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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小朋友們正在院子裏玩耍。

菜菜子追着狐貍仆從們一路跑,忽然,狐貍仆從們像是受到什麽驚吓一樣,猛地掉了個頭,往四面八方散開,大土豆來不及剎車,一下子撞在了雪人的腦袋上,只聽見砰的一聲響,雪人的頭,被打爆了!

菜菜子:“.......”

其他三個小朋友:“.......”

此時的雪人已經不能說是雪人了,它失去了它的頭,只剩下一個身體,身體上纏着夏油傑的舊圍巾和一枚銀色的聖誕鈴铛。

四個小團子:“!!!”

完辣,闖禍辣!

他們全都瞪圓了眼睛,大概半分鐘的寂靜後,菜菜子猛地跳下來,撲向雪人腦袋的殘骸,雪人圓圓的大腦袋掉在地上,變成了三瓣,一個大瓣和兩個小瓣,她一抱起剩下的半個腦袋,那勉強還凝聚在一起的半個腦袋就嘩啦啦地碎成了好幾塊。

“!”

晴天霹靂.JPG

菜菜子震驚道:“怎、怎麽辦啊......”

和哥哥姐姐們一起做的雪人,壞掉了!

其他小孩子也陸續反應過來,大家撲在一起,想要搶救大雪人的腦袋,但是不知道是怎麽弄的,他們努力把雪揉在一起,但這一次的雪卻沒有輕易團在一起。

就在小團子們手足無措的時候,他們聽到了一陣陣猙獰的笑聲:“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四個小團子擡起頭,看見牆上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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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發、墨鏡、穿着牛仔藍的棉服,大大的毛茸帽子上還墜着一顆半透明的黃色星星,非常符合這個聖誕節的氛圍。

除了笑聲。

看見小團子們齊刷刷地望過來,藍色的大哥哥邪魅一笑:“你們,需要大人的幫助嗎?”

“......”

小朋友們警惕地站了起來,瞪圓了眼睛看着他。

角落裏的狐貍仆從們發出“嘤”的一聲慘叫,全都縮在牆角瑟瑟發抖,一副很害怕的樣子,注意到狐貍仆從們的反應,小團子們更警惕了。

這個人......

五條悟幽幽道:“真的不需要我的幫助嗎?不在他回來之前修好的話,你們——就會成為他心目中的壞孩子哦。”

小團子們:“......”

的确是這樣。

因為、因為夏油老師走之前囑咐過他們不要出來,還讓他們到了八點就洗臉刷牙睡覺,但他們還是偷偷跑出來了,還打爆了雪人的腦袋!

小團子們抿了抿唇,神情中流露出一絲心虛和不知所措。

于是邪惡的白發大哥哥更得意了:“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你們考慮好了嗎?”

菜菜子猛地伸出一根手指頭:“你,是那天的大哥哥吧?”

這個人,好像就是以前出現在他們村子裏的大哥哥!她永遠記得那個大哥哥的聲音和頭發!

“不是喲。”五條悟一手支着下巴,慵懶道:“我呢,是來自地獄的大魔王,最喜歡跟人類做交易了。啊,我的規則是這樣的,我幫你們達成一個心願,你們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怎麽樣?成交嗎?我可以幫你們修複雪人哦~”

小團子們:“......”

這個人,真的好可疑的人哦!這種可疑的大人記憶裏真的只有一個啊!

小惠低聲對津美紀說:“他就是那天那個奇怪的的大哥哥吧。”

美美子慎重地點頭,“嗯,絕對是。”

這種神經質的感覺,他們絕對不會弄錯的!

津美紀伸長脖子,大聲問他:“那,你真的能幫我們修好雪人嗎?要修得跟原來的雪人一模一樣,不可以被夏油老師發現!”

嚯,已經改口叫夏油老師了啊。

五條悟邪惡一笑:“當然可以,堆雪人什麽的,對魔王大人來說簡直輕輕松松,但是,魔王大人要收取一定的報酬。”

美美子躲在菜菜子後面,小聲說:“可我們沒有錢。”

于是,牆上的大哥哥跳了下來。

他“嘿咻”一聲無聲地落地了,明明長得那~~~麽高,比夏油老師還高出半個頭,但落地的動作卻非常靈巧,宛如一只大型的貓科動物。

“報酬,不一定是金錢啊,跟大魔王談金錢就太俗氣了。”

“嘤!!!”

狐貍仆從們更加害怕地在角落縮成一團。

五條悟很随意地跟它們打了個招呼:“喲,現在是在給另一個大狐貍打工嗎?小心點哦,這次的大狐貍比上一個更擅長壓榨小弟呢。”

說完,他脫了鞋走進夏油家,刷的拉開了門。

五條悟閑庭漫步一般在屋子裏走了一圈,陰陽怪氣道:“日子過得還挺好嘛~”

他站在了客廳角落的大聖誕樹面前,“嗯~這麽會享受啊,還買了個這麽大的聖誕樹回來。”

大魔王戳戳聖誕樹上面的星星,又戳戳挂在聖誕樹上的鈴铛,又把挂在牆上的聖誕老人聖誕襪挨個撥弄了一遍,最後,他慢悠悠地晃進了他們的廚房。

“說起來,你們的家長今天去哪兒了?他最近應該不忙吧?”

四個小朋友警惕地跟在他後面,津美紀小聲說:“有工作,剛剛出去了。”

“嗯嗯~又有突發事件啊,他是柯南嗎,天天吸引這麽多事件。”

廚房裏好像還殘留着火雞的味道,很香。

五條悟看得出來,這個房間不久前還有很多人,硝子、七海、灰原......是一起在這裏過了平安夜嗎?

五條悟心裏有點酸溜溜的,看看這齊全的廚房用具,就能知道夏油傑的日子過得有多認真的,他打開冰箱看了看,蔬菜、水果、牛奶、氣泡水、零食......直接塞滿了冰箱,還意外地發現了塞滿一層的聖誕布丁和姜餅人。

“哇——你們居然過得這麽爽嗎?”

五條悟從裏面拿出兩大盤姜餅人,放在桌子上,随後又哼着歌從裏面掏出一杯接着一杯的聖誕布丁。

小團子們:“......”

五條悟感受到小團子們警惕的視線,低頭一看,“哈。”

他緩緩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

“用你們的宵夜換一個雪人的腦袋,怎麽樣?”

四個小團子:“!!!”

這個人,居然真的要搶小孩子的宵夜吃!

小團子們齊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那可是夏油老師親手給他們做的姜餅人,親手給他們做的布丁,超好看的,他們還沒來得及嘗嘗呢!

“不願意嗎?”五條悟痛心疾首道:“那就太糟糕了,怎麽辦,從今往後!夏油老師!再也不會喜歡你們了!”

小團子們:“......”

他們、他們是壞孩子,夏油老師走之前明明囑咐了他們不可以出去玩,結果他們不僅出去玩了,還弄壞了大家一起堆好的雪人,怎麽辦,他們是壞孩子。

小團子們抿了抿唇,開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五條悟看見他們鄭重其事的樣子就樂了,他哼着歌把兩大盤姜餅人放到客廳的被爐上,又把八杯布丁一次性拿起來,哼着歌運送到了客廳,做完這件事後,五條悟大咧咧地往被爐前一坐,拿起遙控器換臺,換到了某個專門整蠱別人的綜藝節目上。

“讨論好了嗎?”

小團子們眼看他都要開吃了,也急了,膽子最大的菜菜子代表小團子們站出來,瞪着五條悟,大聲說:“那個!姜餅只能給你一半,布丁也只能給你四杯!”

五條悟好奇道:“為什麽啊?”

“因為其他的姜餅和布丁還要給夏油老師、硝子姐姐、七海哥哥跟灰原哥哥吃,只有一盤姜餅和四杯布丁是我們的!”

“......”

五條悟低頭看了一眼宵夜,輕輕哦了一聲。

他的聲音聽起來跟之前不太一樣,似乎是反省了,動容了,心軟了,不搶小朋友們的宵夜了。

但随後,小朋友們就聽見了清脆的咔嚓聲,大魔王開始咔嚓咔嚓地吃他們的姜餅:“嗯——奶香不太夠啊,應該再甜一點,不夠甜!”

四個小團子:“......”

好難過,好悲傷!

五條悟一邊看綜藝一邊幹掉了半盤子姜餅,很快,他把魔爪伸向了布丁,只見五條悟抓起一個杯子,呲溜一口吃掉其中一杯布丁,砸吧砸吧嘴:“還行。”

說着,他一口接一口地把其他三杯布丁也吃掉了。

小團子們:“......”

他們的四人份布丁,被這個大魔王四口就吃光了!

魔王,魔王,大大大大大魔王!

五條悟風卷殘雲地把他們的宵夜掃蕩幹淨,最後舔了舔手指,點評道:“味道還湊合吧,讓他再做甜一點。”

四個小團子:“......”

菜菜子面露悲憤:“雪人——可以修了嗎?!”

五條悟餍足地表示:“啊,能修了,不過跟大魔王的交易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哦,如果秘密洩露的話,嗝~魔王大人就會在每一個夏油老師不在家的深夜降臨,然後吃光小朋友的食物。”

四個小團子:“.......”

實在是——太恐怖啦!

五條悟問他們:“你們幾點睡覺?”

小惠回答道:“八點。”

五條悟便指指牆上的挂鐘:“你們看看現在幾點了?”

小朋友們擡頭一看,天啦,居然已經八點十分了!

五條悟擺了擺手:“行了,我去修雪人,你們幾個臭小鬼都回房間睡覺吧。”

說着,他真的站起來,把剩下的宵夜扔回冰箱裏,拉開障子門出去了,四個小團子連忙跟上去,看見大魔王居然真的吭哧吭哧地堆起了雪,菜菜子不放心地對他喊道:“那個,一定要一模一樣哦,你吃了我們的東西的,一定要說到做到!”

五條悟頭也不回道:“知道了。”

小團子們這才互相對視一眼,排隊去洗漱間洗漱,然後憂心忡忡地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

睡覺前,他們一直側耳聽着院子裏的動靜,院子很安靜,只有偶爾才會傳來一些不知道是在幹什麽的聲音,他們專注地聽着聽着,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一不小心,小團子們全都睡着了。

院子裏,五條悟哼着歌,在橘黃色的路燈下獨自玩雪。

而另一邊,夏油傑等人乘坐飛行咒靈趕往目的地,他們還沒抵達現場,夜蛾正道便打電話過來,告訴他東京的一個寺廟願意把寺廟借給他們使用,他們最好第一時間轉移到寺廟。

夏油傑挂斷電話,忍不住喃喃道:“果然是惡名遠播的咒靈啊......”

沒有增派人手是因為不需要,“山之件”本身戰鬥裏極低,人多人少沒有太大意義,最重要的是把“山之件”跟其他女性隔離起來。

七海建人憂心忡忡道:“夏油學長,如果真是‘山之件’,我們應該怎麽處理?”

驅逐“山之件”的方法每一個都很反人類,絕對會給受害者留下一輩子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說實話,他們兩個都不想用,再一想起這次的受害者年紀應該很小,夏油傑的胃裏就翻江倒海的惡心。

到底是什麽樣的詛咒,才會誕生出“山之件”這樣惡心的咒靈?

他給拉魯打了個電話,通知了他們要轉移到寺廟接受治療的事情。

半個小時後,他們遠遠看到一棟別墅,別墅門前已經停了一排車子,專業的保镖們守在周圍,他們還沒有靠近,就感受到了現場凝重的氛圍。

這棟別墅的主人姓“佐久間”。

“佐久間......”家入硝子思考了一路,此時終于想起來了,她低聲問七海建人:“會不會是那個‘佐久間’?”

七海建人看了眼占地面積驚人,外觀也十分華麗的別墅,小幅度地點頭:“應該就是那個‘佐久間’。”

佐久間浩則,一個經常出現在財經新聞上的富豪,從前的為人非常高調,于是跟這個富豪相關的八卦也很多。

只說外界都知道的:十年前,這位富豪的第一任妻子跟富豪的秘書出軌,被發現後差點雙雙被富豪殺了,只能被迫向某個認識的記者求救,把事情鬧大,最後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被富豪趕出了日本。

佐久間浩則本人是個陰晴不定的暴脾氣,也因為這件事很不待見前妻生的兩個兒子,揚言一分錢的財産也不會分給他們,要把所有的財産都交給現任妻子的孩子。

但,他的現任妻子身體不好,只生了一個女兒便再也沒有生過,所以外界有很多猜測,有人說富豪最終還是要把財産交給兩個兒子,也有人說富豪會把全部的財産交給女兒,到時候找個倒插門的女婿就可以。

這一次被“山之件”附身的就是佐久間浩則和第二任妻子的女兒,佐久間真梨。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們降落在遠處,迎面走了過去,很快,其中一輛車的車門打開,一個長發女人走了下來:“你們是——高專的咒術師吧?”

很快,拉魯也從另一輛車上探出腦袋,淡定地沖他們揮了揮手。

拉魯今天沒穿粉色的圍裙,也沒戴那天的發卡,看起來還挺正經的。

女人對他們說:“我是佐久間浩則先生的秘書,菅田真奈美,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能前往寺廟,請幾位上車吧。”

佐久間一家人應該也坐在這些車子裏,只是暫時沒露面。

夏油傑等人點點頭,上了車,很快,別墅門前的幾輛車便絲滑地駛向寺廟。

家入硝子坐在副駕駛座,三個男生坐在後排,菅田真奈美一邊開車一邊說明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12月21日當天,佐久間浩則的小女兒佐久間真梨突然在家裏消失了,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小孩子頑皮藏在了哪裏,開始在別墅裏面搜尋,但他們沒有找到真梨,于是兩個小時後,搜索的規模擴大,擴大到了別墅後面的樹林,讓人心驚的是,他們真的在樹林裏找到了另一個可怕的東西,那就是家裏養的大型犬的屍體。

大型犬在別墅後面的樹林裏支離破碎地死去了,附近還有真梨平時喜歡玩的粉色皮球,還有真梨今年新買的公主帳篷,家裏人頓時大驚失色,立刻喊來了菅田真奈美。

菅田真奈美表面上只是佐久間浩則現在的秘書,實際上她是佐久間浩則雇傭的咒術師保镖。

當一個人富有到一定程度,他就會很自然地了解到咒靈與咒術師的存在,佐久間浩則就是如此。

“我發現雷奧是被咒力殺害的,對了,雷奧就是家裏的狗,那天,真梨和雷奧一起在帳篷裏午睡,随後就被詛咒師整個帶走了,我很确信對雷奧下手的是詛咒師而不是咒靈。”

詛咒師搞出來的傷和咒靈搞出來的傷,大部分情況下還是很好分辨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淩晨綁匪便打來電話,索要十億日元,還指定了時間和地點,要在22日下午三點時在一個偏僻的樹林裏碰面,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菅田真奈美認為,如果綁匪真的是詛咒師,那麽,錢、送錢的人,還有真梨本人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于是她決定親自去送錢,為了以防萬一,她還叫上了自己多年的好朋友拉魯,沒想到意外的在拉魯的蛋糕店遇見了夏油傑。

夏油傑問她:“那你們當時為什麽要避開我?”

菅田真奈美尴尬道:“抱歉,夏油君,一部分原因是消息洩露總歸不好,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咳,新總部最近推出來一個新規,說這片土地上所有的術士都要聽從五條悟的安排,而且你們正在到處抓壯丁,拉魯他不想被抓去當苦力,他以前在國外當過一段時間的賞金獵人,但如今已經改邪歸正了,只想在日本養老。”

咒術師們:“......”

他們再次對五條悟這段時間的“威名”有了新的認識!

夏油傑幹笑道:“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那麽,你們了那個樹林之後呢?”

“我去了之後,只抓到三個來拿錢的小混混,裏面沒有詛咒師,在盤問了小混混們之後我終于找到了樹林深處的車子,以及車裏面的真梨,當時的真梨已經被‘山之件’附身了。”

夏油傑疑惑道:“那綁架真梨的詛咒師呢?”

菅田真奈美搖了搖頭,“從頭到尾沒有露面。小混混們說他們是在打鋼珠的時候被一個老頭雇傭來的,老頭讓他們帶着真梨開車進入樹林,之後再去拿錢,等拿到錢了就會分給他們五千萬。”

因為這件事,她被佐久間浩則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頓,不僅沒有抓到詛咒師,連真梨都救不回來雲雲,菅田真奈美也很無奈,只好決定尋求高專的幫助。

“......”

高專的幾個咒術師都聽出了不對勁。

這件事,聽起來哪裏都很可疑。

這個詛咒師,要麽是知道來送錢的菅田真奈美不好惹,要麽就是原本就不想要這10億日元的錢,換句話說,得到錢并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看起來更像是......讓真梨被“山之件”附身!

可是,這麽做對詛咒師有什麽好處?

他們的身後,知道佐久間家八卦的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做出了一種猜測。

家入硝子瞥了一眼菅田真奈美,輕聲道:“會不會跟繼承人之争有關系?”

菅田真奈美一愣,大概也沒想到咒術師竟然會知道這些陳年的八卦——自從跟現在的妻子結婚,佐久間浩則其實變得低調很多了,雖然還是個火藥桶的脾氣,但至少不會動不動就在外面發瘋,登新聞的次數也自然而然的驟減。

她嘆了口氣,苦笑道:“目前,還沒有證據能證明這一點。”

“......”

這個回答,真是十分微妙啊。

晚上九點。

他們一行人成功抵達寺廟。

專門騰出來的寺廟已經布下了重重結界,寺廟的住持親自在門口等候他們,見他們下車,住持也不廢話:“進來吧,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是70年前成功驅趕過‘山之件’的房間。”

夏油傑發現自己認識這個住持,這個人偶爾會刷新在東京咒術高專,帶來一些委托。

他放了心。

這時,後面的一個車門打開,佐久間浩則親自抱起真梨走了下來,他是個五十歲上下的高大男人,面容陰郁,一看就是那種陰晴不定的性格,懷裏的5歲女孩目光空洞,盯着虛空發呆,緊接着走下來的女人保養的很好,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飛揚優雅,不過此時她實在沒什麽心情打扮,眼睛哭得通紅,緊緊跟在丈夫身邊。

他們一路走進寺廟,把真梨送進了寺廟最深處的一個木屋,木屋的每一根木頭上都刻着複雜的符文,四壁、門窗,全部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符紙。

佐久間浩則一進去,就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這是——”

住持回答:“是防止‘山之件’附身其他女性的房子。”

說着,将佐久間夫人攔截下來:“您不可以進去。”

“可是——”

“早紀。”佐久間浩則說:“這裏有我呢,我會陪着真梨的。”

夫人還是不肯作罷,菅田真奈美生怕佐久間浩則生氣,連忙上前兩步,柔聲哄道:“夫人,‘山之件’是專門傷害女性的咒靈,您一起進去的話,可能也會被‘山之件’詛咒,真梨不會希望您出事的。”

夫人抽泣道:“我寧願妖怪附身在了我身上!”

菅田真奈美還是堅定地把她拉走了。

夏油傑扭頭對家入硝子說:“硝子,你也留在外面。”

家入硝子點頭:“需要我的時候随時叫我,我會一直呆在外面的。”

“嗯。”

夏油傑、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也進入了屋子,住持從外面關上門,将符紙貼在了門上。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袱除。”

一道只進不出的“帳”緩緩落下,包圍了木屋。

他雖然是寺廟的住持,但咒術師評級并不高,只是個二級咒術師而已,他知道裏面的孩子們很強,所以把“山之件”的事件完全交給了他們,自己只負責提供幫助。

跟過來的保镖們看不到帳,但還是察覺到某種“儀式”開始了,迅速包圍住了這個木屋。

一時間,外面只剩下夫人無助的抽噎聲,菅田真奈美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家入硝子和拉魯站在一旁,都靜靜地等待了起來。

佐久間浩則把女兒放在房間中央的榻榻米上,真梨躺在上面,雙目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嘴裏不斷地重複一句話:

“噔......嗖......咩嗞......”

“噔......嗖......咩嗞......”

“噔......嗖......咩嗞......”

連音節之間的間隔都完全一樣。

這正是書中記載的被“山之件”附身的表現。

佐久間浩則眉頭抽動,緊緊握住了女兒的小手,夏油傑蹲下來,輕輕掀開真梨的眼皮,又觀察了一下她身上的氣息。

真梨身上确實存在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息,可能是因為調伏過大量咒靈的關系,夏油傑能從咒靈的氣息裏判斷出它大概是什麽樣的咒靈。

比如說,咒靈中氣息最沖的是從怨恨中誕生的咒靈,氣息最為邪惡的是惡意中誕生的咒靈,氣息最溫和的是悲傷中誕生的咒靈,而從敬畏的情緒中誕生的咒靈氣息最幹淨,幾乎不像咒靈,更類似于精靈、神,但相應的,這種咒靈的數量非常稀少.......這個咒靈身上的氣息,不會錯,“山之件”是誕生自“惡意”的咒靈,這種邪惡的感覺絕不會錯。

七海建人低聲問:“怎麽樣?”

夏油傑緩緩說道:“附身的時間不長,身體還沒有開始異化。”

“異化?”佐久間浩則難以置信地問:“你們是說,真梨還會發生更可怕的變化嗎?”

夏油傑和七海建人沉默了一下,夏油傑實話實說道:“時間久了的話,宿主的長相會慢慢變成附身在她身上的怪物的長相。”

“......”

佐久間浩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他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很蹊跷,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救回真梨,其他的統統都是次要的!

“只要你們能救回我女兒,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夏油傑對他說:“佐久間先生,‘山之件’的附身很難解除,只有一個方法能讓它離開宿主的身體,那就是疼痛,‘山之件’是很怕疼的咒靈。根據咒術師們這些年對付山之件的經驗,一個一個拔掉宿主的指甲,有一定概率可以成功驅逐它。”

佐久間浩則大驚失色道:“什麽?!”

拔指甲。

聽起來,還不止是拔一個。

“正因為這樣,菅田小姐才會向高專求援,高專有專業的治療師,有更适合對付‘山之件’的幻境,還有來自前輩們的經驗。”

佐久間浩則的臉色陰晴不定,他銳利的目光挨個掃過夏油傑、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似乎是對他們過于年輕的面容感到不安,但,外面那個年邁的住持是什麽态度,他也看到了。

最終,他表情陰狠道:“好,只要她活下來,一切都好說!”

拔掉的指甲可以長回來,即便後續的痛苦會持續很久,即便指甲重新長出來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那也總比死了要強。

他的女兒,一定可以抗住這些傷害,堅強地活下來。

看見他的樣子,夏油傑松了一口氣,能接受拔指甲的話,應該也能接受自己的方法吧:“其實,也不用真的去拔。”

靜靜站在一旁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夏油傑解釋道:“關于驅趕‘山之件’的方法,我思考了一路,想到了幻術。”

夏油傑當場召喚出了一只咒靈。

佐久間浩則吓了一大跳。

因為木屋裏忽然多了一個人。

多出來的身影就站在夏油傑身後,身着十二單和服、公主切,還有一張笑眯眯的狐貍臉,正是特級咒靈——僞裝玉藻前。

“我會用幻術讓真梨感到疼痛,當然,這不是真正的傷害,但真梨感受到的疼痛不會比真正的傷害要輕,真梨會很痛苦。”

“......”

佐久間浩則緩緩點頭,目光死死盯住那個憑空出現的“人”。

因為“帳”的特殊效果,在“帳”內他也是能夠看到咒靈的。

在他們的注釋中,僞裝玉藻前擡起一只手,它的袖子無風自動,緊接着,一群金色的狐貍從它的袖子裏沖了出來,它們迅速包圍住真梨的床,同時開始釋放幻術。

佐久間浩則看得目瞪口呆,

這一刻,他對高專咒術師們的不信任終于消失了。

漸漸的,真梨的臉皺了起來,額頭上開始冒出細細密密的汗,過了大概五分鐘,她發出抽泣一樣的嗚咽聲,佐久間浩則眉頭抽動。

真梨飽含痛苦的嗚咽聲大了起來。

她在幻覺中感到了巨大的痛苦。

幻覺的具體內容取決于真梨的潛意識裏覺得最痛的東西,或許是被釘子紮到的經歷,或許是被門縫夾住手指的經歷,又或許是被小石子砸到頭的經歷,這些曾經經歷過的痛苦正在逐漸翻倍。

“啊——”

真梨開始尖叫起來。

佐久間浩則幾乎要聽不下去,連夏油傑等人也露出不忍的表情,他們也很想停止幻術,很想,很想。

“吼!”

真梨的尖叫在某一刻突然變質了。

她小小的身體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嘶吼聲,佐久間浩則臉色一變,就看見小小的真梨用一種怪異的姿勢爬了起來,“吼!!!”

然而只是那麽一下,她就痛苦地嘶吼着摔下去,恐怖的嘶吼聲像是熊的叫聲一樣,她開始在榻榻米上打滾,似乎是要甩脫什麽東西一樣,不停地嘶吼,嘶吼聲持續了大約十五分鐘左右,直到真梨在幻術中暈厥過去,一切才停了下來。

沒有成功。

“山之件”雖然不斷哀嚎,但始終沒有離開真的真梨的身體。

佐久間浩則走過去,撫摸真梨的額頭,直到做完這個動作,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在抖,他真切地意識到一件事。

附身在他女兒身上的妖怪,真的是個很恐怖很恐怖的怪物。

這個妖怪,真的會殺了真梨的。

夏油傑表情凝重道:“剛剛的痛苦,已經比拔掉指甲還要強烈了。”

佐久間浩則咬牙道:“繼續!一定要把怪物趕出去!”

外面的幾個人也聽到了真梨的哀嚎聲了,佐久間夫人踉跄兩步,差點暈過去,菅田真奈美連忙扶住她,“夫人,夫人!”

拉魯走過去一把抱起佐久間夫人,住持趕緊帶路,把夫人送到了另一個房間休息,家入硝子看了看半暈厥的佐久間夫人,說:“她是不是已經好久沒有休息了?”

菅田真奈美苦笑道:“從21號開始就沒怎麽休息過。”

一個小時後,真梨斷斷續續的慘叫聲停止了,夏油傑等人從房間裏走過來,搖了搖頭。

沒有成功。

真梨的體力撐不住了,他們的“驅趕儀式”只能暫停,明天再戰,佐久間浩則在房間裏陪着真梨,住持給他們安排了休息的房間,帶着自己的弟子們給他們做飯,很顯然,他們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心理準備。

夏油傑開口道:“我回家一趟,明天早上會回來的。”

他家裏有四個年幼的小團子,同伴們都很理解,家入硝子表示:“你回去吧,我們就呆在這裏了。”

夏油傑點點頭,這時,又有嘈雜的聲音傳來,竟然是佐久間浩則的二兒子過來了,他虛僞地關心道:“妹妹怎麽樣了?”

菅田真奈美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暫時還沒有進展,浩則先生正在陪着她呢,夫人也累倒了,大家狀态都不好,恐怕不能來見您了。”

二兒子看着三十歲上下,氣質優雅中帶着痞氣,他連忙擺擺手,表示不用,但發亮的眼眸和好心情卻是怎麽也遮蓋不住。

“......”

夏油傑沉默地乘坐咒靈離開了。

惡心。

無論是“山之件”本身,還是背後設計5歲小姑娘的人,亦或者只是單純幸災樂禍的人,都讓他覺得惡心。

他頂着寒風飛回高專,一路上都有點恹恹的,飛着飛着,天空又飄起了雪花,等他落地的時候,高專已經覆蓋了淺淺一層新雪。

又下雪了。

孩子們應該很高興吧?

然而等他走進自己家的院子,他驚訝的發現迎接自己的雪人——呃,換了個物種。

如果說之前只是普普通通的雪人,那這個時候的雪人已經變成狐貍頭雪人了。

大腦袋雪狐抱着一根胡蘿蔔,戴着黃色的圍巾站在他的院子裏,看着傻兮兮的。

夏油傑:“......”

他抽了抽嘴角,回頭看了一眼家裏,孩子們顯然都睡了,而這個“大腦袋雪狐”的精度也絕對不是小孩子們能夠捏出來的。

這時,他看見一群狐貍仆從在門裏探頭探腦,夏油傑勾了勾手指,那些狐貍仆從就不情不願地走了出來,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

夏油傑問:“雪人是誰弄成這樣的?”

狐貍仆從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嘤嘤,新郎!”

“......哈?”

“你的,新郎!”

夏油傑:“......”

夏油傑狂抽嘴角,然後問道:“那他現在去哪兒了?”

“走了,新郎,下雪前,走了!”

“......”

夏油傑聞言,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慢慢走進了家裏,然而五分鐘後,他就抱着一個紙袋沖出了家門。

夏油傑在高專一通亂跑,但都沒有發現五條悟的身影,這是當然的,雪已經下了二十分鐘,悟在那之前就已經走了,已經離開高專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不知不覺中,夏油傑跑到了宿舍。

他站在宿舍門前,望着五條悟的房間,那裏漆黑一片,顯然沒有人來過。

“......”

夏油傑不知道在宿舍門前的路燈下站了多久,就在夏油傑想要拔腿離開的時候,旁邊的窗戶突然打開了:“你在找誰啊,怪劉海?”

五條悟從夏油傑的寝室窗戶探出了頭。

他沒走!

夏油傑下意識地向前兩步,驚訝中夾雜着欣喜。

“悟,你......你怎麽在那裏?!”

“廢話,老子的房門鎖住了,你的倒是沒鎖。”

“......”

沒鎖是當然的,因為他的寝室已經空了。

夏油傑差點笑出聲。

他覺得現在這個畫面好笑又荒誕,仿佛再次回到了從前,但他知道沒有。

夏油傑走過去,兩個人之間隔着窗戶,他們靜靜對視幾秒,夏油傑便把手裏的袋子給了他:“給,你的聖誕禮物和巧克力,随便買的。”

五條悟一愣,還是伸手接過了他的禮物。

真沒想到他居然會有聖誕禮物。

夏油傑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鑰匙,想要把五條悟的鑰匙拔出來還給他,五條悟卻說:“不用了,老子只是随便過來看看而已,而且啊,你這裏都搬空了。”

“嗯,我這裏的東西全都搬到新家那邊了,但你的房間還是原來的樣子,我上次只是取走了衣服和幾個物品......”

“所以啦,不用打開了。”五條悟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說:“傑的寝室都空了,但老子的寝室卻還是原來的樣子,這種畫面很難受啊,就像是被某些人抛棄了一樣。”

這是他獨自站在夏油傑的房間二十分鐘後悟出來的東西。

平安夜,可能确實自帶一種憂愁buff吧,連他這個大魔王都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夏油傑拔鑰匙的動作一頓,又一場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油傑低頭一笑,忽然覺得意興闌珊,“明明是你抛棄了我。”

“......”

五條悟終于看出夏油傑情緒不對,臉色也很疲憊,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夏油傑頭上,夏油傑此時微垂着眼眸的神情,很像漫畫裏“只是苦夏而已”的那一格。

警覺.JPG

白發少年柔聲問道:“傑,你怎麽了?”

夏油傑緩緩吐出一口氣:“我,今天遇到了一個棘手的咒靈,它叫‘山之件’。”

“......什麽是‘山之件’?”

“......”

夏油傑噎了片刻,把“山之件”的特性和能力說了一遍:“我試過了,幻術施加的疼痛拉到了最大,但真梨身上的‘山之件’還是沒有跑出來,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救她。”

五條悟想了想,問他:“那你試過天逆鉾了嗎?”

“......什麽?”

“天逆鉾啊,伏黑甚爾當初用來捅老子的那把咒具,自帶終止術式的效果,當時直接中止了運轉中的無下限。你把天逆鉾插進那個小鬼頭的身體裏,附身在她身上的‘山之件’的術式不就被強行中止了嗎?只不過,那個小鬼要結結實實挨上一刀了。”

至于中止不掉的可能......哇,完全沒有那種可能。連無下限都能中止掉的咒具,它“山之件”是什麽垃圾,還能比五條悟更難殺?

夏油傑眨了眨眼睛,用一種有點震驚的表情看向他。

五條悟一笑,“怎麽?從來沒想到這個方法嗎?老子就說你小子不怎麽聰明,你還不承認。”

夏油傑張了張口,說:“我——這是第一次聽你說起那天的事情。”

“......”

“是嗎,原來發生了那樣的事啊,所以你才會受傷......原來是這樣。”

他記得那時候的所有事情。

因為沒日沒夜的工作,當時的五條悟已經疲憊至極,六眼和大腦都很累,無法時時刻刻運轉無下限,而就在那種情況下,獨自留下來的悟剛好遇上了處心積慮布局,還攜帶天逆鉾的術士殺手。

該死。

“......”

五條悟這才想起來,他們分道揚镳得那麽突然,那麽決絕,他從來沒對夏油傑說過他“窺探未來”前的最後一場戰鬥是怎麽樣的,更沒有對夏油傑說明過天逆鉾的特殊性。

啊。

這一次是他誤會怪劉海了,可不能說怪劉海笨。

遠處的橘黃色燈光把這個雪夜照得格外浪漫,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夏油傑頭上,又一片一片融化在夏油傑的發間,黑發少年明亮的眼眸認真地注視着他,似乎是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夏油傑只是說出一句——

“抱歉,那天,我什麽都沒有幫到你。”

“......”

“但是,我會有重新幫上你的那一天的。”

這一刻,五條悟突然産生了一種沖動。

他想從這個窗戶跳出去,狠狠擁抱怪劉海,跟他接吻。

——哇哦,老子,真是太crazy了,這就是黑化的副作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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