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烏托邦

烏托邦

黎聽半程離席,去接洛敏。

陶禧和程相宜回來時只看見祝思媛一人坐在長椅上。

兩人端着裝滿甜品的小盤,四下看了看,“黎聽呢?”

祝思媛朝出口花牆的方向努一努嘴,“接她媽媽去了,待會兒再回來。”

兩人“哦”一聲,一同在長椅上坐下,朝舞池那頭看了一眼。

付嶼闊也在此時結束了交際,微微欠身表示自己得先行離場了,周邊人或奉承或熟稔地同他道別。

陶禧咬一咬手中果汁杯裏的吸管,“聽聽和付嶼闊真就這麽算啦?反正我是沒在身邊再見過比他倆适配度更高的朋友了。”

程相宜吃一塊水果,點頭表示認同,“我也沒見過。”

祝思媛看一眼大步離場的付嶼闊,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不會的。”

陶禧立刻湊上去,“真的假的,你怎麽知道?”

祝思媛轉頭看過來,“你們知道我前兩天見到誰了嗎?”

程相宜和陶禧眨着眼睛,滿臉天真無邪地搖了搖頭,“誰啊?”

“溫予寧。”祝思媛道。

二人不解,“嗯?她咋了,不是早和趙觀南結婚了嗎?”

祝思媛笑了聲,“嗯。”再看眼已經消失在花牆後的身影,“聽聽一直以為付嶼闊喜歡溫予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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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程相宜和陶禧驚呆了。

那天在禮服館,在祝思媛說完那些藏匿在歲月中的秘密後,黎聽久久失神,目光空茫不解,許久之後才低聲呢喃:“可他,不是一直喜歡溫予寧嗎?”

祝思媛當時也很驚訝,問她怎麽會這樣認為。

黎聽沉默許久,說起他們初見的那天,暴雨過境的大風天氣,那天她在付家公館其實還看見了溫予寧。

付母領着她去事先給她準備好的卧室換掉淋濕的衣裙,結束後叫付嶼闊帶她熟悉一下環境。

他站在屋外,看一眼門內的她,應一聲:“嗯。”

那是他們自有婚約之後第一次見面,和照片上相同卻又不同的模樣。

就在付嶼闊答應完後,廊道傳來輕快腳步聲,接着,一抹清麗身影出現在視野,站在付嶼闊的身邊。

穿着純白裙擺的少女,長直黑發散在身後,穿着不甚合腳的男款棉質拖鞋,歪一歪頭,看見她後,笑容甜甜,語氣友善地打趣道:“阿闊,這就是你的未婚妻呀!好漂亮!”

兩人并肩而站,是當時圈內瘋傳的聯姻的不二人選。

當時,付嶼闊只是收回視線,很輕很淡地應了聲:“嗯。”

表情不甚愉快。

甚至有點不情願。

自那之後,黎聽就會刻意與他減少接觸。

她作為一個無道德的插足者,該有相應的自我覺悟,直到後來,最初純淨的心态在朝夕相處中逐漸變質,她都未曾表露出過一絲一毫。

她想,她總有一天是要和他道別的。

直到——

高三暑假的那場旅行。

-

如事先預料一般,陵州大廈附近的周末晚高峰擁堵異常。

黎聽駕着車在蝸牛般前行的車流中緩慢穿梭,車隊走走停停,在即将駛過擁堵路口,光明就在下一個紅綠燈處時,車尾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整個車廂慣性前沖,她沒來得及踩剎車,車頭緊緊吻上了前車的屁股。

歸宿前行的隊伍驟然停下,她握着方向盤,坐在駕駛位看着前方,驚魂未定地喘氣。

前車主已經滿臉躁意與憤怒地摔門下車,氣勢洶洶朝她走過來。

她深呼一口氣,撥下駐車檔,也開門下車。

“不是,你怎麽開的車呀?”

前車主上前理論。

黎聽先是說一聲抱歉,側身看向車後,“我也是被後車撞到了。”

前車主聞言也朝後看一眼。

一輛寶馬M4緊貼黎聽車的車尾,保險杠已經完全變形。

車內的人卻遲遲未下車。

前車主的怒火瞬間轉移,徑直朝後車走過去,屈指敲了敲車窗,讓對方下車。

黎聽俯身進車,打開雙閃,剛從車內退身出來,就聽前車大哥在後邊暴跳如雷的聲音:“那也是你的問題啊!跟女朋友吵架回家吵去,這麽多車,你倆想死,別拉上別人!”

她關上車門,偏頭看一眼,也朝後方走過去。

後車車主已經下車,女朋友依舊一臉賭氣地抱臂坐在車內。

二十出頭的男生,一身纨绔氣息,“那也是前面車開得慢,怪得着我?”

說完,眼看黎聽走過來,視線掃過她的臉,到了嘴邊甩鍋的話一下子噎住了。

前車大哥氣不打一處來,“你還好意思怪人家小姑娘,你都給人家車撞啥樣了?”

保險杠變形開裂,車頭的狀況同樣慘烈,她完成了夾板中最大的受害者。

男生瞧一眼傷勢慘重的車,氣勢稍稍緩和,但依舊不饒人,“我車不也受損了,報警叫保險來呗!”

說完,拿出手機站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車內的女朋友在氣頭上,直接開車門逆着車流走了,他舉着電話連“哎!”了兩聲,卻也無可奈何。

報完警,為不阻礙交通,他們将車開到了邊緣路段,等警察過來。

陵州已經完全入夜,車道車水馬龍,流光綿延。

前車大哥忙着給家裏打電話,笑呵呵地和女兒道歉,說得晚點回去,但生日禮物已經準備好了,她肯定喜歡。

小姑娘大抵在那頭鬧了情緒,大哥窘迫撓了撓頭,和妻子扯了個謊,說是公司臨時加班實在走不開,讓她幫忙好好哄哄女兒。

黎聽站在路邊的景觀花壇旁,拿出手機,在想要不要也給洛敏打個電話。

但打過去的結果,應該如同大哥擔心的那樣,徒增對方憂心。

但——

再看一眼她頭尾皆已完全變形的車。

應該也是開不了。

看眼時間,還是打算等洛敏那邊結束給她打電話再說出實情,免得她這會兒就急急匆匆着急忙慌地趕過來。

放下手機,轉頭看一眼停在幾步之外的那輛寶馬M4。

剛把車挪離事故地段,那個男生就匆匆走了,讓他們警察來了再聯系他。

應該是去追女朋友了。

大哥還在電話裏神情寵溺的哄着女兒。

讨好地承諾以後一定都早早地回家陪她。

黎聽聞聲看過去,弓着背的父親逆在燈光裏,卑微卻又幸福。

她一時看出了神。

不一會兒,大哥終于哄好了電話那頭的小公主,滿臉笑意地挂斷電話,擡頭看見黎聽,問她:“和家裏報過信了沒姑娘?”

黎聽笑一下,“還沒,看看那邊早點處理完。”

能在洛敏聚會結束前處理完,她還能打車去接她。

大哥會心一笑,“明白,一樣,都是怕家裏擔心。”

前去追女朋友的男生也在這時折返,勾着C家當季新品高定新款包包的女生,抱臂走在前,男生在身旁跟着,一個勁兒解釋着什麽。

快要走近,女生停下腳步,“那就分手!你跟你的那些姐姐妹妹過去!”

男生神情無奈,“我不是說了嗎,真的只是逢場作戲,男人在外闖不都這樣?我爸也在呢,我能幹嘛?”

女生暼他一眼,蹬着高跟長靴,走了過來。

大哥笑一聲,先前的氣也消了大半,出口調和氣氛,“談戀愛別老吵架,傷感情,哥是過來人,珍惜眼前人這句話永遠不過時,有話說開了就行!”

女生聞言睨了身邊一臉谄笑地男生一眼,終于給了臺階,“你這車怎麽搞,得返廠大修了吧!”

男生嘿嘿一笑,“多大點事兒,我寶貝不生我氣就夠了。”

戀愛中的女孩子永遠好哄,一聲寶貝立刻臉上放晴,半嬌半嗔地瞪了對方一眼。

黎聽看一看自己的車,心下暗自咋舌。

她的“寶貝”成了人家愛情的犧牲品。

小情侶在一旁膩膩歪歪,女生掰指細數男生最近的錯處。

上個禮拜消息回慢了一分鐘、前天已經出了門才報備、昨晚睡前少說了一遍寶貝晚安……

男生一一認錯,說以後不會再犯。

女生嘟着嘴,聲音委屈,“那你剛剛是不是看她是個美女,所以對她語氣特別好?”

說的是黎聽。

男生根本顧不上朝這邊看一眼,就果斷否認,“哪能啊,這不是尊重女性,總不能對女孩子兇吧!”

這會兒女生是哄好了,黎聽覺得自己人與物都受了重傷。

深秋的晚風吹過她裙擺下的小腿,涼意明顯,她打算先坐進車裏。

剛打開副駕那一側的門,就忽然聽見一聲——

“黎聽。”

微急促的調子,卻又咬字清晰。

她手搭在車門把上,擡起頭。

付嶼闊從隔離帶的另一端走過來,依舊是先前在晚宴上見到時的行頭,只是這會兒西服的外套被他搭到了手上。

黎聽頓在原地,看着他邁過隔離帶走過來。

在場的其餘三人皆被這一聲吸引了注意力,齊齊朝那邊行注目禮。

他信步走近,确定她沒事,才偏頭看一眼她身前的車,而後挑一挑眉,“這你車?”

慘烈得如同破爛。

黎聽也看一眼她的車,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應一聲:“是。”

付嶼闊看一眼她身上單薄的衣衫,将外套丢進她懷裏,垂眸看她,“什麽情況?”

迎面撲來的熟悉氣息,連同外套跌進她的懷中,她将将接住,慢半拍地回答:“追尾了。”

付嶼闊繼續問:“你撞人家了?”

她否認:“不是,後面的撞我,沒剎住,我撞到前面的人了。”

敢情受夾板氣了。

就這後保險杠的受損程度,估計撞得不輕,也就好在是晚高峰擁堵路段,車速不快。

付嶼闊再次偏頭打量她幾眼,确定沒有任何傷勢,才擡眸看向在場的其餘三人。

大哥無辜聳肩,“我也是受害者。”

原本還在你一言我一語暗暗秀恩愛的小情侶,聞言抿上了嘴唇。

終于哄好了女朋友的男生輕咳了兩聲,軟下了态度,神态卻依舊拽上天,“不好意思啊美女,我照價賠償,你要精神損失費也行。”

付嶼闊沒說話,只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話,微微挑了挑眉頭,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男生身旁的女朋友卻是早已看見了停在隔離帶那邊的黑色SUV,明晃晃的車标,讓人想忽視都難。

臉色尴尬地扯了扯男生的衣袖,小聲嘀咕:“好好道歉得了,人家缺你那點錢嘛。”

男生聞聲看一眼黎聽的車,雖然也同屬于BBA車系,但也只能算是女士職場通勤車,哪兒能稱得上“車”啊。

正打算安撫女友緊張情緒,眼神就瞥見了隔離帶那邊的黑車,嘴巴一下子抿緊了。

他爹談一年生意都不一定能湊夠車款。

再看一眼跟前一身高定衣着的年輕男子,以及站在他身後,一身職業裝,抱着外套站在風中,還有些在狀況之外的女生。

得,碰上硬茬了。

人大小姐下凡體驗生活來了。

他撓了撓脖頸,終于不拽了,“那個,真的不好意思,跟女朋友鬥了兩句嘴,怎麽都能哄不好,一時間有些着急就沒注意到。”

說完,找認同似的對着付嶼闊道:“哥們兒,你肯定也能體會,女孩子這脾氣一上來,跟核武器沒啥區別!”

黎聽再在狀況外也聽明白了。

付嶼闊轉頭看她,短促地輕笑一聲,不知是不是應了聲:“嗯。”

晚高峰時期,警車都來得要慢一些。

大哥笑呵呵看完他們的熱鬧站到一旁抽煙去了,大秀特秀的情侶二人也坐回了車裏,繼續嘀嘀咕咕。

黎聽原本也是想坐進車裏的,這會兒忽然多了個全場只有她認識的人,她也不好将他就這樣晾在這。

隔離帶邊是大理石切割的花壇,半腰高度,她徑直倚到了邊沿上。

下午的節目站播了一整個錄制期,馬不停蹄趕去祝思媛的婚前派對,一刻未歇。

她才管不得有沒有灰塵,只想盡快找個支撐點放松腿腳。

多了承托力,酸痛感終于消減一半。

付嶼闊站在她面前,看她找好着力點站好,“去車裏坐會兒?”

她擡頭看他,聲音透着疲倦,“不去了。”

風雖有些冷,吹起來卻也清爽,帶走了不少煩思。

她看一眼他被風吹起的襯衫,想起他的衣服在她手裏,低頭看一眼還搭在自己臂彎的西服外套。

遞過去,“你要不要穿上?國內可比加州冷多了。”

付嶼闊沒看她遞來的衣服,也沒接,應一聲:“嗯,四季分明也挺好的。”

黎聽微訝然,垂眸扣了扣裙線,聲音低到像是在自言自語,“還說去挪威芬蘭,哪裏四季分明了。”

聲落,很輕的一聲笑從上方傳來,她頓了一下,自以為說的聲音不大,擡頭看過去。

付嶼闊眼含笑意,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幾秒後将視線移向她穿着高跟鞋的腳。

“長能耐了。”他笑着點了點頭,“穿高跟鞋也敢開車了。”

黎聽愣了一下,下意識想将自己的腳藏起來,雙腳倏地同時往後一移。

她今天穿的鞋其實鞋跟不高,下了節目就快要遲到了,她就小小偷了個懶,沒換。

“今天,有點來不及了……”

付嶼闊沒再說什麽,“衣服穿起來,陵州可比加州冷多了。”

他将她的話還給了她。

“我有帶衣服。”

開車又不冷,就沒穿。

付嶼闊并沒有回她的話,忽然走過隔離帶,往他車的方向走過去。

黎聽在原地頓了半晌,也跟着回頭看過去。

付嶼闊走到車邊,打開主駕車門,欠身進去不知找什麽。

不一會兒,他折回,手上多拿了一只小盒子,走過隔離帶,黎聽看清了他手裏的東西。

創口貼。

他看着她走近,而後在她跟前提一提兩側褲腿,半蹲了下來。

他問:“工作必須要穿高跟鞋?”

黎聽還沒轉過彎來,就見他,握住她的腳腕。

貼合在跟腱處的鞋幫被他脫下,全新的創口貼盒撕開封膜,拿出一片拆開後,比量了一下她腳後輕微磨損的創面,貼了上去。

一只腳貼好,換去另一只腳。

黎聽半坐在花壇上,低頭愣愣看身前的人細致認真地幫她貼創口貼。

晚風在此時又大了些。

她好像聞到了風中帶來的他身上特有的清新皂香。

片刻之後,她聽見他說——

“挪威和芬蘭的冬天太長了,我還是喜歡夏天,陵州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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