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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林故看起來是個很健康的姑娘。

就是那種适合上學校公告欄，戴着紅領巾，明眸皓齒，拿出來做表彰的人物。

但她在床上不這樣。

我一直盯着她看，她害羞了，拉着被子擋住自己的臉，只露出眼睛，然後問我，“阿姨你一直看我做什麽？”

我就笑着，給她說，“因為你好看。”我說着去拉被子，“別遮，該看的都看過了，這會兒遮什麽。”

她還是不放，依舊用被子擋住自己的臉，我感覺她應該是在撇嘴，她說，“阿姨你壞，就知道欺負我，我是小女孩，你以大欺小、恃強淩弱、不尊老愛幼……”她似乎明白自己後面這詞用得不對，說着說着把自己腦門憋得通紅。

我在她身邊坐下，拿了個靠枕支棱起來墊在背後，就這樣側過臉看她。我給她說，“你說你是小女孩我承認，但你說我以大欺小，這說不過去吧？分明是你不尊重長輩。”

“哪有？”她氣鼓鼓地反駁，放開了被子，然後叉着腰！

我看她，從她的下颌，到白皙一線的頸子，到鎖骨，再到胸脯。我目光過于直白，她又開始害羞，沒辦法生氣了，又拉了被子，這次沒有遮臉了，就拉到自己的腋下位置，然後胳膊放在外面，把被子夾住。

我沒說話了，随手拿過床頭櫃的遙控，放了個電影當背景音。然後拿過手機，也沒有聊天，也沒有處理什麽事情，就是覺得這個時候拿着手機要好一點。

林故沒玩手機，盯着電視看，我剛剛放的是個愛情電影——《怦然心動》

這部電影很好看，說不出來的感覺。我已看過很多次了，每次出差住酒店的時候，不管是不是真的想看電影，總會放出來，偶爾忙完或者是不經意間擡頭瞥見其間的某個片段，總能有點動容。

我見林故看得認真，遂也放下了手機，和她一起看。

後面直到片尾，她問我，“阿姨，你初戀是誰啊？”

我一愣，問她，“問這個幹什麽？”

林故說，“阿姨你是怎麽知道你喜歡女孩子的啊？”

“我不是給你說過嗎？”

“女生只有同性戀和異性戀嗎？”

“嗯哼。”

“那阿姨也喜歡過男孩子？”

“談過。”是談過一個，但是至今已經回憶不起當時和那個男生在一起是因為喜歡還是什麽了。其實挺奇怪的，高中生活總是這樣，如果不是整天忙着埋頭苦讀，似乎不談個戀愛真的都枉費讀書一場。

那會兒身邊的同學能談的都談，校內的、校外的、同班、他班、高年級、低年級……林林總總，過于正常。

“嗯？”她這一聲很疑惑了，未說出口的話，似乎是在問，那怎麽又喜歡女生了。

“因為沒遇到過太優秀的男孩子，但身邊有很多優秀的女孩子。”

“嗯。”這是贊同的意思了，她撲過來，抱着我的腰，“阿姨也是很優秀的女孩子。”

“哈哈……”我莞爾，将手放在她的背上，“我可不是女孩子了，我已經算是一個老女人了。”

她那本來是埋在我心口的毛茸茸地腦袋就擡起來，她看着我，很認真地打量我的眼臉，頭頂的光線落在她的發梢，眉眼上，閃着很細碎的，亮晶晶的光點。

“阿姨你不老，你很好看，很年輕。”林故說着，用很認真的口吻。

我擡手按在她的眉角上，“我真的不年輕了，如果是在老家，上門來相親的人要踏破門檻了。”

“現在又不是古時候，根本就不算老。”

“也是。”我點頭，“要是真是古時候，那你也不是年輕的小姑娘了。這個年紀你應該在家裏相夫教子了。”

“為什麽？”

“年方二八，正值芳齡哦。”我捏她鼻子，“這時候就要結婚了，你這個年紀在以前估計開懷了。”

林故蒙了，“什麽啊？”

“沒文化。”我笑話她，“該生小孩了。我這個年紀，算在以前，你是我小孩。”

我以為她會生氣，結果她點頭，“嗯，我是你小孩。”

她抓着我的手，親吻我的手心，我感覺到她舌尖舔舐的溫熱觸感，就像是一陣電流從掌紋密密麻麻地滲透血液，再沿着血管流經四肢百骸。

這話已經是聊不下去了，我翻身壓着她，又結結實實地做了一次。

我在昭陽陪她待了兩天，然後送她回學校了，沒去什麽地方玩，就一直待在酒店裏面，餓了就出去吃飯，在附近轉一轉。

但是林故覺得挺開心的。

送她去學校的時候，本來打算打出租的，但是林故說這樣太浪費錢了，就拿手機地圖查了路線，去坐大巴。

送她上車的時候，她開着窗，我就站在窗外面和她聊天。

她表情看不出來開不開心，我就問她，“怎麽，舍不得我啊？”

她沒回答這個問題，給我說，“阿姨你把手給我。”

我就把手遞給她。

她拿了個小盒子給我，扁扁的，大概比一個一元硬幣大一點，正方形的，看不出裏面裝了什麽東西。

林故給我說，“現在不能看。”

“那什麽時候看？”

“我讓你什麽時候看你就什麽時候看嗎？”

我一笑，“也許做不到。”

“那你就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看，不要告訴我。”

我沒說話。

車子發動了，她微信上給我說，其實是想讓我陪她去學校的，但是她怕耽誤我的時間。她一直知道我有工作，便覺得我這樣陪她，于我而言會損害到我自身的利益。

我就告訴她，【不會，我是正當休假。】

林故回複我，【好。】

·

回到堰江之後，陳伣知道我又去見自己網戀對象的事情，她就又開始好奇。在家的時候，就成天在我身邊晃悠，不像蒼蠅，但是和蒼蠅作用差不多了。

我問她，“你是被陀螺附體了嗎？”

“你有她照片嗎？”指我的網戀對象，也就是林故。

“幹嘛？”

“我看看。”

我再次重複一遍，“幹嘛？”

“她是不是長得很漂亮？”

我拽了個文詞，“何出此言？”

“她要是長得不好看，你動不動就跑去看她？”

“總共就兩次。”

“那她也應該是長得好看的。”

“好看，身材還好。”

陳伣就眨巴着眼睛，“那給我看看呗。”

“好奇這個幹什麽？”我倒是不覺得她逾矩了，只是想知道她好奇這個幹什麽。

陳伣沉思了一番，問我，“她是不是長得很像男的？你說她是學生妹，是不是小奶狗？”

我怔了一下。

陳伣接着說，“不是小奶狗，難不成是小狼狗？”

我有些無語凝噎，搖了搖頭，“有條件我還不能找個人了嗎？”

“哎呀！”陳伣捶了我肩膀一拳，“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意思的。”

是，不了解的人，都以為這個圈子滿滿都是兩級分化的T或者P，我也遇到過很像男孩子的女孩子，剪短短的頭發，穿帥氣的衣服……是的，這樣的女孩子很帥氣。

但是林故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是這樣的。

我過于正常了，正常到幾乎不會有人覺察出我是這般的性向。

陳伣見我沉默，知道我是不想說這個話題了，她就也不提了。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看人眼色這方面，不說厲不厲害，至少也還是懂點水的。

但陳伣肯定是一直好奇的，有天下班，她約我去夜市吃燒烤，我答應了。

到地方的時候，我坐着，她去安排，點了很多，她問我，“喝不喝酒？”

我便想起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她說喝飲料。

搞不明白她現在怎麽會提起喝酒。

大概是覺得喝了酒好說話。

我給她說，“雞尾酒，不要啤酒。”其實我一直不喜歡喝啤酒。我喝啤酒倒是不至于醉，但是我覺得啤酒不好喝，這話之前也是有提到過的。至于第一次見到陳伣，問她喝不喝啤酒，不過純粹是因為并非正規應酬但又可以勉強算在應酬裏面的飯局，拿啤酒再為合适不過了。

陳伣拿了幾罐雞尾酒過來，桃子口味的，罐子粉粉嫩嫩的，很好看。

果然，吃到一半，雞尾酒一罐也下肚了，陳伣問我，“你怎麽知道你喜歡女生的？”

“她問過和你一樣的問題。”

“誰？”問出口她就反應過來，“你那網戀對象啊？”

我沒接這個話，開始解答她的問題，“當你發現自己喜歡某一樣事物的時候，心境自然而然就會發生了變化，并且如何也逆轉不了。就像也許這個人你不會一輩子喜歡，但你喜歡上她的那一刻，時光就是永恒的。”

簡而言之，喜歡就是喜歡了，沒什麽理由。

同時，所有一切都可以成為理由。

那天她穿的衣服，那時候她站在雲朵下的樣子，她被風吹起來的頭發，她看向我的時候，眼中倒影着我的樣子……就這樣簡單。

陳伣一臉我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的無語感，“喂喂，你別用那些似是而非的話來轉移話題啊！”

我擡手撐着下巴，看她，“我怎麽知道我喜歡女生的？”

陳伣點點頭，“嗯嗯，你怎麽知道的？”

我扭頭看向窗外，“因為我知道我喜歡她。”

那些在喧嚷嘈雜的街道随着下晚的風一湧而來的煙火氣息氤氲在我眼底，像霧氣一樣，帶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