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野有蔓草(六)

野有蔓草(六)

第二天起來,衆人幫越北重新收拾了屋子,該留的留,該扔的扔,縫縫補補又是一座好房子。

收拾完屋子,就該收拾行李了。從這裏到機場要一個多小時,她們最遲七點就要起床。

本該早睡的一個晚上,虞溫卻翻來覆去沒有睡意。

不是因為雨天精神衰弱導致的惱人的失眠,只是單純睡不着,意識很清醒,是因為下午喝了杯奶茶嗎?

今天忙了一天,她沒找到機會跟季思問說要走的事情。

明天季思問醒來,發現她們人和行李都不在了,會是什麽反應?

還是跟他說一聲吧?

虞溫糾結了一晚上,最終下了決心,從床上翻了起來。

她摁亮床頭燈,看了眼時間,快淩晨一點了。第一個晚上她去找季思問,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那夜風急雨大,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

季思問睡了嗎?

待會說點什麽開場白好呢?

反正都把微信加了回來,有什麽事發個信息就好,為什麽要折騰,非要面對面說?

三個問題,前兩個虞溫毫無頭緒,最後一個遭到她果斷的否決。

無論工作還是生活,她都不喜歡線上跟人溝通交流,要打字發消息,要耐心等對方回消息,還不能把話說清楚,效率實在太低。在虞溫看來,能見面最好,當面把話說明白,真誠與虛僞一眼便知。

兩個房間的距離似乎不遠,胡思亂想沒一會,就到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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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幾次虞溫都來比今天更堅決,現在不刮風不下雨不睡覺,她反而變得躊躇不前。

她站在漆黑的走廊上,窗戶在另一邊,月光流不到她的腳邊。握緊的手機屏幕亮了又滅,滅了又亮,時間分秒流逝,而她一動不動。

她幾次擡起手想敲門,卻又僵硬地放下。她将耳朵貼近門板,想聽聽裏面的動靜,看季思問是不是睡了。

很安靜,什麽都聽不出來。

要是季思問睡了,會不會很打擾?

他自己也說了,終于能睡個好覺了。

她為什麽要做擾人清夢的壞事?

內心另一個聲音說:難道你之前就不算打擾?也不差這一次了!

屋外風平浪靜,夜色才顯得更加寂靜,靜到她一不小心就會被自己鬧出的小動靜吓一跳。

虞溫在心裏瘋狂做鬥争,急躁的腳步在季思問門口打轉畫圈。

啪!

聲控燈亮了。

這一閃,整條走廊都亮了。

如果季思問和越北沒睡着,能從門縫瞧見鑽進的燈光。

她的心虛和猶豫無處遁形。

燈亮之後,虞溫察覺到一點端倪。

季思問的卧室的門……好像沒關緊?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虞溫輕輕把門往裏一推……

推開了。

推開了?

真開了?!

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愣神間,聲控燈再次滅了。

門都開了,再不進去就說不過去了。

虞溫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轉身輕輕關上了門。

屋內并非漆黑一片,靠近房門處的衣櫃亮着燈,虞溫借着燈光按照記憶中的路線緩慢走向床邊。她看見季思問坐在床上,背靠着床頭,棉被滑到腹部,敞開的睡衣領口露出清晰的鎖骨。

他正低着頭看手機,聽見她的動靜,掀起眼皮看了過來,但聽聲音并不意外:“你怎麽來了?”

虞溫停住腳步,“你在等我嗎?”

“沒有。”

“騙人。”

虞溫掀開了他的被子,霸氣地在床邊坐下,虛空點了點他:“往那邊挪挪。”

“……”

季思問放下手機,剛往旁邊移了兩個屁股的位置,虞溫就擠進了他暖烘烘的被窩,分走了他一半的被子。

“我明天要走了。”虞溫沒廢話,開門見山地說。

“明早的飛機?”

“是啊。”虞溫也像他一樣将枕頭立了起來,後背靠在枕頭上,“你都不驚訝,還裝什麽不知道。越北跟你說的?”

她們要回北京了,許竹願一定會跟越北說,越北一定會告訴季思問。

這不難猜,但她今晚還是想來。她無法騙自己,她其實就是想見一見季思問。

算是親自來道別吧。

“他傍晚的時候跟我說的。”季思問倒也沒想撒謊,“一路平安。”

虞溫嗯哼一聲,又問:“為什麽睡覺不關門,不怕遭賊?”

“是啊,我不怕進賊。”季思問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說,“就怕‘小賊’賊心不定,在我門口徘徊半天不敢進來,害我緊張一夜睡不好,時刻擔心她要闖進來。”

虞溫當然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怎麽知道我會來?”

“因為你舍不得我。”

“要點臉吧季二少。”虞溫說完頓了頓,“不過我承認你說的沒錯。”

季思問笑出了聲。

一聲清朗的、真實的笑。

這讓虞溫想起了那年在澳洲,她對着許願池許下的一個願望。

當時他們約定好,要許一個關于對方的願望。

硬幣抛出去,在空中劃出一條彩虹,虞溫想:希望季思問跟我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是開心的。

硬幣哐當一聲落入池中,虞溫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閉着眼,雙手合十,虔誠祈禱:希望季思問每天開心。

這是最樸素的願望,也是最難實現的願望,即便是神,也不可能沒有消極情緒。

人們往往退而求其次,選擇更改願望:如果不能每天開心,那就常常快樂,那就健健康康,那就平安喜樂……

但虞溫不想屈讓,她就是希望季思問每天高興,所有煩心事都遠離他。哪怕這個願望無法實現,她也會一次一次祝福他。

“在想什麽?”

“沒什麽。”

至今他們都沒有告訴對方自己許的願望是什麽。

這樣也好。就讓這個願望變成一個秘密,跟他們的過去永遠埋葬在一起。

“你還有沒有什麽想說的?”季思問問她。

虞溫以為他要下逐客令了,心底升騰一絲不高興,但立刻被季思問的下一句話澆滅了:“沒有的話就該我說了。”

“你說。”虞溫坐直了身體,表示自己洗耳恭聽。

“回去之後把身體養好,別不當回事。醫生不讓你熬夜,就早點休息,不要跟醫囑犯倔。吃飯多吃點,長點肉,身材更勻稱也更好看。”

老生常談的話題,卻如同火車碾過她的心髒。

“贊美什麽的我就不多說了。你很優秀,你自己也清楚。我相信你,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決心和能力。”

虞溫定定地看着他。

“還有最後一件事。”

“我從來沒有讨厭過你,就算說了重話,也只是因為太生氣了,沒控制好情緒。一開始我把你當妹妹,不知不覺中,我停留在你身上的目光比其他人都久。我有很多‘妹妹’,但你在我心中跟她們不一樣。”

“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對你的喜歡,絕不是對你洶湧的情感的妥協。”

“但我沒有發現你介意這件事,沒有及時把話說開,我跟你道——”

虞溫飛快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跟我道歉。”

鼻音有點重。

她低下頭,“算了,算那麽清楚幹嗎,我又不是賬房記賬的。”

季思問的指腹摸上她紅了的眼尾,嗓音低沉喑啞:“眼睛疼?”

“沒有……”虞溫揉了揉發癢的鼻子,“誰讓你突然發表一通演講?搞得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一樣。”

雖然是用玩笑語氣說出來的話,但說完之後兩人都沉默了。

經此一別,還會有那麽多巧合和機緣可以重逢嗎?

彼此心知肚明,天亮之後,他們見面的次數會越來越少。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麽時候。

季思問忽然抱住她翻了個身,帶着她一同卷進了柔軟的被褥中。他這次用了很大力氣,喉結上下滾動,濃烈的氣息将她壓向他的胸膛。

他用力閉了閉眼,叫她的名字:“虞溫。”但沒有後續的話了。

“嗯。”

虞溫沒有掙紮,也不想離開。她放任自己遵循最真實的感受。

季思問灼熱的體溫入侵她的身體,溫熱的手掌掐着她的腰窩,她動彈不得,被迫品味他的失态。他們緊緊抱在一起,世界不斷縮小只剩這一方天地。沉重的呼吸與心跳糾纏不清難舍難分,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快要把他們燒成灰。

“虞溫。”

“嗯。”

“虞溫。”

“嗯……”

靜了十幾秒。

“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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