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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他們在天黑後抵達了農民一家的住處。

農民一家的住處在樹林很深很深的地方,這裏除了樹還是樹,如果不是非常熟悉這裏的地形,被帶到這裏幾乎就沒有逃出去的可能了,那個男大學生能跑出來,本身就是個奇跡。

山坡上只有農民一家的房子,周圍沒有別的鄰居,看着不像是通了電和自來水的地方,不過,他們家有電,應該是有發電機之類的東西。

露營車停在山坡下,車門打開,五條悟第一個跳了下去。

“嘿咻!哇哦,這就是你們家嗎?這都已經不叫鄉下了,這叫深山老林。”

“砂糖醬,不要說這麽失禮的話,就算是鄉下中的鄉下也不能這麽大聲說出來。”

五條悟笑嘻嘻道:“沒想你還挺有禮貌的嗎?啊,我知道了,這叫‘有禮貌的黑手黨’,對不對?”

夏油傑沒有吱聲,但他清楚地感受到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在打量他的真身肌肉和手臂上的紋身。

事實也的确如此。

在夏油傑身後,夫妻倆表情凝重地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這個人,來頭不小。

夏油傑一走下車,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肉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就知道了這裏的鬼嬰愛吃人肉,夏油傑聞見這股肉香的第一反應是覺得惡心。

非常惡心。

他确信這不是牛肉或者羊肉豬肉的味道。

此時,家裏只有一個人在準備晚飯,那是一個個頭非常誇張的魁梧男人,看着比五條悟還要高一個頭,擁有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和巨大的身體,遠看就像是一座小山頂着一顆鹵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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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介紹道:“那是我弟弟,人有點木讷,但是心眼不壞。”

鹵蛋頭的男人原本正在準備餐具,看到陌生人下車,他兇神惡煞地看了過來,五條悟卻一點也不害怕,他沖那個人揮揮手,直接走了過去:“喲,鹵蛋頭,你兇誰呢?”

夏油傑:“......”

中年男人:“......”

夏油傑向中年男人道歉:“抱歉,Sato有點口無遮攔,但是心眼不壞。”

中年男人露出一個陰陽怪氣又不失禮貌的笑容:“我懂,看得出來他是非常單純的性格。”

這一路上,五條悟跟着他們又笑又唱,非常高興,幾乎是吵嚷了一路,跟旁邊這個陰沉寡言的男人截然不同。

夏油傑點了點頭,“他的确很好。”

中年男人似乎是對他很感興趣,他正要問什麽,中年女人便帶着兩個女兒走下來,笑着對他們說:“請不要站在這裏了,去和我們一起用餐吧。”

“那就叨擾了。”

夏油傑單手插兜,邁步走向棚子下面的餐桌,他注意到雙胞胎沒有抱鬼嬰下來,鬼嬰依然呆在房車裏。

鬼嬰是貨真價實的咒靈,普通人也真的只是普通人。

這個組合很奇怪。

他們走上山坡,長長的餐桌就放在白色的棚子裏面,棚子上挂着幾盞燈,不遠處還有篝火,他們在餐桌邊坐下,主人家們熟練地各自忙碌起來,兩個小丫頭倒是跟他們一起坐下了,兩個小姑娘拿出一個裝滿零食的箱子,臉上有青色胎記的孩子說:“軟的,軟的,我想吃軟的......”

另一個紅色胎記的孩子則說:“硬的,硬的,我要吃硬的!”

然後從裏面撿起一顆棒棒糖,又把甜甜圈抛給對面的小青。

五條悟一本正經地教育起他們來:“哇,飯前吃這麽甜的食物,一會兒吃得下飯嗎?”

兩個小姑娘一個咬着棒棒糖,一個咬着甜甜圈,她們都一臉無辜地用力點頭,像兩個小吃貨。

五條悟又問,“你們多大了?”

“十六歲。”

“那你們怎麽不去鎮子裏上學?”

小青搖頭:“我學打獵,打獵重要。”

小赤則反駁她:“不,做飯重要,我們是牧羊人。”

也不知道這兩點跟“牧羊人”有什麽關系,兩個小姑娘對視一眼,都跺着腳笑了起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

因為那位幸存的男大學生口中的一切都太過混亂,在此之前,他們都以為大學生們經歷的那些事都是咒靈搞出來的幻術之類的東西,但現在一看,那根本不是幻術,那天的大學生們遇上的“惡人”,大部分都是活生生的人類,這些人甚至也很難被稱為詛咒師,因為他們就是一群普通人。

擁有精心建造的房子、發電機、露營車、冰箱,看起來也沒有過上與世界隔絕的生活,還會全家一起開着車去買高壓鍋,這樣的一家人為什麽會甘願住在這種地方,成為咒靈的爪牙呢?

是被迫的嗎?

很快,男女主人端上來一大鍋肉,女主人約瑟芬感慨道:“嗯~你們快來聞聞,這個味道,實在是太~~~香了!”

“......”

夏油傑觀察着她的神情,只能在她臉上看到全然的享受。

男主人誇贊弟弟:“你的手藝也進步了!”

魁梧男人一臉木讷的回答:“嗯,我有按照你們的囑咐給肉調料。”

“很完美,非常完美!”女主人盛情邀請五條悟和夏油傑:“你們快嘗嘗吧,這是最最最上等的羊肉,雖然料理之前冷凍了一段時間,但味道還是很好的,還使用了我們家秘制的調料呢。”

五條悟感興趣道:“哦?這是羊肉啊?可它的味道跟我以前見過的羊肉不太一樣呢,是吧?達令!”

夏油傑輕輕點頭。

女主人便說:“是比較罕見的羊,我向你們保證,它的味道一定很棒,你們嘗嘗就知道了。”

于是五條悟真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嘗了嘗,随後,他由衷地肯定道:“嗯!好吃!”

男女主人見他這麽爽快地吃了肉,先是齊齊一愣,随後高興地哈哈大笑。

“會吃,會吃,你很會吃啊!”

夫妻倆笑夠了,又開始盛情邀請夏油傑,夏油傑也稍微嘗了嘗,然後肯定道:“味道很好。”

夫妻倆更是熱絡,他們熱熱鬧鬧地啃完了一鍋肉,飯後,兩個小姑娘還主動要求給大家表演魔術,五條悟當然捧場,夏油傑也表示願意欣賞,于是男主人的弟弟默默撤走了碗筷,男女主人開始幫女兒們布置起變魔術的臺子。

他們倒想看看這家人想要做什麽。

也就是這個時候,遠處一個小姑娘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五條悟和夏油傑一下子認出了這個小姑娘。

清水涼子。

是遇害的大學生之一。

“!”

這個家夥,不是說遇害了嗎?

他們假裝沒有注意到她的出現,反而開始調情。

五條悟伸手握住桌對面的夏油傑的手,在他的掌心裏畫圈,“達令,我就說我們這次的約會會很愉快吧!”

夏油傑溺愛地張開手指,任由他劃來劃去,“你高興就好。”

直到清水涼子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把一盤肉餅放在桌子上,說:“這是今天的宵夜。”

五條悟和夏油傑這才轉頭看向她,五條悟一臉驚訝道:“咦~怎麽又多出來一個人?喬治醬,你家裏人也太多了吧!剛剛吃飯的時候怎麽不叫人家過來一起吃啊?”

男主人喬治笑着說:“這是清水涼子,是朋友家的女兒,前幾天摔傷了腿,所以一直沒出來。”

他笑吟吟的問:“好點了嗎?涼子。”

涼子畏懼地低着頭,“好、好點了。”

五條悟一臉大大咧咧地邀請道:“那你也來坐吧,她們要表演魔術了!”

清水涼子不敢貿然坐下,中年男人開口道:“坐吧。”

清水涼子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她飛快地看了看五條悟和夏油傑,目光掃過夏油傑手臂上的金龍紋身時,她咬咬唇,堅定地坐在了五條悟身邊。

“哈哈!”五條悟得意洋洋道:“看見了嗎?達令,涼子醬坐在我身邊了呢,她肯定是覺得我比你帥!”

夏油傑寵溺地輕笑一聲,“那可不一定。”

“為什麽不一定?”五條悟還問中年女人:“吶吶,約瑟芬醬,你覺得我和達令誰更有魅力?”

中年女人笑起來:“我的話,還是更喜歡‘枷場’先生,成熟的男人更吸引成熟的女人呢。”

五條悟假裝不開心地撇嘴,男主人也假裝不高興道:“我理解你們想受女性歡迎的心情,但可不能再開這種玩笑了,畢竟約瑟芬是我心愛的妻子。”

五條悟大笑,男主人和女主人同樣放聲大笑,這時,雙胞胎表示自己準備好了。

“铛铛,我們要表演的第一個節目是——瞬間移動!”

小青在草草搭建起來的舞臺上旋轉,跳躍,閉着眼往臺子下面一跳,小赤立刻從臺子另一邊跳上來:“砰!看!瞬間移動!”

男主人和女主人熱烈捧場,五條悟更是獻上誇張的掌聲,俨然一個單純沒腦子的無敵大帥哥。

也就是這個時候,夏油傑看見清水涼子往五條悟的口袋裏塞了一張紙條。

“......”

這個家夥,活着。

五條悟假裝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小的動作,他看起來全身心都沉浸在雙胞胎的魔術表演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塞進口袋裏的紙條,讓清水涼子非常不安,她幾度想要把紙條抽出來重新交給五條悟,但每次伸手時不是五條悟突然站起來,就是中年男人突然看過來。

清水涼子看起來不安極了。

不安着不安着,她就感受到一股視線,她順着視線看過去,看見對面那個黑色長發還有紋身的家夥正在冷冷地看着她,于是吓得一個激靈,再也不亂動了。

想用眼神安撫她的夏油傑:“......”

好吧,他現在這個形象怎麽看怎麽不像好人,他也不可能突然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這太OOC了。

雙胞胎的魔術表演結束了,五條悟似乎玩得很盡興,毫無戒心地跟中年男人勾肩搭背起來:“喬治醬,你們家幹脆在這裏開個民宿算了!”

中年男人一愣,“民宿?”

“是啊,遠離城市,空氣超好的樹林,有好酒有好肉,還有熱情的老板夫妻和雙胞胎魔術表演,肯定有很多城裏人願意來這兒玩的。”

“Sato先生很懂這個?”

“啊,我最近在考慮從夜店辭職,如果之後能開個民宿之類的東西就好了。”

中年男人看起來特別詫異:“呃,夜店是——”

“喝酒的地方啊,這你都不知道?”

“啊哈哈哈哈哈,我們一般只喝家裏釀的酒,沒去過那種店,呃,所以,Sato先生是夜店工作的?難怪這麽健談!”

中年女人也露出感興趣的樣子,雙胞胎拱到媽媽身邊,“媽媽媽媽,什麽是夜店?”

中年女人笑着瞪了她們一眼,沒回答這個問題,還“噓”了一聲,不許她們打擾大人講話。

五條悟擺擺手:“那不是什麽好地方啦,幹久了傷身體,我已經不想幹了,正好達令願意養我下半輩子,我就跟他走了,以後開個民宿掙點零花錢就好。”

中年男人看看五條悟,又看看夏油傑,被他們過于時髦的劇本搞得有點懵,“那你家達令是......”

五條悟從一開始就達令來達令去的,但他覺得男人不可能叫另一個人達令,便以為這個“達令”是什麽他不知道的城裏人的用語,沒想到“達令”好像就是那個“達令”。

果不其然,五條悟直接回答:“他是我在店裏認識的客戶啦,怎麽樣?看起來很兇吧?別看他這樣,其實他脾氣很好也很專情的,自從搞上了我就一直沒換過呢,這次來這座小鎮,算是我們第一次出遠門約會。”

“Sato。”黑發男人有點無奈:“你話太多了,現在去洗把臉冷靜一下吧。”

五條悟會意,“哦!”

他一下子站起來,對旁邊惴惴不安的清水涼子說:“涼子醬~帶我去洗手間吧!達令讓我去洗臉呢!”

清水涼子吓了一跳,她眼底微亮,又忍不住去看主人家的臉色,夏油傑生怕中年夫妻打斷他們,直接開口道:“怎麽了?這個孩子是不是太愛看你們的臉色了?”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道:“這孩子內向,不愛見人,跟誰都這樣,見諒。那你去吧,涼子,早點帶客人回來,嗯?”

清水涼子低頭應了。

五條悟和清水涼子進了後面的屋子。

夏油傑負責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這些房子你們都是自己建的?”

中年男人難得聽他主動開口,笑着回答:“對,我跟弟弟兩個人建了好幾年呢,邊住便建,最開始的時候這裏只有那邊的木屋,那是我的祖父留下的。”

“怎麽不帶妻兒住在鎮子裏?鎮子更方便吧。”

“哈哈哈哈哈,我們還是更喜歡跟大自然生活在一起。”

“你們在這裏住了多久?”

“這個啊......是多少年來着呢?”

中年女人笑着嗔怪道:“你看看你,連這個都記不清了,我們已經在這兒住了七八年了。”

“對對對,七八年。”男人匆忙轉移話題:“說起來,你們是急着回東京嗎?”

夏油傑端起桌上的酒杯,淺淺抿了一口,“其實也不急,幫派最近沒什麽事,砂糖......他也不急,反正他都要辭職了,随便他吧。”

“幫、幫會?”中年夫妻的目光落在他全是紋身的手臂上,“你是——”

夏油傑微微一笑:“兩位應該不介意客人混黑吧?何況我今天的身份只是砂糖醬的男朋友而已。”

“......”

一陣寂靜後,雙胞胎突然問道:“幫派?好厲害,那你有槍嗎?”

“有啊,要看看麽?”

“要!!!”

夏油傑手腕一翻,還真的翻出來一把黑色的手/槍,只有他一只手那麽大,中年夫妻瞳孔地震。

他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這只羊,是帶槍的。

雙胞胎眼睛發亮,立刻跑過來圍住了他。

“好厲害好厲害!”

“可以給我們看看嗎?”

夏油傑大方道:“可以啊。”

他随手把槍遞給小青,臉上有青色胎記的女孩接過冰冷的短/槍,興奮地蹦蹦跳跳,“好厲害好厲害,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槍呢!”

小赤湊上來跟她搶,“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她們兩個做出興奮的樣子搶來搶去,争奪間打開了保險,夏油傑只是含笑看着她們,也不擔心走火,整個人懶洋洋的,似乎是有點醉了。

争奪中,小青突然一把搶過手/槍,滿面笑意地直接對準夏油傑,往他的頭部開了一槍。

“——!”

夏油傑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含笑看着她們,眼底一片冰冷。

這兩個孩子,殺過人。

小青眨巴眨巴眼,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她有點委屈地收回槍,“沒有子彈啊......”

夏油傑手腕一翻,給她們看了眼彈匣。

“槍裏的彈匣已經打空了,昨天早上才清空的。”

“......”

不知為何,她們在這一刻感到脊背發寒,非常害怕。

雙胞胎咽了咽口水,夏油傑似笑非笑地朝她們伸出手,她們便乖乖把槍還了回來,全都縮回了媽媽身邊。

中年女人摸摸她們的頭發,溺愛道:“做錯事了呢,不可以亂摸客人的東西哦?”

雙胞胎很乖地點點頭。

夏油傑的目光冷冷地掃過這對夫妻,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跟他們聊天。

而另一邊,五條悟和清水涼子跑到了遠處的樹林,五條悟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救命。]

他看了看紙上的字跡,問面前的清水涼子:“你這是什麽情況?”

“他們是食人族。”清水涼子臉色發白,聲音顫抖地說:“他們會吃人,我們要快點逃!”

“......”

見五條悟不回答,她還以為五條悟是不信她的話,因為五條悟剛剛玩得有多爽她是看在眼裏的。

“我是說真的!我、我是東京人,十天前我和我的同學一起來這片樹林露營,我們本來都要離開了,但我們的車突然壞掉了,我們只好搭了他們的車,結果就被帶到了這裏。我的兩個同學已經死了,還有一個生死不明,我們現在只剩下四個人還活着,而且随時有可能被他們吃掉!”

“死的是誰?”

她一點遲疑都沒有的說出了出事那三個人的名字。

五條悟感慨道:“你們居然活到了現在啊,我們都以為你們已經死光了。吉原和海跟安室宏二就是下鍋的家夥?”

清水涼子一愣,随後嘴唇顫抖地回答:“我、我不知道今天煮的是誰,我只知道他們死在了逃亡的路上,一個被那個大個子用錘子敲爛了頭,另一個被抓住,然後......然後被男主人和雙胞胎亂刀捅死了。”

“......”

“還有中島輝,女主人朝他開了兩槍,聽說他中彈了,但我們至今沒找出他的屍體,他可能已經死了。”

“他沒死。”五條悟告訴她:“他獲救了,還報了警,所以我們才會進來找你。”

清水涼子:“!!!”

她眼睛發亮,“你們是——”

“配合警方工作的人,你可以這樣理解。你們還剩四個人?其他人狀态怎麽樣?”

“我還好!我摔了腿,但還能跑,幸也和真治也沒什麽問題,有問題的是真由佳,她好幾天沒吃飯了,吃什麽都吐,我覺得她生病了,她的身體非常虛弱。”

“你為什麽能出來行動?投向他們一家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他們覺得、是他們覺得羊要多活動活動才好吃,但是他們不想放男生出來,怕他們反抗,再加上真由佳身體不好,從昨晚起我就被放出來活動了,我覺得......”

清水涼子哭起來。

“我覺得我會是最先被殺的。”

五條悟告訴她:“今天晚上,你回去告訴他們,我們今晚就跑。小心別被發現了。”

清水涼子連忙用力擦了擦眼淚,堅定道:“我知道了。”

她想活,比過去的任何一刻都想活,只要能活着逃出這裏,她一定會心懷感激地度過剩下的歲月,并且......再不踏足任何樹林!

五條悟想了想:“你之前說,那個女人有槍?”

“有獵槍,很長的獵槍!他們家應該只有一把槍,剩下的人都是用刀和斧頭。”

“這樣......那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紅色的嬰兒?”

“嬰兒?”清水涼子說:“有的,我們被拐來的時候,我一直都能聽到車上有嬰兒的哭聲,但其他人說沒有,再加上車裏又沒有嬰兒的蹤跡,我就覺得是我聽錯了。後來,我們察覺到情況不對,打算偷偷把露營車開走,開到公路上求救,沒想到我們一開車門,就有一個紅色的嬰兒撲了上來。”

那是一團紅色的肉球,或者說肉塊,勉強形成嬰兒的樣子,哭聲響亮,漸漸又變成怪物一樣的吼叫聲,他們當時吓了一跳,頓時也不管露營車了,紛紛四散而逃,還驚動了主人家,她的腿就是在那個時候摔壞的,真治和真由佳也是為了她才折返回來,被當場抓到。

他們那個時候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先死去的竟然是已經跑遠的家夥們,而他們這些最先被抓住的人竟然反過來活到了現在。

五條悟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所以嬰兒又留在車上了啊。”

清水涼子問:“我們今晚要怎麽逃?這裏離公路那邊很遠,沒有車的話,我覺得我們很難逃出去......”

她話說到一半,就狠狠咬住了嘴唇,因為房子那邊突然出現了一個魁梧的身影,是男主人的弟弟。

他正用惡狠狠的目光嚴厲地注視他們,手上拿着一把斧頭。

五條悟這個一米九的大高個在他面前都顯得單薄起來。

五條悟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沒什麽危機感地吐槽道:“哇,他這是吃什麽長大的啊。不,老子可一點也不羨慕,長成這副小山一樣的樣子,傑可是會毫無性/欲的。”

嗯嗯,長成這樣就廢了,沒法跟傑談戀愛呢。

他對瑟瑟發抖的清水涼子說:“沒事,他們剛買了高壓鍋,要吃你也是明天再吃,今晚不會出事的,跟我來,繼續裝出很害怕的樣子就行。”

清水涼子勉強點點頭,跟在他後面回了房子那邊,她其實很不想回去,甚至想就這麽跑進樹林遠離這裏,但是......同學們還在木屋裏面,他們當時沒有抛棄自己,自己現在又怎麽能抛棄他們呢,如果真的這麽做了,就算最後獲救,她也會痛苦一輩子吧。

五條悟帶着一瘸一拐地清水涼子走回去,嘻嘻哈哈地跟男主人的弟弟打招呼:“喲,鹵蛋頭,監視老子呢?”

“......”

五條悟笑嘻嘻道:“你的頭是剃成這樣的還是脫發導致的?我說你啊,還是留點頭發吧,這年頭女人很挑剔的,男人想要有固定伴侶,要麽有錢,要麽有顏,要麽嘴甜,我看你又沒錢又沒嘴的,至少出去玩的時候別給女朋友丢人現眼啊,減減肥,留點頭發,做個時髦的發型,你還能再搶救一下,是吧?你哥顏值又不差。”

“......”

鹵蛋頭一言不發。

五條悟左看右看:“鹵蛋頭,喂,鹵蛋頭,鹵——蛋——頭——”

清水涼子:“......”

她真的好怕這家夥被男主人的弟弟一斧頭砍了啊。

好在這個時候男主人找過來了,他看清水涼子和五條悟一直不回來,還以為清水涼子說了什麽,兩個人一起逃跑了,沒想到居然是在屋子後面逗他弟弟玩,這......一看就不是說了什麽吧?

他感興趣道:“Sato先生?你在這兒幹嘛呢?”

五條悟理直氣壯地問他:“喂,喬治,你弟弟是怎麽回事啊,我跟他說了半天的話他都不回複我。”

男主人笑呵呵道:“我弟弟就是這樣,從小就比較自閉。”

“你家裏內向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吧,我看你和你太太也不內向啊?”

“哈哈哈哈哈哈,性格這種東西,都是天生的!”

他轉頭吩咐弟弟,“帶涼子回屋子裏去吧,太晚了,她應該睡覺了。”

鹵蛋頭沉默地點頭,帶着清水涼子走向小木屋,他手上的斧頭在地上拖行,不斷發出令人不安的聲音,似乎随時都會給別人一斧子,清水涼子緊繃着身體回去了,好在直到木屋的門關上,鹵蛋頭都沒有動手。

門關上後,清水涼子松了口氣。

真治和幸也連忙問:“又有人來了嗎?涼子。”

真由佳躺在草堆上,奄奄一息,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清水涼子撲過去:“真由佳,醒醒,我們有救了,警察派人過來了。是中島,他成功逃出去報了警。”

真治和幸也先是茫然,最後大喜,連真由佳都拼命睜開了眼睛,“你說......什麽?”

另一邊,好客的中年夫妻親自收拾了一間房子出來,讓五條悟和夏油傑今晚住在這裏,五條悟和夏油傑進去一看,屋子還挺幹淨的,五條悟啧啧道:“我就說這裏很适合當民宿嘛!”

中年男人笑呵呵道:“你們滿意就好,難得來了客人,我們也想好好招待呢。”

他的妻子約瑟芬端來兩杯酒,“來,這是助眠的酒,算是我們家的好東西,你們嘗嘗吧!”

五條悟笑嘻嘻道:“不了,我現在要戒酒精了~”

女主人還想再勸,夏油傑已經先拿過其中一杯,一飲而盡。

“味道很好,謝謝。砂糖就不喝了。”

夫妻倆一看兩人中間更危險的那個喝了酒,頓時也不再糾纏了,免得遭他們懷疑,他們說了幾句“好好休息”、“明天就送你們回東京”之類的話,一起離開了這間屋子。

白色的棚子裏,雙胞胎和鹵蛋頭靜靜地站在那裏,等着夫妻倆回來,夫妻倆走進棚子,女主人一笑:“阿娜達,你說呢?”

男主人說:“我們先把那個黑頭發的家夥做掉,剩下的白頭發就很好殺了。”

女主人贊同地點點頭,兩個女兒也用力點頭,叽叽喳喳道:

“他一看就能打,應該挺難殺的!”

“沒錯,我們先把他殺了,然後搶走他的手/槍,以後我們就多一把槍用來殺人了!”

女主人提醒道:“不過,殺黑頭發的時候只能攻擊頭部,身體一定要完整,主人明天就要用高壓鍋煮他的肉吃。”

“嘻嘻嘻嘻嘻!我們知道,用子/彈打爆他的頭,用斧頭砍下他的頭,用菜刀剁他的腦袋......天啊,他好帥哦,媽媽,可以把他的頭留給我們變魔術嗎?”

“嗯——聽起來不能爆頭了,但是,當然可以!”

“太好啦!!!”

“媽媽我們愛你!”

父親和叔叔看着這一幕,露出了欣慰又幸福的笑容,他們一派和睦地定下先殺黑頭發再殺白頭發的計劃,女主人跑去廚房洗碗,鹵蛋頭和男主人在一旁磨刀,出來的時候,棚子裏的雙胞胎已經準備好白色顏料了。

這是一種只屬于他們的獵殺儀式。

雙胞胎伸出一根手指,沿着對方的鼻梁抹下一道白色的縱線,夫妻倆給掌心塗滿顏料,然後往對方臉上胡亂塗抹,鹵蛋頭對着鏡子,仔仔細細慢慢吞吞地在自己臉上劃了五道白色的橫線。

這一家人忙着化妝的時候,五條悟和夏油傑也沒閑着。

黑暗中,五條悟大貓依人地依偎在夏油傑身邊,把清水涼子說過的話全部說了一遍。

“達令,你說她說的是真的嗎?”

夏油傑表情凝重地沉默半天:“無論是真是假,砂糖,我們都得離開這裏了。”

“達令,我們可以帶那些可憐的孩子一起走嗎?”

“......”

五條悟做出悲傷的表情:“對不起,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理,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了,如果只有我們兩個反而更容易逃出去,但是......但是......”

夏油傑擦了擦他一點濕意都沒有的眼角,柔聲安慰道:“你一向這麽善良,砂糖,好,我們去救那些孩子。”

“達令!”

“砂糖。”

“達令!”

“砂糖。”

他們一邊對臺詞一邊打開窗戶,鬼鬼祟祟翻了出去。

他們卡着主人一家的視角來到木屋前,夏油傑直接暴力掰斷外面的大鎖,打開了木屋的門。

四個年輕人看向他們,都瞪大了眼睛,很緊張地看着他們兩個,五條悟捧着臉,一臉花癡道:“真是太厲害了,達令!”

夏油傑一笑,不動聲色地對木屋裏的人們秀了秀自己一手臂的金龍紋身。

四個年輕人:“!!!”

好、好牛逼的紋身!

五條悟收起花癡臉,對裏面的小鬼們勾勾手指,“愣着幹嘛,出來!”

那邊的主人一家完成了化成。

鹵蛋頭舉起锃亮的斧頭,女主人拿起獵槍,男主人帶着兩個女兒拿起菜刀,他們互相對視一眼,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露營車裏的嬰兒感應到仆人們的激動心情,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最近可真是食材大豐收的日子啊!

食人族一家估摸着藥效差不多了,一起走向了五條悟和夏油傑的房間,他們配合默契,鹵蛋頭堵住後面的窗戶,雙胞胎堵住前面的小窗。

父親蹑手蹑腳去開門,而母親則端起獵槍,笑容滿面地一步步走過去停在門口,打算門一開就開槍。

小青小赤歌唱道:

“我們的工作是牧羊人~”

“這裏有野狼出沒,好可怕~”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父親微微一笑,猛地打開門。

屋子裏一片漆黑,只有一束月光打下來,床鋪的位置空空如也,黑頭發和白頭發都不在房間裏。

“不好!!!”

他們走出屋子,迅速接近木屋,果然看到木屋外面的鎖被破壞了,但值得一提的是,木屋後面剛好藏進去一只跛着的腳。

一家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奮,男主人煞有其事地推開木屋的門,女主人故作驚訝地大喊道:“啊,他們跑了!一定是清水涼子晚上的時候對他們說了什麽!”

雙胞胎也更加興奮了:“嘻嘻嘻,嘻嘻嘻!跑了,他們跑了!”

中年男人痛心疾首道:“真糟糕,又到了我們最最最喜歡的環節了。”

中年女人臉上也露出一個興奮的笑容:“Let’s——party!”

木屋後面,五條悟大喊一聲:“跑!!!”

一場夜間大逃亡活動浩浩蕩蕩地開始了。

夏油傑持着槍在人群最後面跑,五條悟背着清水涼子,帶領其他學生沖進樹林,他大聲道:“喂,全都跟着我們,絕對絕對不要分散開,一單分散就無法獲救了,聽到沒有!”

其他孩子也知道他們是無法憑自己的力量走出迷宮一樣的樹林的,他們感到非常不安,“只有你們兩個援兵嗎?為什麽不多派幾個人來?”

五條悟不爽道:“我跟我家達令就是日本最強的援兵啊!”

真治震驚道:“你在開什麽玩笑!你們就帶了這麽一把小/槍!”

“可不要小看這把槍,這可是黑//.道老大的槍!”

“什麽?!中島沒有報警,而是選擇雇傭黑//.道營救我們嗎?!他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

“也不全是黑//.道啦,像我,就只是個在夜店上班的牛郎啦。”

“你們在開什麽玩笑啊!!!!!!!!!”

五條悟吐了吐舌頭:“別廢話啦,還是把力氣留在跑步上吧!”

後面的主人一家慢悠悠地追在後面,顯然很享受這樣的“大逃殺”,或許是覺得有這樣的“打獵”過程,獵物吃起來也會更香吧。

夏油傑眼底一片冰冷。

好純粹的惡。

他們看起來沒有任何無可奈何,只是純粹的享受着殺人吃人的樂趣,并為了這份樂趣跑到遠離人群的樹林生活,成為了咒靈的仆人,他們簡直就是鬼嬰的天選隊友,難怪特級咒靈和普通人竟然可以相處得如此融洽。

那麽,就送他們一場畢生難忘的噩夢吧。

跑着跑着,夏油傑突然腳下踉跄,裝出一副頭暈眼花的樣子,五條悟連忙背着清水涼子轉回來:“達令,你怎麽樣?”

夏油傑扶住額頭:“頭,很暈。”

五條悟恍然大悟道:“一定是之前的酒裏有東西!”

夏油傑狠狠皺眉,片刻後,他從懷裏摸出來一把槍,交到五條悟手上,“給你,拿着它,逃出去。”

五條悟麻溜地收下槍,嘴上卻說:“不!我不走,達令!”

夏油傑暈得更厲害了,“快走,不要為了我停下來,你想保護更多人吧?那就跑,不要回頭!”

“......”

真治和幸也忽然臉色慘白道:“喂,別愣着啊,我看見那些人了,他們過來了!”

夏油傑強撐着精神催促道:“你快去吧,Sato!”

但很顯然,這大概是他們今生的最後一面了。

黑發男人苦笑道:“我們一起經歷的時光雖然短暫,但已經足夠快樂了,那是我一生中唯一輕松過的歲月,我——會一直愛你的,我的愛啊,可不是會随着死亡消失的便宜貨。”

五條悟看了他幾秒,忽然笑了。

“傑,你知道嗎?那天強○你之後,我覺得我搞砸了一切。”

夏油傑一愣,随後也笑了,“說什麽呢,白癡,那是合○啊。”

他們最後相視一笑,五條悟背着清水涼子,帶着其他人奔進了樹林深處,夏油傑久久注視着他的背影,直到眼前模糊得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

他暈了過去。

喬治一家圍住了已經昏迷的夏油傑。

中年男人為難道:“看起來是藥效發作了......不用急着砍下頭顱了呢。”

中年女人問:“那要怎麽辦?是殺了再送回去,還是保持鮮活程度,等鬼嬰大人做決定?”

中年男人思考了片刻,“這樣吧,約瑟芬,我把他送到鬼嬰大人那裏,你帶着孩子們繼續追擊。”

“好!”

中年男人扛起夏油傑,親自把他送到了露營車停着的地方,他打開門,一上車,便滿臉殷勤地對紅色的嬰兒說:“鬼嬰大人,您最中意的食材到了!”

鬼嬰兩眼放光。

它陶醉地靠近了夏油傑,嬰兒小手捏捏夏油傑手臂上的肌肉,又嗅了嗅夏油傑身上的味道:贊嘆道:“他看起來可真好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他人呢?”

中年男人回答:“我們立刻為您抓捕他們,但......可能要殺人了,他們手裏有槍。”

“沒關系,剛好試試新買的高壓鍋,你去吧,好好玩弄他們,在他們最美味的時候給他們致命一擊。”

“是!”

中年快步男人離開了,鬼嬰扒着車窗,看着他們消失的方向,猙獰地笑起來,都快要滴口水了,“好吃的......好吃的食材......”

一只手從背後抓住它的後腦勺。

“!”

窗戶上,倒映出鬼嬰醜陋無比的臉,以及鬼嬰身後另一個人類男性的五官。

俊美,陰沉,陶醉。

“你看起來可真好吃啊。”

夏油傑嗅了嗅鬼嬰身上的味道,幽幽道:

“要是再長大那麽一點點就好了,會開生得領域的咒靈要比普通的咒靈更美味,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鬼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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