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山外山(四)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第32章 山外山(四)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李煜

溫弄溪半夜睡不着, 在院子裏踱步了半天,他心裏震蕩的很,多年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來, 讓他一點點的看清桑非晚。

照無眠被他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多年已逝,天下河清海晏之後, 照無眠基本上沒有再出鞘過。

從未添過新的劃痕。

溫東隅也睡不着,他見到溫弄溪在庭院散步, 于是跑過來問, “你确定我不是桑非晚了嗎?”

溫弄溪嗯了一聲。

溫東隅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是該難受還是愉快, 半天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

溫東隅挺會察言觀色的,“我不是他,你很失望?”

溫弄溪擡起來頭,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溫東隅:“你在胡說些什麽?”

溫東隅:“……”你半夜不睡覺,我還以為你是餘情未了,誰看你了不跟死了老公一樣。

溫東隅對溫弄溪最不滿意的就是這一點, 不知道對方是什麽心理,每次一提起桑非晚卻總是凄凄慘慘,一問就是沒有。

溫東隅說:“要不然搞個邪術把桑非晚複活算了。”

溫弄溪敏感地擡起頭:“怎麽複活?”

溫東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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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東隅覺得自己也是心梗,他覺得溫弄溪也不是什麽好人, 舊情難忘, 又來勾搭他,也算是爛鍋配爛蓋。

溫東隅想着覺得有點惡心,他心想自己上趕着給人家寡婦攬上一門親事,自己還眼巴巴地湊上去給人家當續弦,也不知道人家究竟領不領情。

溫弄溪覺得現在一把糟心事, 現在混賬徒弟是魔教餘孽,桑非晚的事情也開始水落石出,溫弄溪現在有點焦頭爛額。

溫東隅不認同,他覺得溫弄溪太過于封建,“我怎麽就餘孽了,我也沒幹壞事。”

溫東隅覺得有些不對味,怎麽一涉及桑非晚所有事情都不正常起來。之前還在和他殊途同歸,現在他就餘孽了?

溫弄溪憂心忡忡的。

溫東隅站在他旁邊,倏地覺着這夜色有些冷,他看了看溫弄溪又看了看月亮,覺着要不然退學算了,反正他一天到晚想的都是釵裙。

溫東隅輕聲問:“那我怎麽辦?”

溫弄溪沒聽清,擡眸緩緩落到溫東隅身上,“你說什麽?”

溫東隅定定看向他,“我問你我怎麽辦。”

溫弄溪似乎是沒聽懂,擰起眉毛靜靜地将目光落到溫東隅身上,溫弄溪問:“什麽怎麽辦?”

溫東隅倏然就笑了,覺得自己也是自欺欺人的很,人家心裏或許只有桑非晚。

溫東隅說:“我要退學。”

溫弄溪看向他,“退什麽學。”

溫東隅笑眯眯的,“我要退學回來發揚魔道,重振魔道榮光。”

溫弄溪覺得溫東隅真的不讓自己省心,他頓時也不在想別的了,噼裏啪啦大晚上就抓住溫東隅一頓罵,一邊罵一邊冷笑,“我看你是想要上天。”

***

但是終究是上天沒有上成,溫東隅被抓去應酬,因為他好久未曾出現,現在的魔教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來處理。

溫東隅被人簇擁着,他神色散漫的很,遠沒有在溫弄溪面前的局促狼狽,但是也并不是太過于舒心,桑非晚始終于他是一根刺。

溫東隅手持一把折扇,主要是他也并未有什麽大事,無非就是點個頭,真正涉及魔教根脈的也遠遠輪不到他頭上。

“少東家,您覺得在極樂城開酒樓怎麽樣?”

溫東隅看了一眼就允諾了。

他并不關心,反正自會有人給他打點好了。

他在那坐着,把玩着酒杯,按理說是應該清場,但是溫東隅并不在意這些,沒那麽大的排場。

他轉着酒杯,結果一個熟悉的人影倒映在酒杯裏。

溫東隅回頭一看,見着溫弄溪在那邊低頭坐着喝酒。

溫東隅折扇都快被他捏爛了,随手往桌子上一丢,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音,但是并未引起對面人的注意。

溫東隅心想:你之前倒是跟我裝的無所謂、旁觀者的模樣,原來是在這裏等着我呢。溫東隅站在溫弄溪面前,目光極為不悅地盯着他,想來風流倜傥、無所事事的表情一瞬間滋生出不滿來。

溫弄溪低着頭,就覺着面前的桌子突然就暗了下來,溫弄溪擡頭,他心想實在是太像了,像的他總是忍不住覺着就是一個人。

溫東隅問:“你在這裏幹嘛?”

溫弄溪溫吞道:“當然是喝酒。”

溫東隅冷笑,他一對上溫弄溪的目光就感受到不對勁,他心想溫弄溪你也有心是不是。

溫東隅拂去對方想要摸自己的手,嘴角依舊充斥着笑意,可是這笑意卻并不怎麽到達眼底,他看向溫弄溪很是不滿,甚至開始恨起來自己這張長的極為與桑非晚相似的臉來。

溫弄溪說:“我想親你。”

溫東隅頓了一下,很是意外這種話居然能從溫弄溪嘴裏聽到,溫弄溪說:“可以嗎?”

溫弄溪哪怕沒有劍,沒有照無眠,溫東隅也絲毫不懷疑他這張臉會是他最大的利器。溫東隅肉眼可見地柔軟下來,捏着溫弄溪的手動作也輕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盯着溫弄溪,想要從他眼底看出來點什麽。

溫東隅看不出來什麽,他有時候想問問溫弄溪,喜歡他還是喜歡桑非晚,對方真的分的出來嗎?

對方酒意熱的很,溫東隅盯着他,聞到了這是最近新出的花酒,溫弄溪的氣息清冽、而酒的味道則又纏綿。

溫東隅湊近一點,咬着溫弄溪的唇,他輕輕問對方:“喜歡我好不好?能不能別再喜歡桑非晚了?”

溫弄溪似乎是喝醉了,溫東隅說道:“別再惦記桑非晚了,你和他在一起只能過苦日子,我比他有錢,而且長的和他一模一樣,我比他差在哪裏?”

溫弄溪沒回應他,溫東隅這才覺着有點不對勁,他看向溫弄溪,心想這不就是幾度的酒不至于吧,他摸了摸溫弄溪,試了一下他的脈搏,發現是中毒。

溫東隅心想現在天下太平沒多久,誰會想要殺正道仙首呢,這不是蓄意想要引起天下大亂嗎?

他面色嚴峻起來,結果溫弄溪就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就開始往外走,溫東隅抓住他的手,一時之間驚慌失措問他:“你去哪裏?”

他思索半天都不知道究竟會是誰會對正道仙首下毒,但是溫弄溪死在魔教的話,絕對是天下大亂的開端。

手下見溫東隅面色不對,小心問溫東隅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溫東隅說:“給我查,看後廚今天都有誰在。”

溫弄溪被他按着,還在不受控制地往外走。

溫東隅算是明白了,他就說溫弄溪怎麽今天如此反常,但是剛剛試了一下脈搏,并未有生命之憂。

溫東隅好奇到底究竟是誰對溫弄溪有打算,他想着想着,把溫弄溪殘存的那半杯酒給喝了,過了一會神智開始不清醒起來。

溫東隅牽着溫弄溪的手開始走到外面,這藥并未對身體有什麽傷害,但是卻足以誘導他的心智,不過如是讓他抓住到底是誰想要謀害正道仙首,他定要叫對方好看。

他倆穿梭過街巷,走到郊區的一片樹林處。

溫弄溪面無表情,看起來木愣愣的。

來人看見溫弄溪,忍不住說道:“這麽多年,總算是等到你下山,桑非晚造了那麽多孽,總要有人償還吧。”

他剛剛想伸手,就看見旁邊還跟着一個人,赫然是——

桑非晚!!!

溫東隅本來只是跟過來,結果照無眠出劍比他反應還快,對方手及時收回去才沒有被劍砍下來。

照無眠、桑非晚。

來人見到桑非晚頓時新仇舊恨翻湧上來,就沖着對方扔下來符咒,被照無眠擋了下來,他聲音陰沉沉的,“桑非晚你沒死啊,那正好——”

溫東隅摸了摸額頭,見來者把他當成桑非晚,頓時狐假虎威起來,“怎麽了,見到我活着不高興嗎?”

結果就中了對方一張符。

溫東隅悶了一口血,有點無語:“……”

來着卻并不像溫東隅一樣色令內荏的,直接近身,想要直取溫東隅命脈,溫東隅當場畫了一張符,想要克制住對方的攻勢。

結果,對面轉而開始攻擊溫弄溪。

溫東隅自顧不暇,一時之間直接閃身過去。

***

溫弄溪剛睜開眼就看見照無眠靜靜落在地上,而溫東隅則是血漬斑斑躺在地上。

溫弄溪站起身,想要看溫東隅還有沒有鼻息,察覺到對方微弱的脈搏之後,捏着對方幾個穴位,往他口中喂下一顆丹藥,撿起照無眠就開始背着溫東隅往城裏跑。

他一時之間有些恍惚,當真的看到那張形似桑非晚的臉死在自己面前時,又開始不忍心起來。

***

“少主出事了。”

魔教現在議論紛紛,不外乎別的,就兩件事——

少主離家多年突然重傷難治。

然後把他帶回來的人居然是當今仙首溫弄溪。

溫弄溪在正道還是在魔界,風評都很一般,不外乎是因為對方那張豔麗的臉,而且又是鳏夫,配偶無從得知,但是卻能穩坐仙首之位,家世能力不詳。

現在又和魔教少主勾結在一起,很難不讓人懷疑這就是魔教安插在正道的奸細。

溫弄溪靜靜地站在魔道的待客室,溫東隅現在已經被魔教最好的醫師看診,而當今魔教頭子,溫東隅的父親,居然是他和桑非晚的老熟人。

溫東風看向溫弄溪,“他怎麽了?又和你有關系?”

溫弄溪不悅:“什麽叫又?”

溫東風說:“桑非晚因你而死還不夠嗎?”

溫弄溪本來不相信溫東隅是桑非晚的,但是現在桑非晚的好友溫東風居然也在此,很難不讓人想象,這件事究竟同桑非晚有多大的瓜葛。

溫弄溪面色冷如冰,聞言看着溫東風說:“桑非晚到底死沒死?”

溫東風聽了這話之後笑了,“你覺得呢?難不成終于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

溫弄溪不喜歡打啞謎,桑非晚當初殺的就是他,結果機緣巧合的,他不但沒死,反而是桑非晚死去了。

“溫東隅和桑非晚究竟是不是一個人?”溫弄溪質問道,此刻他居然覺得有些快意,桑非晚是死是活究竟是不重要了,他更在意的是溫東隅究竟是不是桑非晚。

溫東風說:“你覺得呢?他們倆除了面貌還有別的地方想象嗎?”

溫弄溪頓了一下,他這一生遇到太多桑非晚,若不是桑非晚長的容貌拔得頭籌,他還以為真的會是如此之巧合。

溫弄溪坦誠說:“起初我是并不相信的,但是怎麽會這麽巧,你也出現在這裏?”

溫東風看着溫弄溪,試圖從他臉上尋找出來一絲悲傷難過的色彩,但是并沒有,溫弄溪似乎真的是在很認真地想要從溫東風這裏尋得答案。

溫弄溪說:“他死之前,我懷疑他早就預料到,并且想把我也殺死,帶走,結果他似乎沒料到我沒死,所以也放棄了。”

溫弄溪想起來,在很普通的一個午後,桑非晚看着他,緊緊地盯了一會,随後問他:“你想要死嗎?”

溫弄溪:“……”

他那時候并不敢流露出來過分多餘的表情,他只覺得,桑非晚又犯了什麽病。

結果桑非晚又問了他一次,“你想死嗎?”

溫弄溪說:“我當然不想了……”

然後當桑非晚把手放在他脖子上收緊,讓他的意識一點點地抽離出來的時候,他似乎終于明白了,桑非晚似乎一直是拿他做什麽服從性測試。

直到桑非晚死之前,溫弄溪心想:一點都不讓自己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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