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山外山(五) 再也不要穿越了
第33章 山外山(五) 再也不要穿越了。……
此恨綿綿無絕期。
如果早知道桑非晚那一天決定赴死的時候, 我會對他産生一絲憐憫嗎?
——《溫弄溪日注》
溫弄溪冷靜道:“我覺得當務之急應該是怎麽把你兒子救活。”
溫東風嘲弄地笑了一下,“怎麽了?現在倒是關心起來了,當初桑非晚死的時候, 你出殡的時候,可是絲毫沒有一分動容呢。”
溫弄溪說:“他死的突然,我又能有什麽辦法,難不成代替他死嗎?”他內心突然很焦灼, 什麽真相呼之欲出一樣,讓他難以自拔, 深深陷在回憶之中, 腐蝕着他殘存的理智。
溫東風盯着他, 覺得好笑,“如果本來該死的就是你呢?他只是把生的希望給了你。”
溫弄溪頓住了,他本來還想從他那張貌若好女的面孔下吐出來幾句尖酸刻薄的話,現在确是怎麽樣都說不出來了。
他猛地開口:“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死的本來就是我?”
溫東風本來以為溫弄溪明知故問,現在試探半天卻發現對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聞言他也愣了, 看向溫弄溪疑惑道:“你居然不知道?”
溫弄溪擰眉,“我全然不知。”
溫東風頓時了然,他覺得桑非晚這麽一個人居然真的甘願為別人做嫁衣,他有時候也想不明白, 一開始以為桑非晚對溫弄溪是有利索圖, 現在看來似乎……溫東風一想到桑非晚屍骨未寒,溫弄溪在正道的簇擁之下反而當上了仙首,頓時又是一陣恨意。
溫東風冷笑:“那你得感謝那個死人,死了都不願意告訴你。”
溫弄溪盯着溫東風,不可置信, 他思緒複雜漂浮難定,頓時感覺是不是桑非晚在騙他,他又覺得怎麽可能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
溫東風說:“你當時渡劫,桑非晚算出來你會渡劫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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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弄溪皺眉,“并未有這種可能。”
他渡劫那天,風和日麗,是難得的祥瑞。
溫東風呵呵一笑,“那你沒有反思過,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修為都絲毫沒有精進嗎?”
溫弄溪愣了,“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先前飛升成功之後,也一度以為自己是難得的好苗子,結果伺候無論他吃多少靈丹妙藥似乎修位就此停滞,很難有什麽飛躍。
時也命也。
溫東風說:“因為你本來就不該活着,天道之中早就沒有了你的命數。”
溫弄溪頓感五雷轟頂,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盯着溫東風,向來波瀾不驚的面孔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看向溫東風想要知道是不是桑非晚死了還不安分,想要給自己留下來後患。
他和桑非晚,似敵非友、若即若離,明明是枕邊人,但是卻始終難以信任彼此,又怎麽會把死生這種大事交給對方呢。
溫弄溪問他:“那桑非晚就這麽好心,願意為我死嗎?你又怎麽知道,他願意為了我……他的死是因為我呢。”
溫東風神色複雜地望向溫弄溪,他覺得溫弄溪似乎和桑非晚命中有什麽不可言說的牽引,明明已經是全然不識,卻不知道為什麽,還能糾纏在一起,甚至是……只要桑非晚碰到溫弄溪,似乎下場都不好。
溫弄溪見對方并未給出答複,“我和桑非晚,我知道我現在走到這步,絕大多數都和桑非晚有關,雖然他生前對我并不怎麽好,但是我倆恩怨在他死亡之際就一筆勾銷,也算是恩怨兩清。”
溫東風說:“恩怨兩清?”
“溫仙首你問心無愧嗎?”
“你穩坐高堂,而桑非晚卻長埋地底,你覺得這種恩怨能夠兩清嗎?”
溫弄溪冷冷盯着他,“所以桑非晚和溫東隅到底是怎麽回事?”
溫東風說:“溫東隅嗎?如果他是桑非晚,你會把他帶回去,成婚?結成道侶?你那些名門正派會同意嗎?”
溫弄溪頓了頓,“可以。”
他娶誰不是娶。
經過在溫東風的講述之下,溫弄溪終于明白了,原來當初桑非晚算出來自己死期将至,但是卻發現,溫弄溪會渡劫失敗。
溫弄溪遲疑:“所以他救了我?”
溫東風氣急,“這不是廢話嗎?如果沒有他,你今天能站在這裏和我說話嗎?那麽大一顆鲛珠,他說給你就給了你,我連個影都沒有見到,他原本能有機會自己活下來的,或許是自己算到自己的轉機吧。”
“他三魂六魄本就不齊全,結果死了之後,硬生生把他殘缺的那一魂招了回來,結果奄奄一息的,估計是自己都沒料到自己能夠死而複生吧。”
溫弄溪沒想到居然會是如此,“所以鲛珠?”
溫東風冷笑:“那玩意只能在将死之際才會有效,直接逆天改命了,而且他把本來該劈到你身上的雷劫直接引到他自己身上,你是直接平白無故被給他進了階。”
“沒想到他聰明了一世,居然在你身上糊塗了一時。”
溫弄溪心裏早已掀起驚濤駭浪,他知道自己或許有愧于桑非晚,可沒想到欠的這麽多。
“你說的他丢失的那一條魂魄就是現在的溫東隅是嗎?”
但是溫東風還在火上澆油,“桑非晚死之前還跟我說,或許他可能有生的希望,但是不多,讓我蹲守他,結果就冒出來個溫東隅,不知道腦子給天雷劈的是不是有什麽問題了,每天都在叽哩哇啦念着些我不懂的東西。”
“我覺得桑非晚腦子本來就不正常。”溫東風上下打量了一下溫弄溪,有些嫌棄,“他容貌上乘,修為也深不見底,怎麽就在你身上折了。”
溫弄溪無話可說,他唇顫了一下,面上還是極為不顯,他大致相信是真的了,從溫東隅長的極其相似桑非晚的一張臉,他大概已經确定了桑非晚可能真的就是桑非晚,他的高中同桌、他的怨偶、他的徒弟……
溫弄溪輕聲問:“你知道他作為桑非晚那條魂魄在哪裏嗎?”
他覺得這麽多年,陰陽兩隔,他自以為是的以為他于桑非晚問心無愧,可是現在看,他倆雖算不上同舟共濟可也算同床異夢,他死的不明不白,他這一生也不清不楚,溫弄溪有些迷茫了,他心想:不知道自己算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溫東風說:“我怎麽知道?”
“不過他死之前有遺書你看嗎?”
溫弄溪突然看向溫東風,“所以我那些打探桑非晚的消息全都被你攔了下來是嗎?”
溫東風很坦然:“是的。”
“我不想要讓他找到你。”
溫東風說:“我不知道他離家出走無可去處,居然會最後前往一劍閣,原本只想要磨練他少年心性,早知如此——”
溫弄溪自然明了,他有時候覺得真實陰差陽錯,他不知道該表達點什麽,只是看向溫東風說:“他的遺書呢?”
他已經記不得桑非晚死的那天到底是什麽樣子,是對方滿身帶血,又或者是只見到了棺椁,當年桑非晚名揚天下,亦正亦邪,但是卻沒有什麽人來送他離去。
溫弄溪說:“我回一趟一劍閣。”
溫東風:“怎麽了?放棄了?”
溫弄溪接過遺書,薄薄一張紙,他說道:“再說吧。”
溫東風險些氣死,但是惦記桑非晚死前還給自己找了個麻煩,扶了對方當了正道仙首,現在殺也殺不了,傷也傷不了。
溫弄溪說:“我會負責的。”
***
一劍閣。
齊之銘看見溫弄溪步履匆匆,他好奇問道:“怎麽溫東隅去哪裏了,沒有帶回來嗎?”
溫弄溪冷着臉,“你叔父呢,我有事情找他。”
齊之銘的叔父是當今一劍閣真正的掌權人,所有事情都必須經他的手才能夠被确認下來。
齊之銘看溫弄溪面色不對,也沒敢再插科打揮,他趕忙引着溫弄溪去面見他叔父,他叔父正在澆花,聞言看見溫弄溪把水壺放下,讓齊之銘出去。
“怎麽了?”齊之銘叔父很慈善,絲毫不像掌權人,反而就像是鄰家老翁。
“當初我能當仙首,是不是桑非晚說了算的。”溫弄溪開門見山。
“是。”
溫弄溪問:“他能活嗎?”
齊之銘叔父愣了一下,随即道:“桑非晚嗎?他不是死了嗎?”
溫弄溪又問:“所以你為何會答應他,讓我做仙首。”
齊之銘叔父看起來和藹,但是說話确是滴水不漏:“這是我和他的事情,不應該你插手其中。”
溫弄溪說:“你直說吧。”
齊之銘叔父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可知道他當初壽命已盡?”
溫弄溪面色說不上壞,也說不上好,他說:“我剛剛知道了。”
齊之銘叔父道:“是因為他窺探天機,為什麽他同天下各方勢力都有交集,就是因為他能夠通古曉今,算的壽數也就薄了下來。”
“他當初與我約定,如果天下太平,就讓你穩坐仙首,不用給你什麽權力,你若要走我也不攔你,他說由你自己定奪。”
齊之銘叔父說:“雖然桑非晚立場搖擺不定,可也未做出來什麽窮兇極惡之事,只是天下動蕩之際,時也命也罷了,他是奇才卻也只能自己尋求辦法茍生。”
溫弄溪面色淡淡的,但是手指忍不住收起,不聽摩挲着,“我今日找您前來是想要向您詢問,有沒有辦法能讓他死而複生?”
“你也看清楚溫東隅和桑非晚長得一模一樣吧,我不信你不知道。”
齊之銘叔父說:“他說如果有一日,見到與他容貌相似之人,不必插手,讓我……坐而旁觀即可。”
溫弄溪閉上眼,他終究是沒有想到桑非晚居然布局好一切,以至于天衣無縫,真的讓他以為對方未曾來過這個世界上一樣。
溫弄溪問:“有沒有招魂之法?”
齊華說:“沒有。”
“不過,你可知道,乾坤鏡?那個鏡子現在在歷練之中都未曾有人找到,你只要能找到進入其中,古樹中記載說有扭轉乾坤之說,但是虛實卻不知道?”
“當初歷練主人,據說也是因為乾坤鏡,扭曲了時空以至于現在也不知人在何處。”
溫弄溪說:“可是這乾坤鏡不是只能窺探故去嗎?”
齊華說:“窺探過去、未來已經是與天機相連接,如果連上天都不知道,那還會有誰知道呢?”
溫弄溪突然想起來,許多年前,自己熬夜猝死之前也看見了一面鏡子。
他心想總該不會這麽巧吧。
他翻開桑非晚的遺書,之間上面落了兩個大字:“同桌。”
真是物是人非,溫弄溪心想:下輩子再也不要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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