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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五條悟追出來,發現夏油傑穿着單薄的毛衣,坐在一塊兒大石頭上。
這個背影,讓他幻視一只生悶氣的大狐貍。
五條悟嘴角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擴大:“喲,在這兒物理降溫呢。”
他走過去,把大衣搭在夏油傑的肩膀上,自己也在石頭上坐了下來,跟夏油傑背靠着背。
“你的臉皮也太薄了吧,不要硬生生把一個黑老大演出純愛感啊,傑。”
“......”
“嗨嗨,純愛就純愛吧,黑老大這麽純愛,牛郎醬的癡心也變得情有可原了。”
“......”
“鄉下的空氣可真好啊,比京都清新多了,我們真的住在這兒也不是不行,這裏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網。”
白發少年舒展着大長腿,笑道:“沒有網絡的日子,老子可是一天都過不下去啊。”
這句話他可是發自內心地。
前幾個月追殺佐佐木健太郎的時候,他們去過不少比這裏還鬼的鬼地方,每次到了那種地方,閑得長草的五條悟就格外熱衷于折磨獵物,到了有網的地方的地方則忙着刷手機,不怎麽理會那群人了。
過了一會兒,夏油傑才動了。
“嬌氣。”
他把大衣套上,将胳膊塞進衣服裏,面無表情的抱怨道:“我前幾天就不該答應你玩這個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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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樂了:“什麽啊,你自己貼紋身不是貼得很爽嗎,怎麽現在就成了老子一個人的主意了?”
夏油傑心虛地移開視線,自動略過了這句話:“有時候真想掰開你的腦袋看看你到底在想什麽。”
“彼此彼此~說起來,傑不是用過老子的腦子嗎?怎麽樣,老子的腦袋是不是轉得特別絲滑,比傑自己的快多了?”
夏油傑嘆氣:“你腦子裏東西太多,很影響我思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五條悟樂得倒在他身上:“是嗎?我也覺得傑心裏的東西太多了,很影響老子的心情哎。”
夏油傑怔了怔,才反應過來這家夥在說什麽。
“......那些情緒,也會影響到你的心情嗎?”
真奇怪啊。
五條悟會被其他的聲音影響到心情什麽的。
五條悟坦然地承認了:“會耶。一天24小時都在喧嘩,不可能不影響吧?”
“......”
“一周的體驗券之後呢,老子就理解傑為什麽那麽笨了。”
夏油傑黑線道:“我哪裏笨了,全世界也就你這家夥天天說我笨。”
他的腦袋确實沒這家夥轉得快,但他自認情商智商都很在線,臨場反應也夠快,如果連他都算笨,世界上就沒幾個聰明的家夥了。
後面那只大手又拍了拍他的腦袋,“哦,聲音不錯,一聽就是好頭,難怪這麽笨。”
夏油傑面無表情地往後一仰頭,狠狠用自己的腦袋撞了五條悟的腦袋一下。
砰!
“嗷嗚!”五條悟捂住頭:“傑,自己笨就要拉着別人一起變笨是超~~~卑鄙的行為!”
夏油傑呵呵一笑,側過身幫他揉揉後腦勺:“悟,晚上去紅房子裏祈禱時,我們要看情況再出手,重要的是那個孩子的安全。”
五條悟把自己的後腦勺蹭進夏油傑的掌心裏:“知道了知道了。”
這裏最需要救出來的就是彌木利久,而最大的敵人是神靈神,剩下的全都不足為懼。
他們現在迫切想知道的是,彌木利久是神靈神是呆在一起的嗎?如果咒靈沒有時刻守在彌木利久身邊,他們就可以當場救人,然後該打打該殺殺,光速解決這個事件了。
但,如果咒靈當時就守在彌木利久身邊,而且随時都會傷害彌木利久,那就有點麻煩了。
“放心吧,無論如何,一定可以救出來的。”
夏油傑心情沉重道:“那個孩子,起碼受虐十年了,也不知道他出去之後他還能不能恢複正常生活。”
“......”
能的。
漫畫裏那個彌木利久,雖然瘦弱、陰郁,看着就少言寡語,但也能像正常人那樣生活了,他多半跟菜菜子美美子一樣,是被普通人誤解為怪物的咒術師,只是沒有菜菜子和美美子那樣在很小的時候就被夏油傑救出來。
五條悟說:“救回來後送回高專,好好照顧吧。”
他有自知之明,他這種不太體貼的家夥是不擅長照顧別人的,所以這孩子必須得去東京咒術高專,在夏油傑身邊生活。
夏油傑輕輕點頭,他站起來,拍拍衣服下擺上的會,眼角餘光卻瞥見不遠處出現了一只狗。
赤色的秋田犬站在不遠處,警惕地看着他們,見夏油傑看過來,秋田犬發出警告的低吼聲。
五條悟也注意到了狗子的存在,他蹲下來,朝秋田犬勾了勾手指:“嘬嘬嘬嘬嘬——”
夏油傑:“......”
這家夥偶爾會這樣,以前一年級的時候,他們去鄉下做任務,他也能看到五條悟逗狗的樣子。
那些鎮子或者鄉下的狗普遍性格開朗,很喜歡跟人類玩,但眼前這只......
秋田犬表情兇惡地沖他們低吼一陣,忽然開始狂暴起來:“汪!汪!汪汪汪!”
很兇。
五條悟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來這只狗也知道我們來者不善,是來終結它主人的好日子的。”
“汪!汪!汪汪汪!”
秋田犬叫得更兇了,不僅叫得兇,腳下的動作也眼花缭亂,一副随時都要撲上來咬住他們的樣子。
五條悟盯着秋田犬直勾勾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做出一個即将沖刺的姿勢。
“!”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秋田犬立刻吓得弓起背,氣勢都滞了一滞,眼神瞬間清澈不少,幾秒鐘後,它竟然看見五條悟手腳并用地朝它沖過來,“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秋田犬嘤嘤一聲,吓得轉身往農場深處跑,五條悟便跟在後面追。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夏油傑:“......”
夏油傑:“悟!!!!!!!!”
他趕緊追過去,奈何最前面的狗和前面的悟都跑得太快了,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迷失在了農場裏。
這裏是雞窩,那裏是鴨窩,那裏似乎是養豬的地方......
糟糕,這家夥去哪兒了?!
“傑,傑!”
夏油傑轉過身,看到了五條悟,粉白配色的少年站在這個略顯雜亂的農場裏,新得跟剛出廠的手機一樣,夏油傑快步走過去:“別亂跑啊,你。”
“傑,快看快看,這裏有牛哎。”
五條悟拿起一根細細長長的草,親手喂給牛,那頭黑色的牛還真的嚼吧嚼吧吃了起來,夏油傑愣了愣,也試着拔出一根草喂過去,牛吃完了五條悟手裏的就去吃夏油傑的,很乖很老實的樣子,嘴巴一動一動的。
五條悟來了興致,左右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喂的東西,很快他就發現了不遠處的一個小倉庫。
小倉庫裏堆放着雜物和工具,還有壘放在木板上的蘿蔔和土豆,五條悟跑進倉庫裏,幾秒種後從倉庫裏探出頭,“傑,牛吃土豆和蘿蔔嗎?”
很有常識的夏油傑抽了抽嘴角,走了過去:“應該能。但那些東西都被整理起來了,一看就不是要喂給牛的。”
“你在說什麽啊,三妻四妾還勒索外鄉人的混賬,偷他幾個土豆蘿蔔怎麽了,而且我們可是農場管理員,要怎麽喂還不是我們兩個說了算。”
夏油傑:“......”
夏油傑左右看了看,從倉庫的工具箱裏抽出一把又廠又扁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刀,“用這個切開了再喂,一整個也不好吞。”
兩個人當場分工合作,把倉庫裏的土豆蘿蔔切成一片一片一塊一塊,全都喂給了牛,還別說,這家夥又乖又老實,很快就讓他們摸頭摸角摸耳朵了。
五條悟和夏油傑摸了個爽。
五條悟興致勃勃道:“傑,那我們把剩下的土豆也全喂了吧。”
夏油傑點點頭,心情複雜道:“悟,我覺得我們無法勝任農場看守的工作。”
他們兩個顯然不是農場看守,而是農場家賊。
正在他們準備把剩下的土豆全偷出來投喂他們的臨時寵物時,他們突然聽到人的腳步聲走了過來,兩個人吓了一跳,趕緊跑進旁邊的倉庫,把門關上。
黑牛把頭埋進地裏,吃掉了掉在地上的最後一快蘿蔔,完美毀滅了他們來過的所有證據。
走過來的是真山俊介父子。
他們邊走邊聊,“爸,我今晚真不回去嗎?我怕她們擔心。”
“別回去了,我們這兩天要對金條動手,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明晚,反正越快越好,現在其他人只知道他們有錢,卻不知道他們直接帶金條回來了,我們得盡快動手。”
“這種事,一般不是我幹的吧?我留下來幹什麽啊......”
“笨,這次的事我們就是得自己幹才行,你想想看,這麽一大包金條,歸我們之後你伯父直接就要拿走一半,我們剩下的幹部一起分另外一半,你覺得這合理嗎?別拿了兩根金條就心滿意足了,那麽大一個包,你拿的才只是其中兩根而已,打發乞丐呢!”
真山俊介摸摸鼻子:“可是爸,你要多拿,伯父也不同意啊。”
“所以才要率先動手,只要拿到背包的是我們......”
他們邊說邊走遠了。
直到那兩個人徹底消失,躲在倉庫裏的兩個人才走了出去。
五條悟笑着感慨道:“爛橘子雖然死了,爛橘子的精神卻從來沒有消失啊。”
夏油傑沉着臉看着他們消失的方向,忽然冷笑一聲:“這個事件結束得太早也不好,會少上很多樂趣的。”
五條悟轉身把剩下的土豆拖出來,夏油傑不爽地把剩下所有的土豆切塊投喂給了黑牛,兩個人幹完這件事,鬼鬼祟祟地走了。
他們回到農場管理員的房子,看到絢子和另外幾個人還沒有離開。
五條悟啧了一聲:“裝滿金條的包還在裏面吧,他們居然沒有這個時候來偷......”
夏油傑:“噓。”
“他們回來了!”絢子眼前一亮,連忙走過來:“你們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吵得很厲害呢!”
夏油傑重新擺出冷淡的态度,五條悟親親熱熱地挽着達令的手臂,說:“我們和好啦~達令已經答應要和我一起去祈禱了哦~”
絢子聞言,有點意外。
“你.....您也要去嗎?”
夏油傑冷淡道:“我不信神明,只是陪他一起去而已。”
絢子大喜道:“也好,也好,小兩口嘛,就是要形影不離才行!哎呀,你們一定會領會到神靈神大人的偉大之處的!我這就去把這個消息告訴教主,不不不,哈哈哈哈哈,我去跟大家打一聲招呼!”
說着,她帶着一群氣氛組匆匆忙忙跑向了紅房子。
夏油傑納悶道:“我們被吸納的速度好像有點快啊。”
橋本綱可是第三個月才被帶進紅房子的。
難道說......這是金條的魅力?
夏油傑走進房子裏,從衣服堆裏摸出了一面鏡子。
他怕咒靈的存在會驚動神靈神,所以自從踏入這個山村,他就沒有召喚過自己的咒靈,好在他現在有一只很好用的咒靈。
鏡子咒靈。
鏡子咒靈雖然沒有跑到鏡子外面,但“鏡世界”正在“內部”無聲地擴張,現在已經覆蓋了整個小村莊,甚至延伸到外面去了。
山外。
橋本綱滾落的山坡不遠處有一片樹林,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這片樹林裏,家入硝子、麻生愛和拉魯米格爾正在車廂裏面一邊閑聊一邊等待。
車廂的車壁上貼着一個全身鏡,看着普普通通的,一點特別之處都沒有。
“對對,那個家夥啊,算是被佐佐木害慘的。”
“但他的術式确實比較危險呢,放任他離開的話,将來可能會出事。”
“我也很同情他啦,但事情已經變成了那個樣子,我們也只能幹掉他了......”
忽然,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全身鏡裏探了出來。
是鏡妖。
衆人聊天的聲音一停,米格爾一拍大腿,“終于好了!”
鏡妖的結界擴張到了這裏,他們可以直接接應村子裏面的家夥了!
很快,太陽便徹底落山。
之後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寂靜的村子突然整個動了起來。
村民們裹上大衣,叫上家人,拿着手電筒三三兩兩地摸黑趕路,熟練地來到了農場裏面的紅房子。
而這個時候,五條悟和夏油傑已經呆在紅房子裏面了。
紅房子內部平時沒什麽人在住,這裏更像是村民們的會議室或者節日慶祝用的場所,五條悟和夏油傑坐在裏面,受到了教主一家的熱情款待,他們還拿出自己晾的地瓜幹招待他們,在場的幾個女人年齡各不相同,有跟高山逸郎差不多的,也有看着只有三十來歲的,都跟高山逸郎舉止親密。
不過,高山逸郎自己也知道這種事不光彩、上不得臺面,只敢指着其中最年長的女人說這是他的妻子。
呵呵。
他真正的妻子現在住在城裏呢。
夏油傑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紅光滿面哈哈大笑的高山逸郎,心裏在想:這家夥編出來的“神靈神”真的降臨的時候,這家夥的心情是什麽樣的呢?是欣喜若狂,還是驚恐萬分,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
不過無論如何,這家夥都如願過上了“神的代言人”的生活。
他臉色不善地想着這些時候,對面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突然背着高山逸郎,給他抛了個媚眼。
夏油傑:“......”
他被這個媚眼整懵了,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好在笑容展露到一半就被五條悟一巴掌拍在背上。
他連忙整理了神情,重新露出冰冷陰沉的樣子。
于是對面的大姐姐更中意他了。
夏油傑:“......”
五條悟若無其事地繼續話題:“哦哦,外面那個很大的三層樓是你們家的啊。好厲害哦,達令,我們不如也在村子裏買一個大房子住吧?”
夏油傑回過神:“啊......也是,現在這個房子有點太委屈你了,不過,我不太清楚這裏的物價呢。”
五條悟挽住夏油傑的手臂,瘋狂秀恩愛:“買不起也沒關系啦,跟達令一起住小房子也很好玩。吶吶,大叔,十根金條能在這裏買個差不多的小樓嗎?抱歉啦,這次只帶了這點錢進來捏~”
高山逸郎一拍大腿:“肯定沒問題啊!十根金條還是太多了,村裏的自建房其實不用花什麽錢的。”
夏油傑心想你這個老東西住的房還不是搶了別人的,嘴上只是冷淡地說:“能住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你是這個村子很有威望的人吧,麻煩你給我們介紹個舒适的房子,價格好說。”
說着,從口袋裏摸出一根金條推過去。
“這是中介費。”
高山逸郎的目光死死盯住金條,嘴上卻還要裝模作樣地推脫,跟他們東拉西扯,而坐在他後面的大姐姐已經兩眼放光了。
——城裏來的、面容俊美,身形高挑,男人味十足,又性感又專一,最重要的是帶了很多錢進來,天,還有比這個更有魅力的男人嗎?
夏油傑:“......”
如坐針氈了。
好在沒過多久村民們就開始湧進來了。
高山逸郎拉着他們,跟村民們介紹起來,村民們的臉上也堆滿了笑容,全都親切地跟他們打招呼,還裝模作樣地聊起了村子裏的很多事,五條悟和夏油傑站在一起,五條悟忽然一笑,壓低聲音調侃道:“夫目前犯啊,傑。”
夏油傑:“......”
什麽夫目前犯?他嗎???
五條悟意味深長的笑笑,不再理會夏油傑,而是跟所有人積極地打招呼。
“喲,絢子大嬸,你來了。”
“我們是新來的農場管理員唷,這位叔叔,你襪子是不是穿反了?”
“哇,這位大叔,你這個兒子長得有點像我們雇主的老婆啊。”
夏油傑:“......”
高山逸郎:“......”
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那個孩子的臉上,發現這個別人帶來的十歲小孩長得跟高山逸郎的“老婆”一模一樣。
眉毛鼻子嘴巴全都一模一樣的那種一模一樣。
被五條悟調侃的大叔面露尴尬,高山逸郎和他的“老婆”也是同樣,但他們還是找補道:“那個,他們是親戚,親戚......”
大叔的兒子幽怨地瞪了五條悟一眼,進去了。
高山逸郎輕咳一聲,陰陽怪氣地對夏油傑吐槽道:“你這個對象,真是又開朗又熱情啊。”
意思是話太多了,讓他稍微管一管。
——哼,能說出這種讨人厭的話,這個白頭發的家夥要麽蠢要麽壞!
蔫壞蔫壞的五條悟笑嘻嘻的,他才不在乎誰尴尬呢,他往門口一站就是無差別攻擊所有人,男女老少人人平等,夏油傑瞥了高山逸郎一眼,淡定道:“對,我家寶貝一向天真善良,他一定能跟大家相處和睦的。”
高山逸郎:“......”
有一半的村民都在翻白眼了,你确定這個場面“和睦”嗎?
然而高山逸郎看向夏油傑,就被夏油傑的目光吓得一怵,不敢再陰陽怪氣了。
哼!也就是白發藍眼的小鬼這種沒眼力勁的蠢貨才能跟這麽陰暗的家夥談情說愛!
男人還留長發,還戴耳釘,還跟男人手挽着手,真是一點男人味都沒有!
然後一轉眼,就看見村裏的一群女人圍在一起,不斷伸手去指五條悟和夏油傑,笑得花枝招展,顯然對這兩個外鄉人充滿了興趣。
高山逸郎:“......”
覺得女人都太愚蠢的高山逸郎哼了一聲,“走吧,時間到了。”
他打開了紅房子的一個隔間,露出裏面的樓梯。
樓梯是向下的。
剛剛還叽叽喳喳的人群安靜下來,熟練地排成一列,一言不發地往裏走。
五條悟和夏油傑對視一眼,跟在了所有人後面。
“悟,你看。”
他們在最後面看到了排在前面的真山俊介和高山勝行。
夏油傑本以為這兩個家夥會趁他們向神祈禱偷偷去拿他們裝着金條的背包,沒想到的是,這兩個一心要做賊的家夥居然老老實實來參加祈禱了?
隊伍移動得慢吞吞的,大概過了十分鐘,五條悟和夏油傑才走到了紅房子的地下,踏過某個位置的一瞬間,他們就感覺到了一股陰風,夏油傑的劉海也被吹起來片刻。
咒靈的氣息陰沉沉地壓了下來。
陳舊的天花板上到處都是暗紫色的凝固物,上面帶着咒靈的氣息,幾乎布滿了整個天花板,有些還從天花板上垂下來,鐘乳石一樣倒挂在地下室,但在場的村民卻目不斜視。
他們在一個黑暗的大廳裏圍成一圈跪坐下來,高山逸郎上前,親手點燃一個蠟燭,然後跪在離蠟燭最近的地方,虔誠地祈禱起來。
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
包括高山逸郎本人,也包括所有的幹部、絢子阿姨,還有那幾個據說也是從城裏來的外鄉人。
——神靈神大人,請保佑我們不死。
——神靈神大人,請讓死亡遠離我們。
——神靈神大人,請庇佑您的信徒。
五條悟和夏油傑蹲在人群最後面,夏油傑面色嚴肅,五條悟則神情嘲弄,過了一會兒,天花板上的紫色凝固物竟然蠕動起來,天花板上慢慢出現一個紫色的大蟲。
要說是蟲,好像有點委屈它了。
它擁有一張十分聖潔的大臉,聖潔到發白發紫的大臉似男似女,緊緊閉着眼睛,但大臉上旁邊卻長出八條蜘蛛腿,還有兩根觸須,觸須和腿上都長滿了紫色的絨毛。
它緩緩從紫色的凝固物裏爬出來,走到蠟燭的正上方,然後緩緩伸出觸須,柔軟地插進了高山逸郎的頭頂。
夏油傑的臉色都忍不住變了一下,然而詭異的是,被插入腦袋的高山逸郎卻仿佛什麽都沒有感知到,還在自顧自地祈禱着。
緊接着,它的大臉後面伸出更多的觸手,緩緩插進所有村民的大腦。
所有的村民都是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
“神靈神”從信徒們那裏吸收着某種能量,露出了勉強滿足的表情。
夏油傑看得眉頭緊皺,五條悟無聲地拉了他一下,他們躲開了沖他們伸過來的觸手。
觸手們感知到了活物的存在,但追逐活物的氣息又總是落空,最後幹脆插進旁邊一個信徒的腦袋裏。
“!”
夏油傑表情扭曲地看着身邊這個頭上插了兩根觸手的村民,有點愧疚,但當事村民仍然一臉平靜。
慢慢的,紫色的霧氣充斥在這個空間裏,本就昏暗的空間變得更加朦胧,如果有人這個時候睜開眼睛,大概會覺得他正在做夢吧?
“神靈神”就這麽享受了一會兒村民們的虔誠,開口了:“逸郎。”
“!”
會說話的咒靈他們見過,玉藻前就會說話,玉藻前養的那群小狐貍也會磕磕絆絆地說話,但吐字如此清晰還帶有感情的卻是頭一次見。
被他呼喚的高山逸郎緩緩睜開眼,看到了正上方神靈神的大臉。
他渾身一顫,“神靈神大人!”
聖潔而邪惡的大臉問他:“村子裏的信徒少了,為什麽還不為我補上?”
“補了,補了,我們已經補上來了兩個!”
神靈神不滿道:“我沒有收到更多的信仰,也沒有感應到我想要的恐懼!”
高山逸郎連忙扭頭去看,五條悟和夏油傑趕緊矮下身,人數太多,再加上紫色的霧氣籠罩視野,高山逸郎沒找到他們在哪裏,只能哭喪着臉道:“一定是他們現在還不夠虔誠!”
“我現在需要更多,更多,更多的信仰。逸郎,你明白嗎?”
“我明白!”
“要麽讓更多的信徒加入你們,要麽,你們就變得更加虔誠!”
高山逸郎堅定地表态道:“神靈神大人!我們很虔誠!我們是您最忠實的信徒!”
“說謊。”大臉看起來很不高興:“對我說謊的家夥實在是太多了,尤其是你們幾個。”
他的觸手卷起真山俊介,把人卷到自己跟前,真山俊介像是完全沒有感覺一樣閉着眼睛,保持着祈禱的姿勢。
“這個家夥對我的信仰越來越淡了,他最近好像還有些厭煩我。”
高山逸郎本來還想為自己的侄子說話,說這孩子沒有這樣的不臣之心,但是轉念一想,如果這小子和勝行被處理了,那知道金條究竟有多少的豈不是只有他自己了?
沒有人知道的話,他就能獨吞一切了。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他還沒有下定決心,就聽見頭頂傳來一聲爆喝:“什麽金條!!!”
高山逸郎臉色一變,“只是、只是外來的信徒帶進來的金條而已,不值得您費心!”
咒靈怒氣沖沖道:“你要是用信仰金條的熱情信仰我,我都能早日孵化出來!”
五條悟:“嗤。”
夏油傑捂住了他的嘴,“噓——”
那邊的高山逸郎滿頭冷汗,“我怎麽會不信仰你呢,你是我召喚出來的神,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熱愛你,神靈神大人!”
神靈神似乎是聽慣了這樣的甜言蜜語,它冷漠地把高山逸郎丢下去,“去吧,讓信徒們變得更加堅定。”
高山逸郎一愣:“可是,現在不是半個月一次嗎?我們三天前才打過一次。”
“快點!”
高山逸郎連滾帶爬地跑去開地下室更深處的門。
紫色的霧氣緩緩散開,剛剛仿佛睡着了的信徒們重新醒來,都以為自己只是祈禱了那麽一小會兒就聽見了鐵門被拉開的聲音。
其中的真山俊介睜開眼,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蠟燭下面的地上,他吓了一跳,左顧右盼片刻後趕緊爬回了父親身邊。
果然,“神靈神”給他的感覺越來越危險了,他還是盡早離開比較好!
而另一邊的高山逸郎打開沉重的鐵門走進去,外面的人聽見牢籠的門打開的聲音,便看見高山逸郎拖着一個幹瘦的青年走了出來。
正是那個四歲時就被村民們關起來的孩子。
村民們議論紛紛。
“他怎麽又出來了?”
“不是半個月一次嗎......”
絢子阿姨湊過來,告訴五條悟和夏油傑:“那就是死神之子,不過真奇怪,今天明明不是懲戒死神之子的日子。”
他們在最開始的時候的确是每天都打的,但那個時候的高山逸郎很清楚自己在對村民們撒謊,也很害怕真的鬧出人命,就給“死神之子”補了個設定,說這個“死神之子”死了,很快就會有第二個“死神之子”誕生在村子裏,如果大家不能及時認出新的“死神之子”,村子就會降臨災厄,以此說服大家不要一不小心把孩子打死。
後來又通過幾次“假傳神谕”,他把鞭打彌木利久的時間從每天一次變更為半個月一次,并且只讓幹部們出手,這才讓彌木利久活到了現在。
夏油傑起身去看彌木利久,看到的畫面比想象中的還要充滿沖擊力。
那孩子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頭,長年沒有打理的頭發亂蓬蓬地纏在一起,一只眼睛閉着,另一只眼睛睜開,但目光空洞,幾乎看不出人樣。
信徒們情緒激動道:
“死神之子!”
“他在看我!好惡心,他一定是想殺我!”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高山逸郎做了個讓大家安靜下來的手勢。
“各位,聽我說!神靈神大人最近抵禦死神的進攻抵禦得很辛苦!大家都很清楚,長谷村家的父親病了,這是死神向我們的村子發起了攻擊,如果神靈神大人不能贏,長谷村家的老人就會被死神帶走!”
長谷村......
五條悟問絢子阿姨,“誰是長谷村?”
絢子阿姨指了指人群中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他的父親,前段時間一不小心在地上跌了一跤,之後就卧床不起了,應該是摔倒的那一下動靜太大,被地獄的死神感知到他的存在了!”
五條悟:“......”
這是在說什麽屁話。
六十歲老頭的爹,怎麽也有個七八十歲了吧,這個年齡的家夥下地獄也是理所當然,但很明顯,這個自然老死的法則也跟“神靈神教”的信仰産生了沖突,因為按照高山逸郎的設定,被神靈神大人保護的村子應該是集體長生不老的。
高山逸郎沒辦法,只好編出來一個老頭子是自己驚動了死神的說法。
六十多歲的長谷村聞言,又感動又激動:“教主大人!請你一定要救救我爸爸!不要讓死神帶走他啊!!!”
高山逸郎熟練地借題發揮:“為了從邪惡的死神手裏保護住村子,我決定在今天這個日子懲戒死神之子,希望我們的懲戒可以震懾死神!!!”
村民們全部站起來,情緒激昂道:“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那些在日常生活裏看着一切正常的人都變得猙獰而癫狂,他們的身體中迸發出濃烈而尖銳的惡意,射向毫無反抗之力的彌木利久,這份惡意使他們變得更加團結,更加信賴和依賴神靈神,甚至萌生出快感與欣喜。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紫色的觸手從天花板放下來,插入每一個神情激憤的信徒的頭部,盡情吸食着這份扭曲的信仰。
神靈神不是很讨厭人類。
它覺得人類很好,會源源不斷地生産自己最需要的養料,是一種源源不斷的能源和食物,而擅長用這些食物中壓榨情緒的高山逸郎也是個很好用的工具,所以它可以送人高山逸郎的貪婪和私心。
衆人癫狂的聲音中,彌木利久的心毫無波瀾。
他平靜地躺在地上,用僅剩的那只眼睛麻木地看着頭頂的“神靈神”。
越來越像人了。
從大家的心中誕生的邪神,從一個惡心的肉球漸漸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他很确信,這個怪物會越來越像人的。
而它真正“孵化”的那一天,他和這些村民都會被怪物屠殺殆盡。
無所謂了。
毀滅吧。
所有人一起,毀滅吧。
他用麻木的目光看向人群,卻有點意外地看到了一個不認識的人。
那是個半丸子頭的長發男人,他站在人群後面,跟癫狂的人群泾渭分明,只是靜靜地注視着他。
彌木利久用力睜大眼睛,但早已壞掉的眼睛視力也退步得厲害,男人的臉模糊不清,看不分明,直到他眨了眨眼,發現男人的身後多出了一個身着十二單和服的鮮豔身影。
“!”
彌木利久一怔。
高山逸郎高高舉起鞭子,他的鞭子落下來之前,整個世界都扭曲了,像五顏六色的橡皮泥被胡亂揉在一起一樣。
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暈眩中,他好像被什麽東西拉進了什麽地方,緊接着就是幾個陌生的聲音。
「出來了!」
「天啊,他怎麽瘦成這樣......」
「我靠,這要怎麽辦?五條和夏油呢?」
「不管他們,我們先送他去醫院!」
彌木利久聽到了從前沒聽到過的聲音,聞到了從前沒有聞到過的味道,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神靈神教的夜晚沒有結束,他們便詭異地來到了白天。
“大哥,大哥,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高山逸郎在紅色的房子裏呆坐了很久,才猛地回過神。
他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嗯?勝行,你之前說了什麽?”
“大哥,長谷川家的老頭好像是真的快不行了,你想想辦法啊。”
得力的幹部們圍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抱怨起來。
“他也是,一把年紀溜什麽彎啊,看,摔倒了,要死了吧?”
“教主,咱們就算救不了老人,也得編一個像樣的故事出來圓他死了的事啊,但不能說是神靈神大人戰敗了,這不利于神靈神大人的威望!”
“哎,我們之前花了那麽多錢到城裏給他買了續命的神藥,他才挺了多久?現在居然又要病危了?我們總不能又買一次嗎?那個神藥真就比金子還貴啊!”
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讓高山逸郎頭大如鬥,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覺得房間裏很悶,空氣很少,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高山逸郎不耐煩揮了一下手,沉聲道:“都別吵了!讓我想想!對了,那兩個……那兩個要進村的外鄉人呢?”
他弟弟表示:“我跟俊介已經接過來了,現在俊介帶着他們安頓呢。”
“那就行,讓他們成為神靈神大人的信徒,再從他們那裏榨一榨錢,長谷川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他站起來,離開了這個讓他感到窒息的屋子。
“大哥!大哥!”
高山勝行追了出去。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他們的頭頂上,他們最最“敬愛”的神靈神大人正閉着眼睛靜靜沉睡,而神靈神的大臉旁,十二單和服的玉藻前正笑眯眯地貼在它身邊,優雅地撫摸它巨大的臉。
歡迎來到……狐貍的幻境。
教主走出紅色的房子,只覺得頭大如鬥,倒也不是為了什麽長谷川的事。
之前,好像發生了什麽,可他想不起來了。
突然,前面沖出來一輛咯吱咯吱的牛車。
高山逸郎震驚地擡起頭,看見一頭熟悉的黑牛拉着一輛簡陋的牛車跑了出來,白發藍眼的男人和黑發龍紋的男人坐在牛車上,穿着誇張的皮草大衣,戴着大金鏈子大耳環大墨鏡,恨不得把“我們有錢”四個字寫在臉上。
其中的黑發男人面容冷峻,他拿着一根魚竿,用一塊兒蘿蔔吊在前方,誘惑黑牛前進,黑牛為了吃到蘿蔔果然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氣勢洶洶如一頭鬥牛。
“呀嚯!!!”白發藍眼的男人從背包裏抓出一把鈔票扔在風裏:“加速!達令!加速!蘭博基尼!!!”
他們很沒素質的外放搖滾樂,趕着牛車從他面前風一般掠了過去,那一瞬間,高山逸郎似乎看到了背包裏漏出來的金條。
他正要睜大眼睛看個明白,大片紙鈔就糊在了他的臉上。
高山逸郎:“......”
高山逸郎抓住臉上的鈔票,震驚的問:“他們是誰?!”
他弟弟回答道:“新來的農場管理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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