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傳說中的五千精兵
第50章 第 50 章 傳說中的五千精兵
謝讓其實早料到這一步了。城門一開, 他這小小的柳河縣城就免不了各路探子雲集。
應當說各方得到的這份情報,本身就有他推波助瀾的結果。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 與其整天千防萬防防着這些探子, 還不如主動把水攪渾。
只是就連謝讓也萬萬沒想到,憑空出了個“謝雲芝”。
“謝允之”是真的,“四十歲”是俞虎,“身形壯碩”則是馬賀和曹勇。俞虎和曹勇一直忙于赈災,跟災民打交道最多,許多災民見過他們, 而馬賀主要負責城內值守和把守城門, 城內外百姓自然能看到他。
反正老百姓也不認識他們, 不知道各人的身份, 分不清楚誰是誰, 那麽探子就更分不清楚了。
但是謝讓自己也沒想到,這渾水攪來攪去, 以訛傳訛, 竟傳得這麽離譜。
其實葉雲岫進城後極少在城內露面,天太冷,她又懶, 最主要的是赈災和城內管理這些事謝讓一手掌控, 兩營各司其職,葉雲岫本身不熟悉這些, 也就沒怎麽管過。
但是當日破城, 葉雲岫一刀斬殺總旗長的事情,卻難免有人看見或者聽說,那麽外界就很容易打探到玉峰寨有一名首領身份的女子。
謝讓自然不想讓葉雲岫的身份洩露出去, 也就想出了攪渾水這樣的歪招,有些消息就是他們自己放出去的。
他這渾水攪得很成功,真真假假,以假亂真,如此一來便是打探到真消息的人也被裹挾誤導難辨真假。
再經過各種揣測發散,以訛傳訛,各路探子們也是人才,于是乎這位面貌醜陋、四十歲上、力大無窮的玉峰寨首領“謝雲芝”就橫空出世了。
甚至各路探子們還十分确信,因為他們千辛萬苦,費盡周折才在柳河縣打探到這些消息,并且都是有人“親眼所見”。
一時間,“謝雲芝”這個名字獨領風騷,從皇帝到各路藩王、各方勢力,就沒有不知道的。
只能說這麽離譜的謠言是怎麽造出來的,謝讓自己都不明白。
年後雪災緩解,災民但凡自己肯自救,應當不會出現大面積凍餓死人的事情了,謝讓便停了舍粥,結束了苦苦支撐了大半月的赈災。部分災民在勸離疏導下漸漸散去,卻也有大量的災民不肯走,即便城門外疏導勸離了,也只是稍稍走遠一點,去了周邊村鎮,反正是依舊逗留在柳河縣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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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災民從北方邊關一路千辛萬苦逃過來,一路上甚至被驅趕圍堵,又遭遇雪災,已經是九死一生了,幸好在這柳河縣得到了及時救助,嚴寒風雪中一碗熱粥,便可救一個人的命。
老百姓的道理很簡單,災民在柳河停留了半個多月,原本也無處可去,這裏可以讓他們逗留,沒人驅趕欺淩,還有人赈災舍粥,災民自然就不願意離開了。
更何況數萬災民如今對“玉峰寨”三個字已經生出了許多的感激之情,他們可不管誰是山匪、誰是官家,他們只知道風雪極寒中是玉峰寨的山匪們給他們煮了十幾天的熱粥。
于是這邊舍粥的柴火一停,那邊就有無數災民跪在城門外,紛紛表示要投奔山寨,當牛做馬,懇請大當家收留。
謝讓兩日之內接到了數不清的這種消息。無憂子趁機勸謝讓,這正是山寨發展壯大的天賜良機。無憂子說,玉峰寨已經在這些災民之中樹立了恩德和威望,山寨正好趁此機會,招兵買馬,擴張勢力。
謝讓面無表情地沖無憂子一伸手:“銀子,糧食,土地,房屋。”
無憂子:“……”
謝讓:“道長說說,我拿什麽養活這麽多人口?咱們玉峰寨才有多大地盤,一個山頭,六七百人口,不到四百兵馬,一下子來了幾萬人口,你讓我往哪裏放?”
無憂子則老神在在地笑道:“可眼下是災民不肯走,流民最易滋事,不管就會生亂。公子這般心腸,能忍心把他們趕走?你便是趕走了,即便不變成餓殍,這世道他們去了別處,也無非賣身為奴或者乞讨餓死兩條路。”
謝讓:……牛鼻子拿捏他。
他确實是不忍心,災民不走,他也不能硬趕,所以這些災民只要不走,終究還是他的活兒。
但是他也确實發愁,愁死了,能把六七百人養活到衣食豐足他已經不容易了,若是這人口慢慢增加也還罷了,如今一下子出來兩三萬人。旁的不說,即便組織災民自救也還得兩個月才能開春,這青黃不接的,他一下子哪裏變出來那麽多糧食。
再說了,他們悍然攻占柳河,如今二十多天過去,消息早已傳開,年都過完了,朝廷讨逆的軍隊也該到了吧。
謝讓是不準備跟朝廷的兵馬硬碰硬的,他才不碰,他和葉雲岫辛辛苦苦這一年,也就撇了兩營這點家底子,玉峰寨自保的本錢,留得青山在,城是死的,人是活的。
所以謝讓這些時日一直派了眼線随時打探周邊動靜,一邊把柳河城內收獲的物資往山寨轉移,做好随時撤離的收尾防範。主要就是那批庫銀和軍需物資,盔甲鹽鐵兵器等等,都叫人運回山寨,其他儲備物資包括棉布絲麻之類,大都已經都用在赈災中了。
結果一等不來,二等不來,他這邊靜候朝廷的讨逆大軍,等了多日都不見動靜。
總不能就這麽幹等着吧,謝讓便開始想法子安置這些災民。
力量有限,可安置一撥是一撥,他想過了,要一下子安置這麽多人,還得指望北陵山,靠山吃山,占山為王不是說假的,別的地方都是有主的土地,他們總不能硬搶了來,再說也安置不了這麽多人口。
于是開始引導部分災民往玉峰嶺一帶轉移,有計劃地分批安置。雪災過去,災民總歸還有基本的生存能力,山寨量力而行适當幫一把,先這麽撐着吧。
其他的,該幹嘛幹嘛,日子該怎麽過還得怎麽過。出了年關,吃過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莊子那邊開始春耕備種了,山寨那邊也開始春耕備種,劉四則帶着人重建大門,人手不足,災民危機解除,謝讓又把石泉莊那邊的守備營五隊調了回去。柳河縣城門四開,秩序井然,諸工百業都盡快恢複起來。
然而等啊等,朝廷一直也沒動靜。謝讓他們在觀望,各方勢力也在觀望,局面一時就這麽詭異的定格了,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等就出了正月,二月二龍擡頭都過了,等得謝讓懷疑這柳河縣的事情是不是被龍椅上那位昏君給忘了。
你說這叫什麽事兒,眼巴巴盼着人家來讨逆平叛,人家還不來。
皇帝倒沒把他們給忘了,實在是派不出讨伐他們的兵馬來了。
就如同外界摸不清柳河城眼下的真實情況一樣,謝讓身在局中,人在柳河,對外頭的一些傳言也就有所不知了。因為他們一夜之間攻占柳河,誰敢相信他們只有四百人。
,
如今外頭的傳言中,也不知各路神仙怎麽打探的消息,他們玉峰寨不光有面如夜叉、神勇無敵的“謝雲芝”,還手握五千精兵。
要沒有五千精兵,沒有足夠的實力,這玉峰寨怎麽可能一夜輕取柳河縣、陵州柳河兩地赈災,并将數萬災民管理得井井有序。
這可不是小動作,不是尋常一幫子烏合之衆的山匪就能做到的。之前這玉峰寨籍籍無名,從來沒聽說過,忽然就有了這般實力,實在不合常理,因此還有人懷疑這玉峰寨打着山匪幌子,實則是哪一方藩王諸侯背後扶持的私兵。
戰亂紛紛,群雄四起,各種消息情報也不暢,只能說傳言誤人了。
自從當今皇帝奪嫡登基,大梁就一直戰亂沒消停過,光是江南道昭王、安王的叛亂就鬧騰了兩年多,南疆叛亂,西北部族騷動,以及最主要的匈奴。整個王朝搖搖欲墜,國庫空虛,眼下又被匈奴入侵牽制了大半的精力。
皇帝就算震怒,恨不得立刻發兵滅了他們,總還得有兵可派吧?即便有,鞭長莫及,邊軍、鎮兵各司其職,各有駐防地,總不能拆東牆補西牆,跑到幾千裏外抽調。
柳河眼下來說,周邊可用的兵力全都擺在明面上,頂多是陵州衛一千人、沂州衛一千人,瀛洲衛一千人,這就是各州衛所全部兵力,再有就是景王府明面上的兩千府兵了。
所有人傾巢出動,也就五千人馬。
東拼西湊的五千人馬,攻打五千精兵守衛的柳河城,但凡懂點兵法的人都知道,不能說毫無勝算,只能說白費力氣,弄不好還有去無回。
謝讓哪知道外界能把他們的兵力高估了幾十倍。葉雲岫要是知道她手裏忽然漲出來五千精兵,還不得高興壞了。
日子恢複常态,葉雲岫在元宵節後也恢複了兩營的日常訓練。
要訓練當然全員參加,寨主一聲令下,不管山寨還是柳河城內城外,兩營各隊,就在駐地按照以前的規矩,每日晨起正常訓練。考慮到眼下事情忙,葉雲岫稍稍降低了要求,各隊每日至少保證一個時辰的訓練量。
寨主說了,她如今不能每個隊都親自監督,但是若讓她知道哪隊偷懶懈怠,隊長先不用混了。合适的時機會把分散的各隊組織起來,再好好來一場大比武,若是哪個隊退步落後丢了臉,自己看着辦吧。
同時葉雲岫還增加了一條要求,從即日起,各隊自己解決吃飯問題,每隊配備至少三名夥頭兵,各隊自己挑選安排,自己解決,夥頭兵也要定期輪流,不能光讓誰幹。
總之就是各隊自己都要解決吃飯問題,山寨的婦人們種田養雞也很忙,以後沒人給他們做飯了。
這條命令一出,一片哀嚎,民以食為天,他們山匪雖然算不得良民,可一樣得吃飯,各隊只好急急忙忙想法子解決這吃飯大事。
就這麽一直等到二月中,縣衙後院的杏花都開了,終于這一日,柳河城外來了一隊人馬,自稱是京城來的,指名要見玉峰寨首領。
大中午,謝讓和葉雲岫躲在自己屋裏吃鍋子。過年時葉雲岫聽謝讓提到銅鍋涮肉,可不就惦記上了,想吃,可那時候情況特殊,沒吃成。眼下稍稍有了空暇,能緩口氣了,謝讓前幾日就特意叫人去城內工匠鋪定做了一個銅鍋子,買了食材回來。
說到底也曾是京城尚書府錦衣玉食的小公子,謝讓對吃也算是有些見識了,鍋子有經驗。正值初春,他便叫人多買了些新鮮的青菜、蘆蒿、春筍、豆腐,濃濃的炖一鍋羊蠍子湯,肉案上幫忙切好的薄薄的羊肉片,還有羊肚、羊血、羊腦花,湯裏涮一涮,沾上蔥花香菜拌過的芝麻醬,簡直不要太鮮美。
所以也不能怪兩人躲在自己屋裏吃,實在是這陣子縣衙裏的飯太難吃了,兩營各隊自從葉雲岫下令自己解決夥食,可沒少搞出難以下咽的東西。
縣衙裏吃飯的除了兩營,還有之前的一部分官差衙役,再加一個無憂子,年後雇了個婆子煮飯,謝讓可沒少聽無憂子抱怨不好吃。
不好吃也得吃,各人吃飯憑本事,誰叫他們自己不會做。
聽到外頭禀報,謝讓看看葉雲岫,疑惑道:“不能吧,怎麽沒收到消息?”
“問問清楚,散出去那麽多人,大隊人馬不可能沒收到信報。”葉雲岫夾着肉片在鍋裏涮,二話不說使喚他。
謝讓放下筷子走到廊下,問道:“來了多少人?”
手下說:“沒仔細數,有五六十個人吧。”
謝讓皺眉,這是要唱哪出,于是問道:“說沒說來幹什麽的?”
“自稱欽差,從京城來的,只說要見玉峰寨首領。”那手下笑道,“大當家,怎麽就來這麽幾個人,領頭的那欽差看着白白淨淨弱雞一個,打架都不好意思打。”
謝讓略一思忖,便吩咐道:“就說首領不在城中,叫他們先在城外等候。”
屬下領命而去,謝讓回到房裏,坐下來繼續吃他的飯。葉雲岫在屋裏聽得清楚,好奇問道:“這是來幹什麽的?”
謝讓笑了一下說:“就這麽幾個人,估計來招安的吧。先不管他,先晾晾再說,好不容易咱們安心吃頓飯。”
于是這一隊人馬便被攔在城外候着。
當日城門值守的是先鋒營一隊,行人不多,閑來無事,馬賀便除了留下把守城門的人手,其餘人就地展開練兵,利用城牆,進行攀援和繩降的訓練。
于是那些人便看着高高的城牆上幾十名山匪忽然從天而降,吓了一跳,正在驚疑間,山匪們倒也沒理會他們,很快又攀着繩索飛快地爬回城牆上去了。
城牆外那群人仰着頭眼巴巴看,一個個臉色駭然,這都是什麽兵啊,飛檐走壁,見所未見。
這時一個身形壯碩、相貌很兇的山匪伸頭往下看了看,大聲呵斥道:“娘的,都快點兒,數你們最慢!這麽長時間沒練兵都養懶肉了是吧,大比武要是輸了,我擰下你們的腦袋塞褲|裆裏。”
帶頭的欽差臉色一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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