針鋒相對的目光中,雲祈的神色越來越冷,而子務的神色卻越來越有趣,帶着幾分戲弄地将膝蓋往前一頂,吊椅被他控在一個高度,不上不下,那高度令雲祈驚慌,倉皇之中,雲祈擡手扶住了子務的腰,那是他唯一的支撐點。
雲祈冷眸裏的寒氣更盛。
“燼哥操過你嗎?”子務的言語毫無修飾,劈頭蓋臉地問出這個私人的問題,他的雙手和膝蓋都在為難雲祈,把他僵在一個無法動作的角度。
“你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有多狂熱嗎?”子務說:“就像那天我被你強行打斷一樣,欲罷不能,不過你比我上頭,我勉強能發洩,而你對主動甩掉的前男友有欲望,這是很糟糕的事啊。”
子務笑笑,抓着鐵鏈的手收緊,俯視着吊椅上的人:“洛神,實在不行我可以幫你,讓你和燼哥鬧成這樣我有一定責任,疏解欲望的事,我倒可以免費向你提供,我技術特別好,你想不想試?”
雲祈在他的眼裏看到深深的戲弄之意,他不了解子務的來歷,子務的成長環境,但當下裏,他卻能對子務評一句“纨绔子弟。”
似乎看到自己糟糕他就會産生快意?是麽?他的問題窺探隐私是假,了解他跟餘燼發展到了哪一步也是假,他真正的目的是看到自己羞愧的模樣,沒猜錯的話。
既然跟餘燼這兩天已經很糟糕,雲祈倒不能讓子務再得寸進尺了,對方用餘燼提醒他,威脅他,羞辱他,警告他,為了餘燼好暫且配合他,暫且能作罷,但不代表他是一個軟柿子。
咄咄逼人誰不會呢?
雲祈不再無動于衷,他本來就是一個除餘燼以外對所有人都舍得壞心的小貓。
面對子務的玩弄,雲祈不再故作啞巴:“來啊,就在這裏。”
分開雙膝,雲祈擡起頭:“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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