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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

“怎麽可能?”陳伣說。

注意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瞳孔是微微睜大的。按照正常生理反應來看,人在害怕或者遇到讓自己驚懼的事物的時候,亦或者是處于防備狀态時會縮小自己的瞳孔。而瞳孔睜大則是證明,遇到了興奮的事情。不知道又是哪個磚家說的,人在遇到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瞳孔會比平時的狀态放大百分之三十。

當然,別太信。

不過,此時陳伣的反應對于我而言,那就是很有趣了,也就是側面佐證了,她其實并不反感這件事,反而還有點好奇。

是的,陳伣很好奇,她一臉意猶未盡地問我,“那之後呢?之後怎麽了?”

我問她,“你想聽到什麽樣的之後?”

她一副名偵探附體的樣子,捏着自己的下巴,“你不知道她是女的,但是她肯定知道你是女的。所以你網戀對象是蓄謀已久……”她又開始上下掃視我。

那眼神說不上舒服與否,我只是感覺我就像是在醫院做X光線一樣,任由自己的這幅軀體被人剖析解體,哪怕是藏在靈魂最深處的東西也給牽扯出來,擺在明面上。說實話,有點異樣感。

我蹲下身子,躲避她的眼神,兀自收拾自己的密碼箱,“這麽分析很有道理。”我順着她的話說。

“哇哇哇……”她興奮地叫起來,“你不會失身了吧?”

我站起身,笑罵道,“可去你妹的,幾百年前早失身了,用得着等現在?”

“也是。”陳伣又說,“不過這能是一碼事嘛,就當作開了第二春了嘛。”

言語之中可見她并不介意我同女生在一起。

我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氣,于是幹脆衣服也不收拾了,走到沙發上,躺下去。陳伣也走過來,坐在另一張懶人沙發上窩着。我倆就這樣彼此靜默了大半天,她又問我,“诶……怎麽不說了,你給我說說啊!”

“說什麽?”我支起腰身,往上聳了聳,到了沙發扶手的位置,将自己的腦袋枕靠在上面,也确保這樣可以看到陳伣。

“你們怎麽玩的啊,你去了四五天,我不可信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揶揄着,“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發生,不是你說的都失身了嗎?”

陳伣點點頭,一副了然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怎麽失的?”

“你好奇?”我學着她先前的眼神,上下看她,“我給你試試?”

“滾滾滾,滾回你網戀對象那兒去!”

就此打住。

結果第二天上班一起出門的時候,我去公司,她去地鐵站,路上她又提起,“诶诶,你網戀對象是不是個小富婆?”

我說,“小,但是不是富婆。”

“什麽意思?”

“學生妹。”

“卧槽,你可以啊!”

熟了之後其實才發現,陳伣沒有表面上那麽淑女範,她也會說粗話,發脾氣的時候也會摔門砸桌的。

快到地鐵站的時候,陳伣又搖頭,啧啧有聲,“不行,現在的小女生玩得真的是太花了,不行……”

其實我和她并不順路,只是談起話,就跟着她這麽走一道。聽到她這樣說起時,我并不知道如何回答,地鐵口就在近前,我理所當然地忽略了這個話題。

陳伣不知道,并不是林故玩得花。是我,我才是那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人。

·

過了幾天,我下完班正去樓下吃飯,陳伣給我發消息,【你現在忙嗎?不忙給我送個東西來?】

當時是下午六點。

我回複她,【什麽東西?】

【就在沙發上,你看看,一個黑色袋子裏面的。】

我走到沙發看了幾眼,就看到了,一個黑色袋子,沒有标識,也沒有系着,我并非有意窺探,真的是一眼就看到了。袋子裏面是一個BOTTEGA VENETA的尼龍背包。BV的這個背包風格很明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種。

我當時腦海裏面似乎是想到什麽,但是不成形,因此索性也懶得多想,就讓陳伣給我發地址,我去給她送東西。

下了樓,去坐地鐵,幾站路的問題。市中心人流量大,這個時間點地鐵人擠人的。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去了陳伣公司樓下,就在樓下等着給她打電話,沒人接。

于是就上微信上問她人在哪兒,也還是沒回。

正值下班高峰期,樓裏人進人出的,我又不想一直在門口等。再看消息,也還是沒有回複。

但我也不着急,于是就近逛了逛。那大樓拐個彎出來有個小小的濕地公園,有個小湖泊,建得有木橋。隔得遠的看見橋上有兩人,似乎正在拉扯,其中那女的背對着我,就穿了個黑色小短裙,更加襯得一雙腿雪白雪白的。天氣五月上旬,堰江非得進入了六月份才開始熱起來,更遑論當時已經下晚,吹起風來也還是覺得冷,看着那女的打扮我不由搖頭。那男的手裏不知道是不是攥着東西,突然往地上一扔,就過去将女生往自己的懷裏拉。

女生起初還掙紮,推搡了幾下,之後就妥協了,柔柔地靠在那男生的肩頭,旁邊圍觀了不少起哄的。

小情侶鬧別扭,我沒看了。劃到微信看消息,陳伣還是沒有回我。我等了一會兒,回了,【抱歉抱歉,暫時不用了,我晚上給你帶好吃的。】

我看了這消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我回她,【知道了。】

生氣倒是說不上,就是真的很莫名其妙,我又坐地鐵回去了。

那天她挺晚回來,我這人本來是沒有起夜的習慣的,但是當時她在外面動靜真的有點大了,我就被吵醒了。我翻了個身,一看時間淩晨四點,她在外面走路的聲音噼裏啪啦的,我想着順道去個廁所,就起來。

一出門,她正在客廳擤鼻涕。

我一看她那穿的,難怪了。就是我今天去給她送東西的時候,撞見的那鬧別扭的小情侶,那穿得少的那女的。

我在一想那包,男款的。怪不得當時感覺到有點奇怪,頓時就悟了,難怪。

她看見我出來,擰了擰眉頭,“吵到你了?”

“沒有,上廁所。”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蛋糕,“給你的。”

我眼睛掃過去,黑天鵝的。

我說,“你這安排不行啊,怎麽着也得吃頓燭光晚餐吧,就搞個蛋糕是怎麽回事?”

陳伣哈哈一笑,往沙發上倒,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聞到了一股酒味。

“怎麽可能不安排,我和他,我倆……”說着說着聲音漸小,到了後面我幾乎都聽不清了,只能聽到一些哼聲。

我走過去看她,“還能回房間嗎?”

她這個狀态一個人去洗澡不安全,怕站不穩。

她就站起身,也不說話,搖搖晃晃地回房間,接着就是,“哐當!”一聲,關上了門。

我鼻尖嗅到那淡淡地微甜的酒味,視線再次落到那蛋糕上。我回房間拿了手機,開了閃光燈拍了張照片,随手發給了林故,接着把蛋糕放冰箱回房間睡了。

我和林故一直是有聯系的,不過聯系得少,也并不說什麽。那天回來後,她一直微信上給我發消息,一直問我為什麽給她買這些東西,搞得好像是她是為了這些才和我在一起的一樣。

我只說,【覺得适合就給你買了。】

其實在不明白彼此經濟狀況的情況下,林故确實不存在這一說。但是我清楚明白我自己是在做什麽,我給予不了她什麽,卻輕易地就拿走了這個女孩最重要的東西。那麽對比之下,我給她買的這點東西,算得了什麽?

林故是個聰明孩子,我想她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她應該明白的。

後來到了五月底的時候,有一天下班回家,陳伣坐在沙發上開着電視,聲音關得很小幾乎聽不見,然後煲電話粥,語氣即嬌媚又溫婉。

我進進出出收拾許久,她終于放下手機給我說,“我和我前男友和好了。”

我當時正在開冰箱門,冷氣一股腦地往我的臉上吹拂,順着毛細血管一直往四肢百骸裏鑽,透心涼。我拿了瓶可樂,“刺啦!”一聲拉開拉環,關了冰箱門,說,“就是你讓我給你送東西的那天?”

她點頭,“那包我去年就買了,給他當生日禮物的,後來分手,沒來得及給出去。”

其實陳伣雖然會偶爾給我提起她和她的男朋友,但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語焉不詳的,我也不能知根知底。或者從根本意義上來說,我對這些事并不感興趣,自然是不會在乎。

陳伣給我談了很多,大意就是其實她和自己的男朋友也不是第一次分手,分分合合的,談了那麽久。那天本來是打算把那個包送出去,想着情面還在,大不了大家就做朋友。

但是一見面,一開口,沒有什麽好說的,一說全是相處的過往,一說就全是感情。一說到感情,甜蜜的、酸苦的,那些過往又都統統冒出來,又舍不得。

于是就又這樣糾纏在一起了。

陳伣問我,“我這樣是不是很賤啊?”

我搖頭,心想,那是你沒有見過更賤的。

我站起身,“睡吧。”

陳伣點頭,此刻我是站起身的,因此陳伣需要微微仰頭看我,她說,“謝謝你聽我發牢騷。”

“沒什麽。”我說,“你想說還是可以給我說。”

反正我不過只是一個沒有決策權的聽衆而已,聽一聽并沒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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