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藏明信片

藏明信片

池宛棠不明白，何斯複為什麽臭着一張臉盯住她手裏的奶茶不放。

她試探地遞上前，小聲問：“哥你，你要喝嗎？”

宛棠記得他不喜甜，奶茶這種東西是碰都不碰的，但他不愛喝，還不許別人喝嗎？

她微微蹙眉。

果然啊，開始學着對白月光祛魅後，濾鏡下的何斯複也不過就是個臭脾氣的帥男人。

何斯複的視線繞在兩人身上，也注意到了石桌上的相機和記錄本，他熄火下車，很自然地接過池宛棠遞來的杯子。

“你，我——”

在她驚詫的目光中，何斯複扯開頂上的塑封，就着杯口飲盡了剩下的小半杯奶茶。

喝光了別人送她的飲料，嚼着她最愛的珍珠，最後還要皺着眉批判，“太甜了。”

池宛棠不死心地去看，杯裏空空如也，只剩下冰。

沈霖察覺她的不爽，湊近又小聲道：“沒事宛棠姐，等收工我再給你買！”

何斯複晃着杯裏的冰塊，沉聲再問：“怎麽沒在展館？外采嗎？”

池宛棠點點頭，悶聲回答：“要拍桐曳街的宅院。”

他上前一步擱下杯子，拿起桌上的相機熟練操作着，“結束了？”

沈霖撓撓頭，指指東邊的幾家宅子，很是氣惱，“還沒開始呢，那邊房主都上歲數了，非說我們是搞詐騙的！好說歹說就是不讓拍，有個老大爺還拿笤帚趕人，差點打到宛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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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斯複了然點頭，見池宛棠毫發未損，便繼續翻看相機，突然，動作頓住。

在衆多建築風景照中，有人夾帶了私貨——

池宛棠蹲在梧桐樹下，逆着光，正用手機拍一只沖她翻肚皮的橘貓。

似有微風吹過，發絲拂面，她唇邊笑意淺淺，身體蜷成一團籠在暖光下，高清鏡頭裏她周身也毛茸茸的，可愛又溫柔。

何斯複身形未動，只輕擡眼看向那個微微紅臉，有些緊張地盯着他手裏相機的大男孩。

他沒說話，只是垂眸，拇指撫過照片裏池宛棠的發尾，最後不動聲色地将相機還給沈霖，意有所指，“拍得挺好。”

開朗小狗“嘿嘿”地腼腆笑着，池宛棠抻直脖子，“我看看我看看？”

何斯複伸手攔下，指向不遠處的一間中式庭院，“跟我來吧。”

“去哪？”

“不是還沒拍？我有朋友住這，可以幫忙。”

池宛棠連連擺手，“工作的事情就不麻煩你了哥，你忙你的吧，我們自己可以搞定。”

何斯複站着沒動，手垂在身側摁了鑰匙上鎖車的按鈕，後視鏡和車窗自動阖上。

池宛棠也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堅持己見。

兩人僵持間，沈霖卻乖乖地捧上相機挂在脖間。

方才那句誇獎就像是得到了大舅哥的認可，他笑得讨好，湊近何斯複問道：“是哪家啊哥？”

“三十七號。”

沈霖重重點頭，沖池宛棠招招手，“快走啦宛棠姐！趕快拍完好收工！我再請你喝奶茶啊！”

開朗男大一馬當先，按照門牌一家家找過去。

池宛棠無奈地背上包，收拾好垃圾拿起本子邁步跟上，何斯複同她并肩閑聊，“這又是你哪個男性朋友？”

她眨眨眼，翻着記錄表，看了眼前方找到三十七號門牌的沈霖，“還算不上朋友呢，只是工作搭檔。”

“他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嗎？”

“我哪有什麽男——”

似乎是有所感應，語音電話打斷了她下意識地反駁。

池宛棠看着盧浚的頭像，連忙噤聲，岔開話題，“哥，那就麻煩你先過去帶他一下，我接個電話哈。”

何斯複斜睨着躲去角落講話的池宛棠，深呼吸，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三十七號宅院前，“哐哐”砸門。

沈霖指了指門鈴沒敢吱聲，只問了句，“宛棠姐她……？”

涼涼地掃去一眼，何斯複突然笑起來，溫和回道：“和男朋友通視頻呢。”

“啊？？？噢……”

大男孩肉眼可見的落寞了，何斯複扯起嘴角，但心裏也沒覺得多暢快，擡手對着院門又是“哐哐”兩拳。

池宛棠倚在圍牆邊，和盧浚通電話。

“臭寶~這麽久都不找我，不想我嗎？”

池宛棠揪了片樹葉，看着上面繁複的脈絡，不鹹不淡地回：“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盧浚純當沒聽見，自顧自地念叨，“我很想你诶。”

“……”

葉片被撕扯成不規矩的形狀，加上那柄葉梗，像是把鑰匙。

池宛棠忽而想起那把被她沖進馬桶裏的鐵盒鑰匙。

微信列表裏所有被編了號的替代品都已經删幹淨了，除了盧浚。

“盧浚，我想跟你說個事，我——”

電話另一頭的人出聲打斷她，“宛棠，我前陣子在月牙泉給你寄了明信片，你有收到嗎？你看我朋友圈的圖片了嗎？西北的風景也很美，等畢業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池宛棠甩開葉子，腳尖踢着石頭，她沉默了會兒，游戲結束的話沒說出口。

“嗯，知道了，我在忙，晚點再聊，明信片我回去找找。”

“好，過幾天我去寧江看你，拜！”

三十七號別墅不同于東邊那幾棟宅子的古樸陳舊，房主在二層頂部加蓋了閣樓，青磚紅瓦保留了民國韻味，門窗雕欄，淡雅從容。

別墅主人是何斯複的朋友，男人很年輕，冷漠又傲慢，兩個人坐一堆，一小時內的交流不超過五句。

池宛棠撇撇嘴，心下好笑，她什麽運氣啊，極品冰山雪蓮一下遇見倆。

沈霖已經取景結束，蹲在一旁檢查素材，池宛棠掏出記錄表，“方便問一下房主姓名嗎？”

“路崇朝。”

桐曳街三十七號，房主路崇朝，私宅，已記錄。

“好的，感謝您的配合！”

在何斯複和他朋友的幫助下，沈霖和池宛棠又得以順利進入幾棟私宅拍攝。

任務完成後，太陽已經西斜。

何斯複提前将車開到街西的宅院外，倚在車旁靜等着池宛棠，見她出來忙起身迎上，“還回展館嗎？”

沈霖看看手機，搶先答：“組長說不用回了，讓我們直接下班。”

他點點頭，拉開車門對池宛棠道：“上車，我送你回家。”

宛棠看了眼沈霖，剛想拒絕，卻聽見開朗男大不再熱絡的聲音，“宛棠姐，我先走了，奶茶改天再請你喝啦，展館見，拜拜。”

眼見他跑遠，池宛棠沒說什麽，她收拾好背包，打開車門坐進後排。

何斯複沒忍住回頭看了眼，車子久久未啓動，他又望向後視鏡，池宛棠正低頭玩手機。

“坐後排？我是你司機嗎？”

她頭也不擡，嬉皮笑臉地回道：“你不是，你是好哥哥。”

何斯複緊咬着牙，給自己系好安全帶。

“周一是不是休館？”

“對的。”

“那天我媽生日，到時候一起去吃飯吧。”

池宛棠這才擡頭，扒着座椅看他，“嗯？周一嗎？”

何斯複瞄了眼坐他斜後方的女孩，“怎麽，又有約會？”

她撓撓頭，還真有些為難，和中介大哥約好了周一看房的……

車子起步，男人幽幽的聲音傳來，“沒事，你舒媽媽這麽疼你，你不去她也肯定不會怪你的。”

“舒阿姨生日我肯定要去的啊！瞎說什麽呢……”

池宛棠不滿地拍着座椅，小聲又問：“是晚上嗎？”

“嗯。”

“那沒問題。”

約莫半小時後，池宛棠回到洋房。

她想起盧浚說的那個明信片，下車直奔向門旁的信箱查看，空的。

回身見何斯複還沒走，便跑上前，敲敲車窗。

窗戶降下，何斯複看着她問：“怎麽了？”

“斯複哥，你最近有回這裏嗎？我朋友說從外地寄了明信片給我，已經快小半個月了，我看那個信箱是空的，平常我也沒注意……”

“沒回，沒見。”

“噢……那可能是寄丢了，沒事，你慢點開，拜拜！”

池宛棠開了院門，飛奔上樓。

何斯複将車窗升起，靜坐半晌，然後擡手打開遮陽擋板，一張明信片掉落。

上面印着漂亮的手繪風景畫，右上角是「敦煌鳴沙山月牙泉」的字樣，背面有人用黑色水筆寫下了一首情詩，落款處蓋着郵戳。

他指尖捏着來回翻轉。

糾結許久，最終還是将它藏回原處，開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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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休息，池宛棠難得睡到自然醒。

簡單吃過午飯，收拾洗漱，拿好晚上要送給舒阿姨的禮物，她主動聯系了中介大哥去看房。

古迎街道離展館很近，通勤只要兩站公交，而且還近地鐵站，去市中心也很方便。

兩套都是單身公寓，前後相距幾百米，一室一廳，廚衛都有，雖然裝修老舊了點，但好在小區安保不錯，獨居相對安全些。

池宛棠一一看過，心裏大概有了數。

從小區出來，中介大哥翻着手機裏的房源信息，很是熱心，“妹子，這兩套你要是嫌老，兩公裏外好像還有一間合租的，去看看不？”

池宛棠看眼時間，已經下午三點了，何斯複發來的酒店地址在東區，地鐵過去要四十分鐘，“今天先不了，我還有事，趕時間。”

“哦哦，行，不礙事，你考慮好了給我電話，最好要快哦，房源很緊的！”

池宛棠笑笑，“好，謝謝大哥。”

“太見外了妹子！怎麽說咱也是一起進過局子的交情了！那我就先走了啊，電話聯系！”

中介大哥依舊騎單車走了。

何斯複的語音發來：“在哪呢？我去接你。”

池宛棠敲字回複：「不用了哥，我在地鐵上，不會遲到，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