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晉江文學城 糖果

第25章  糖果

“嘟——嘟——嘟——”

電話總算被接通了。

裏面傳來混亂的動靜, 還有爸爸不耐煩的聲音：“有什麽事快說？”

“……”穿着國小t制服的男生微微抓緊電話，他的頭發有些長了，微微遮住上眼睑, 說，“今天學校要開三方會談。”

“我沒時間。”

匆匆抛下這句話後, 電話就被挂斷了。

全程聽完通話的老師有些尴尬地蹲下來，努力與面前的小男生面對面，“你爸爸什麽時間段在家呢？老師也可以去家訪。現在面臨畢業, 有很多事都需要家長出面處理。”

北上彥一擡起眼, 直勾勾看着她, 沒說話。

老師很是尴尬。

見他一直不言不語，最後只好說一句：“那……就先這樣說好了？你先回去上課吧。”

“……”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北上彥一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卻并未回到教室，而是直接離開了學校。今天是周三, 上午十點，學生都在學校裏上課。只有他百無聊賴在外面亂晃。

他非常有目的性地走到一處房屋前。

撿起一塊非常大的石頭, 瞄準房屋的窗戶, 用力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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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一聲, 玻璃碎了滿地。裏面傳來慌亂的女性聲音, 還有熟悉的男性怒吼：“是誰？”

他埋頭跑掉。

但陰沉了一整天的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容。

他跑去另外一戶住宅外，靜靜等待, 直到一個打扮花枝招展的女性從屋內走出來，他撿起石頭就砸過去, 女性的額頭被砸到出血, 慘叫不止。

如此，去了爸爸經常流連忘返的好幾戶住宅後，他想起來爸爸最近又多了一個新的情人。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找過去，果然在院子裏看到一個正在澆花的女性, 那個女性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面容姣好。

他撿起一塊石頭，瞄準女性的額頭，砸去。

很準。

女性的額頭立馬冒血了，她捂住額頭，疼得倒吸了口涼氣。

這是個新來的，北上彥一有意多針對針對她。所以得逞之後，并未立馬離開，而是又撿起一塊石頭，趁女性轉身之際，朝她後背砸去。

她一下子就栽倒了。

他沒忍住，笑出聲。

也就是這一笑，讓對方發現了他藏身的地方，看過來。

他眼睛微微睜大，有些慌亂。掉頭就想跑。卻壓根沒跑幾步，就被一把抓住了胳膊。

他才只有國小六年級，力氣根本無法跟大人相比，即使對方是個看起來很柔弱的女性。他被抓住胳膊之後，就怎麽都掙脫不掉。

眼看女性有些生氣地看着他，擡起手。

他以為要挨打，立馬閉起了眼睛。

沒想到疼痛并未到來，反倒是他手心受傷的地方，被輕柔地吹了吹。

他睜開眼睛。

看到女性半蹲在他面前，捧着他因為撿石頭而被刮傷的手，輕輕吹了吹。有些擔憂的擡頭看他，“你要不要進去處理一下傷口？”

他用力踢了她一腳。

她疼得松開了手。

他趁機掙脫掉，落荒而逃。

然而沒過多久，大概是隔天的樣子。他再次逃課，到處亂晃。不知怎的，就又來到了那座住宅。

但他卻看見，院子裏。

那個女性正在被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暴力對待。

她的頭發被一把揪住，男人在扯着她在院子裏拖行，同時咒罵：“誰準你私自打胎的？！老子現在不僅要養你還要養你那個讨債鬼兒子，你居然還敢把老子的種打掉？！”

他看向牆邊的石頭。

撿起來，在手裏颠了颠。瞄準男人的後腦勺，用力砸去。

頓時。

鮮血直流。

男人一把丢開女人的頭發，捂着冒血的後腦勺，轉身尋找，同時大罵：“是誰？！”

他立馬藏起來了，沒被發現。

然後找到機會，再次撿起石頭，朝男人的腦袋砸去。

如此往複了四五次。

男人徹底暴怒，開始對着面前的女人洩憤，用力踹她的肚子。

北上彥一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麽做，一時間慌了神，撿起一大把石頭，砸過去。他的準頭一向很好，都要歸功于之前老爸的那些情人，那一大把石頭一個不落的全砸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疼得大叫，停下了暴行。剛巧此時，他口袋裏的電話響起。

他拿出來，接聽。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對他來說很重要，剛才還畜生不如的家夥瞬間變了副嘴臉，一邊笑着臉沖電話規規矩矩用敬語回複，一邊沖着空氣鞠躬。最後，一邊打着電話，一邊急匆匆離開了家。

男人走遠後。

他才敢露出半個頭，看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女性。

他糾結了一下，出聲：“你死了沒？”

女人的胳膊動了動，但沒擡起來。

他咬住下唇又糾結了好一會，才慢騰騰走進院子，蹲到女性旁邊，晃晃她，“你死了沒？”

“……還沒。”弱到不行的回複聲。

卻讓北上彥一松了口氣。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松一口氣就是了。

女性趴在地上緩了好久，才終于坐起來。他也就蹲在旁邊玩石頭玩了好久。

等到女性終于站起來。

他才看向她，“你不是我爸的情人嗎？怎麽會懷剛才那個人的孩子。”——他從小就接觸那些，比同齡人都早熟，在周圍的男女生還在幼稚的扯頭發時，他就已經面無表情看完自己的老爸跟陌生女人的恩愛了。

“你爸爸……？”女人有些驚訝地打量了下他的臉，她流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但最終化作一灘溫柔，“原來你是北上的孩子啊，你叫什麽？”

“憑什麽告訴你。”北上彥一不耐煩。

“好哦好哦，到中午了，要留下來吃午飯嗎？”女人笑着問。

他肚子的确有點餓了，所以同意了。

反正這個女人是他老爸的情人，一定從他老爸那裏拿了不少錢。給他做飯吃，理所應當。

女人進屋做飯。

他就在院子裏盯那些花看，最後将那些花的葉子卻揪掉了。

他很期待女人看到自己養的花變成這副鬼樣子的表情，然後怎麽哭着給他老爸打電話告狀。但沒想到的是，她看到之後，只是微微愣了愣，便有些生氣地過來抓住他，氣憤地看似用力打了他的肩膀好幾下，卻并不疼。

她兇巴巴：“怎麽可以做這種事？”

他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第一反應是，居然有人敢打他？他老爸都沒打過他。

第二反應是，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普通母子相處的畫面，小孩子做錯了事，大人都會這樣教訓對方。

他原以為自己會大發雷霆。

卻并沒有，只是呆了吧唧地看着對方。直到女人教育完他，帶他去洗手。他也規規矩矩地去洗了手，然後兩人坐在了一張桌子上，吃飯。

他不愛吃青椒，但青椒居然跟雞蛋混在一起炒，這是什麽吃法？

“是中華菜哦。”女人解釋。

他沒搭理，将碗裏的青椒挑出去，光吃蛋。

然後就看到女人不滿地鼓起臉，将被他挑掉的青椒夾回他碗裏。

他重新挑走。

她夾回來。

他一摔筷子：“不吃了！”

“不吃就不吃！”女人說完，繼續吃，看都沒看他。

他愣半天。

哈？這種時刻，如果是老爸別的情人，早就來哄他了好吧？這個女人是傻的嗎？不知道應該讨好他，老爸才有可能讓她嫁進來嗎？

但女人居然真的沒再搭理他，自顧自吃飯。

“……”

他肚子咕嚕嚕叫出聲，又規規矩矩坐回去，繼續吃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離開，去外面吃飯。

畢竟他最不缺的就是零用錢。

但是……

看着重新夾進他碗裏的青椒，他沉默了下，又試着挑出去，很快，被挑出去的青椒再次出現在他碗裏。

這種平時看了無數遍的正常家庭的大人和小孩相處的畫面，原來真實發生在身上是這種感覺嗎？

吃過飯後。

女人打掃衛生，他看着。

在女人偶爾出聲要求他幫忙遞什麽東西時，他看一下，如果在腳邊，就踢過去，如果在手邊，就拿起來丢過去。然後慢慢的，變成如果東西不在身邊，他就去找一下，然後不耐煩地多走幾步，遞給她。

就這樣，莫名其妙待到了傍晚。

院門有些響動。

他此刻正在院子裏幫女人澆花，聽見動靜，擡頭看去。就看到一個穿着國小制服、與他同齡的男生，他身上的制服與他不同，應該是隔壁那所國小的學生。

此刻，男生看到他，微微愣了下，但很快，臉上的表情就恢複了平靜。

他走過來。

聲音很平地沖他說：“謝謝你幫我媽媽做家務。”

後來。

他經常來這裏。

那個男生應該是個乖乖學生，每天準時去學校，準時放學回家。偶爾聽女人喊那個男生‘阿介’，這是他的名字吧？

他和叫阿介的男生幾乎沒說過話。

即使呆在一個院子裏。

他們都在幫忙澆花，但彼此之間仿佛隔t着空氣牆。

直到女人端了一盤洗幹淨的水果出來，喊他們一起吃。阿介接過去一顆蘋果，低頭看着蘋果，聲音一如既往沒有起伏，“謝謝媽媽。”

他也接過了一顆蘋果。

張張嘴，想道謝。卻不知道該喊對方什麽。

所以便幹脆沉默下去。

直到這時，女人猶豫出聲：“小彥一直以來都很孤單的樣子，你的……媽媽呢？”

他将頭埋得更低，語氣有些不耐煩，“我沒媽。”他沉默一會之後，加一句：“也不需要。”

他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媽媽。

周圍人說，他媽媽生他的時候難産沒能撐下去，大出血去世了。

周圍的空氣變得十分安靜。

他感覺到了那個與他同齡的男生輕輕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是在嘲笑他嗎？

北上彥一有些煩躁起來，将蘋果捏得很緊。

忽然，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

“那你就也喊我媽媽吧？”

“……”

他猛擡起頭，滿臉震驚。

就看到女人彎着眼睛沖他笑，她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我來當小彥的媽媽吧？”

“…………”

「你有病吧？」他想這麽說，但卻他聽見自己的嘴巴在自己回答，“…好。”

得到他的回應，媽媽笑起來。更加溫柔地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那……以後阿介就是小彥你的弟弟了，小彥要好好保護我們呀。”

……

那之後，他更加頻繁地去那個住宅了。

有時候能碰到那個會施暴的男人，他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中束坂太郎。他會躲在角落裏，不停沖他砸石頭，有時候，他還會嘗試朝對方丢刀片。

每次将男人打傷。

媽媽都會在角落裏溫柔地撫摸他的腦袋，誇獎他，“小彥真厲害，保護了我呢。”

每一次，他都會很開心。

直到有一次，他在幫忙切菜的時候，聽見媽媽喃喃自語般說：“阿介的作業最近總會被撕爛，好像是被學校裏的同學欺負了。哎……必須要跟同學好好相處啊。”

【那……以後阿介就是小彥你的弟弟了，小彥要好好保護我們呀。】

他回想起媽媽說的這句話。

似乎，他一直以來的确沒怎麽跟古久佑介說過話。因為古久佑介看起來陰氣深深的，即使跟媽媽相處，他也沒太多情緒波動，就像一個死人。

當天下午。

他就去到了古久佑介的學校外面，等着。

一直等到放學，很多學生一窩蜂湧出校門。他在人群裏尋找着，終于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後，正準備走過去。就發現古久佑介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前方一個人看。

北上彥一順着看過去。

發現他居然是在看一個女生，紮着雙馬尾的女生。

她此刻臉上正帶着腼腆的笑，跟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生一邊聊天一邊往前走。

北上彥一走過去，拍一下他的肩膀。

古久佑介渾身緊繃了下，立馬像應激的貓似的一把拍開他的手，漆黑的眼轉過來，盯他，冷森森的：“別碰我。”

他眯了眯眼，真想揍他一頓。

但一想到媽媽的話，還是忍了下來。覺得還是有必要好好相處一下的，所以找了個話題，問：“你喜歡那個女生？”

“哪個。”他許是也發現了自己反應過大，低下腦袋。沒有拒絕他的搭話。

“就是你剛才一直盯着看的那個。”

“沒有。”

“那你為什麽一直看她？”他以為古久佑介是害羞，下意識伸手想拍一下他的肩膀，卻被對方警惕躲開。他有些尴尬地僵住手，最後撇撇嘴，不爽地收回來，說，“你該不會是不會追女生吧？所以才不承認。追女生的話直接親上去就可以了啊。”

他看到過很多次他老爸追求女性，基本都是看上了，就拉過來接吻，然後去到房間裏做.愛。即使女性一直在哭喊拒絕。但基本上這麽做了之後，那個女性就會成為他老爸的俘虜。沒多久，就會開始跟老爸的其他情人争風吃醋。

“…都說了沒有。”古久佑介如此說完，就沒再回他了。

甚至加速往前走。

不想跟他同路。

他更加不爽了，甚至想撿起石頭砸古久佑介後腦勺，但最後還是沒這麽做，只是用力踹了幾腳旁邊的牆壁。

許是因為不滿，又或者是些別的什麽情緒。

所以他一直跟在古久佑介喜歡的那個女生身後，直到她跟朋友揮手告別，獨自一個人走。他找到機會，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那個女生吓了一大跳，緊張兮兮地問他：“你好，有什麽事嗎……？”

他眯起眼打量了下她的長相。

嗯……

的确挺可愛的。

怪不得那個家夥會喜歡。

他如此想着，非常幹脆地扯過對方，然後在她唇上親了一口，順道拍了張照片。

他這麽做了之後。

女生直接吓哭了，哇哇亂叫着拍開他，就跑掉了。

他非常得意。

隔天，再去住宅時。古久正在打掃家務，而媽媽則在廚房做晚餐。他走到古久面前，說：“那個女生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我就搶走了。”

古久掃地的動作微頓，随即便垂下眼睫，“随便你。”

他更加不爽了，這是什麽态度？他一開始可是抱着跟他好好相處的想法來的。所以他直接将手機裏的照片舉到古久眼前，給他看。

“喏，被我親了，就是我的了。你以後不準再偷看她。”

話音剛落。

他的臉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他被打了一拳後，過了好幾秒才呆愣愣反應過來，捂着臉怒瞪他：“你敢打我？”

古久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一言不發。

他憋了很久的火氣徹底爆發，也一拳打過去。他們扭打在一起，動靜很快就引來了媽媽，他們被拉開了。

他咬着牙正準備告狀。

就看到媽媽圍在古久旁邊，擔憂地不停問：“阿介，你怎麽樣？沒事吧？”

他和古久打起來。

她最先擔心的，是古久。畢竟他不是她真正的兒子。

“……”

他轉頭跑掉了。

然後在路過街道拐彎口時，滿臉是淚的狼狽模樣，剛巧被昨天被他親過的那個女生撞見。

她驚慌失措。

他用力摸掉眼淚，瞪過去一眼。

她吓哭了。

他繼續瞪。

她胡亂摸口袋，最後掏出來一顆糖，頂着一副萬分舍不得的表情将糖小心翼翼遞過來。

“……？”他下意識接住了。

她立馬後退好幾步，緊張巴巴：“那你不能再親我了。”

然後不等他回話。

就飛速逃走了。

那天之後，他再也沒去過那個住宅。直到一個月前，他在街邊，碰到了滿身是傷、跌跌撞撞跑出來買酒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