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晉江獨發

第27章  晉江獨發

清原晟凜若有所思地探了探自己右側的褲袋。裏面一樣東西都沒少, 反而還多了。粗摸之下，冰涼堅硬，長方形, 很小。感覺是一個U盤。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那個過路人的面孔。是個大衆臉，沒有任何特色，但是有些眼熟。好像……是在黑田長官的辦公室裏見過。

那人是個公安，搞不好還是個卧底。甚至，那人大概是一個快要——或者已經——暴露的卧底。

不然沒必要在大街上偷偷摸摸給他塞一個U盤, 直接約一個接頭的時間地點，光明正大給他就可以了。

一個頂多只見過他一面的平日裏時時刻刻處在懷疑和警惕中的卧底, 是不可能這麽放心地、把一個可能儲存了重要資料信息的U盤, 這麽倉促之間交給不夠信任不夠熟悉的人的。

99.99%都會直接轉交給自己的接頭人。剩下那0.01%，大概是一個不合格的卧底或者間諜。

要麽是接頭人沒了，要麽就是他自己快沒了。換句話說，那人已經走到末路，他在拼命在最後的時間裏傳出盡量多的情報。

黑發少年抿了抿唇，捏緊了口袋裏那個小小的U盤，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 就好像從未發現過口袋裏的異常。

行吧。他決定幫這個燃燒自己的卧底先生這個忙。不過其實，不幫也不行了——U盤都已經怼到他手上了, 就算現在把它給丢了也于事無補, 一旦卧底先生逃亡失敗，該找的還是會找上門。

畢竟剛剛那一瞬間的接觸, 只要是有心人就能查得出來。清原晟凜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祝你好運, 卧底先生。當然, 也祝我自己好運——祝我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完成我想做的事。

黑發少年将自己的身形隐匿于洶湧的人群之中，順着人流往某個方向而去。

他得改變計劃。得先把U盤送出去。這東西放在手裏很危險。

先送U盤, 再去抓那個該死的爆炸犯。

清原晟凜低着頭，步履匆匆。突然，後面的人群發出一陣又一陣如同浪潮般的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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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死人了。

清原晟凜沒有回頭，而是加快步伐，迅速撤離。他知道，他的背後，正是那位卧底先生離開的方向。那位卧底先生死了——文藝點說，是被滅.口了。

他得更加小心才是。別沒把U盤送出去反而把自己的人頭送出去了。

另外，他也不能按先前所想的直接前往警視廳。得換個法子。不能讓對方發現U盤的去向。

“系統先生，檢測是否有發信器。”

“未檢測到有發信器，宿主先生。”

“是否有人尾随跟蹤。”

“沒有。”

清原晟凜光明正大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喂，請問是黑田長官嗎？我有事要和您說。”

“我接到了你們某個卧底送來的U盤。很重要。然後那位卧底死了。我得替他送到你那兒。不過對方大概馬上就要盯上我了。”黑發少年語速極快，但是有些混亂。

“所以我會把U盤藏起來。就在我常去的那家店門口的盆栽底下。到時您記得回收。”

清原晟凜根本沒給對方開口的機會，一直嘴巴不停地說：“我不知道我逃不逃得掉，總之先這樣緊急處理一下吧。您盡快派人去拿。晚了說不定就會被拿走。”

“另外，”黑發少年停頓了一下，接着晦澀不明道，“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回不來了，麻煩您誰都不要通知，屍體随便火化一下就可以，葬禮不需要，也用不着墓碑什麽的。左右我也沒有家屬，最親的就是那幾個混蛋，別告訴他們。拜托了。”萬事要做兩手準備，任何時候都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他父親教他的。

只要沒人知道，就沒人傷心沒人痛苦沒人流淚，他就會在他們心裏永遠鮮活不曾死去。

“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是給我派些支援比較好……就這樣，我挂了。您明白的，不要再打過來了。很容易被抓到。”

清原晟凜迅速挂掉電話，繼續在人群中潛行。他剛才沒說謊，這次的行動出乎他意料的危險。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敢直接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進行狙.擊。這樣的話，他能不能順利逃脫确實是個問題。

而且這種作風……讓他想到了酒廠。哈，該說真不愧是冤家路窄嗎？竟然這樣都能讓他碰到酒廠的人。

清原晟凜嗤笑一聲，用魔術的手法将U盤藏到他剛才說的那家店門口，又裝作什麽事沒有的樣子繼續往前。

黑發少年漸漸往人少的地方去。

他不能保證對方是否會發現他。要是發現了，那他無論往哪裏走都是白搭，還不如主動去人少一點的地方，好歹不容易波及無辜；要是沒發現，那他往哪走也都無所謂。所以這是最好的選擇。

清原晟凜找了一處爛尾樓，進去，上樓，坐下。

“使用技能‘定位追蹤’。”他先試試到底是哪個在追查那個U盤。如果不是酒廠那就最好。他逃脫的幾率就會大大增加。

“琴酒。”綠色眼睛銀色長發的高大男子。

幾乎是剛想起那個人的一瞬間，琴酒的位置就顯現在他眼裏了。以勻速向他這邊接近，距離一公裏又三百四十米。

……很好，不用再看了，就是酒廠在追U盤。

清原晟凜把自己再往裏藏了藏。覺得今天自己大概是兇多吉少了。人家有一臺保時捷356A，怎麽都跑得過他這一雙腿。

并且有點後悔叫黑田長官給他支援了——萬一讓自家人團滅了，那可怎辦。

深吸一口氣，黑發少年隐秘地往窗邊靠了靠，想看看外面的情況。

結果一眼就看到了那輛閃亮的黑色保時捷，以及從上面下來的兩個成年男子。

琴酒，伏特加。

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看到一身黑衣的那兩個人，他突然就心裏一激靈，連手都有些顫抖起來。

“……”

這是生理反應。他控制不住。

“宿主先生！距離這座樓100米的一座廢棄大樓上方有一名狙.擊手就位。”

清原晟凜多次深呼吸，保持冷靜。他沒想到那名狙.擊手這麽快就到了，看來是随時處于待機狀态。不是射殺卧底先生的那位。

是基安蒂，科恩，還是赤井秀一？還是他不知道的哪個狙擊手？那棟樓頂層離他這兒最多600碼，哪個都有可能。

管他是哪個。反正都是來打他的。随便哪個都無所謂。不過要是死在赤井秀一手裏那可真是有點冤。不對，赤井秀一好像還有兩年才加入組織吧？

思維有些混亂了。

清原晟凜咬牙，迅速退到牆邊，從自己右側大腿的褲兜裏摸出一大把零件，快速組裝。

卡擦卡擦的零件碰撞聲中，他的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這是哪位好兒子在這種時候給他打電話？！

黑發少年一邊繼續組裝零件，一邊抽手把電話給挂了。結果一沒按好，按了接聽鍵。

手機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喂，Kiyo，家裏收到兩個宅急便，一個畫了太陽，一個就畫了個圈，大概是諸伏和零送你的生日禮物，給你放哪兒去？”

陣平、景光、零、研二、航哥……

清原晟凜有一瞬間的晃神。不得不說，現在他又覺得這個電話打來的正是時候。之前被琴酒激起的條件反射仿佛一下就被安撫了很多。

他幹脆接起電話。反正酒廠的人都已經發現他了，打不打電話都一樣。只要他最後把通話記錄和電話卡全部銷毀就沒關系了。

“陣平，放在我房間抽屜裏就可以。”

“這樣。啊，還有Hagi他們要我來問問，晚飯你想吃什麽？他們說今天你生日，而且聽說還拆了個炸.彈，打算給你弄點好吃的。要不下館子也行。”松田陣平的聲音似乎有點僵硬。

他大概是第一次幹這種特意噓寒問暖的事吧。平時大家都是糙漢子一個，除了研二和景光還算比較體貼溫柔，其他幾個那都是鋼鐵直男中的鋼鐵直男。啊，航哥那是雙标。只對娜塔莉體貼溫柔。

清原晟凜無聲地笑了一下。他覺得這家夥絕對是打賭輸了，被另外兩個陰比派過來的。

他剛想開口，1107號系統的聲音驀然響起：“宿主先生，對面那座樓上也有一個狙.擊手就位！正在瞄準！”

清原晟凜反應極快，就地一滾。下一秒，破空聲響起，原本應該射穿他腦袋的子.彈打在了牆壁上。

還沒等他松一口氣，最開始埋伏的那個狙.擊手又扣下了扳機。這個配合打得那叫一個步步殺機。

幸好清原晟凜是連續翻滾兩次，這次的子.彈依舊沒能帶走他的性命，但是打穿了他的腹部。

清原晟凜猛地咳出一口血。“咳、咳咳。”他握着手機的手死死地扣着機身，冷汗一下就冒出來了。他蜷縮在地面上。

“Kiyo？你感冒了？是不是昨晚玩太嗨了？”謝天謝地，這個年代的手機收音不怎麽樣，松田陣平好像沒有聽見子.彈打過來的聲音。

“是啊……不小心、咳、玩嗨了。”清原晟凜抹了抹嘴角，他不想挂掉電話。讓他任性一下吧。這樣也可以分散一下他的痛感。

“好了，說吧，算我們發發善心，你晚上想吃什麽？”

“我想吃巧克力奶酪提拉米蘇、香草冰淇淋慕斯蛋糕、黑森林櫻桃奶油蛋糕、蘋果餡餅、焦糖布丁、還有……”清原晟凜語速極快，憋着一口氣報了一大串甜點，說完之後他又猛的咳了幾下，牽扯到了傷口，痛得冷汗直流。

其實他更想吃綠豆糕桃花酥雲片糕奶黃包還有南瓜餅來着。但是大概吃不到正宗的。那還不如不吃。

“哈？！你是餓死鬼投胎嗎說這麽大一串也不喘一下氣，小心被口水噎死。還有，這是晚飯吧？又不是專門給你吃甜食的。感冒都這麽嚴重了，還想着吃那麽多甜食，所以才長不高吧？你真是夠了啊。”電話那頭的松田陣平似乎有些無奈。清原晟凜隔着電話都能聽出他的抓狂。

“你管我、咳咳，今天我生日，我是老大。你可一定要記得幫我準備啊。要是吃不到我就回去揍你哦。”

清原晟凜聲音含糊，在電話的那頭疼出了痛苦面具。

剛才那一顆子.彈大概是打穿了哪個器官，導致了內部大出血。喉管裏湧出的鮮血太多，說話的時候差點吞進去，說不定在失血過多或者疼死之前，他會先被嘴裏的血給嗆死。

清原晟凜把手木倉組裝完畢，子彈上膛，趁着那邊松田陣平還在說話的空檔，低聲問，“多少生存值能換一次？”

他沒說清楚那個“一次”是什麽，但1107號系統卻明白他的意思。

“……10000點生存值。”

“哈、噗……咳咳，那不正好嗎。10000點我現在還是有的。”黑發少年眼眸驟然一亮，然後又因為一下子激動，又被嗆了幾口，咳得他心肝肺都疼。他還有機會能赴那些混蛋的約，能把他們救下來。現在才救了一個，還有三個排隊等着呢。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而且他還可以借這個機會換個身份混進酒廠。也算是半個天賜良機了。

“總之，就是這樣，我們見面的時候我一定要、咳咳、要吃到。”他心情明朗起來，聲音都比之前輕快許多，雖然依舊含混不清。

“我還有事，下次再聊。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回來吃你們給我準備的生日點心。”他不斷重複強調，不知是給陣平一個信號，還是給他自己加強信念。

清原晟凜沒等松田陣平回應，幹淨利落地挂了電話，因為他聽見了樓下隐隐傳來的腳步聲。

看起來，狙.擊手沒能幹掉他，琴酒要親自出手了？

能堅持到救援嗎？他定位了一下黑田兵衛的位置，失望地發現對方離這裏少說還有半個小時的車程——而且他記得，這個時間段應該正是晚高峰的時候。堵都給他堵死了。跑過來又肯定來不及。

他忽然想到什麽，又笑起來，卻不敢動作太大：“系統先生，我現在有那麽一丢丢後悔。應該要告訴那些混蛋的——不，應該說，要讓黑田長官通知景光的。讓他小心謹慎一點，別學我，也不要落到我這樣的下場。”

他把手機揣到胸口的內袋裏。擦了擦嘴角的血，一只手按壓住腹部的傷口，搖搖晃晃站起來。

“系統先生，開啓自動瞄準模式。”

嗒，嗒，嗒。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他擡起木倉，目光沉凝，盯着樓梯口。手有些抖。

“砰！”清原晟凜率先打出一木倉。很可惜被警惕心極強的琴酒躲開了。對方大半個身子還被遮掩在樓梯下，根本無從下手。

琴酒擡起木倉對準他，往上走了幾步，語氣森然：“U盤呢？”

誰會告訴你啊，想得美。

清原晟凜穩住有些顫抖的手，又是一木倉打過去。

他壓根沒想過這一槍就能解決琴酒，畢竟這家夥可是穿着厚厚的防彈背心。他只是借着這一木倉的掩護飛速竄過去，收回手木倉，然後左手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刀，氣勢淩厲，直直沖着琴酒的脖頸。

他是雙利手。兩只手靈敏度差不多，輪換着用沒問題，水準不會低。

琴酒作為一個高素質全面發展的殺手，體術更是杠杠的。他反應迅速地退開一步，直接用手裏的□□格擋住了清原晟凜的小刀。

琴酒力氣本就比清原晟凜大得多，尤其清原晟凜現在還是負傷狀态，根本拼不過，對方只多用幾分力氣就把他怼開了。

清原晟凜咬牙，知道自己射擊方面沒優勢，只能靠近戰拼一把。于是幾乎是黏在琴酒身上，敵動他也動。三十秒內雙方已經過了好幾個來回。小刀在兩手之間不斷變換位置，希望能打出一個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是負傷狀态給的debuff實在太讓人下頭，加上對方是個神對手，清原晟凜逐漸落入下風。

琴酒冷着臉，擡手就給了他一木倉，冷聲問道：“再給你一次機會，U盤在哪？”

黑發少年呼吸驟然急促，臉色慘白，死死咬着下唇，都咬出血印子了才忍住沒叫出聲來，但眼神開始渙散，生理淚水無意識地從眼眶中流淌而出。

這一木倉射穿了他右手手腕，把他的小刀打掉了。汩汩的血液從猙獰的洞口中流出來，骨頭碎裂。比剛才腹部那一木倉還痛。鑽心剜骨。

清原晟凜咬牙，左手顫抖着迅速從懷裏摸出之前的那把木倉。他只帶了三顆子.彈。已經用掉兩顆了。

琴酒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不準備再留手，毫不猶豫地瞄準清原晟凜的頭部，扣下扳機。

如果讓對方自.殺成功，那還不如讓他親手了結他的性命。

清原晟凜卻已經搶先一步，把木倉對準自己胸口，毫不猶豫、快準狠地打出了最後一顆子.彈。

鮮血四濺，有些甚至濺到了天花板上面。琴酒不幸慢了一秒，臉上也沾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哈，琴酒，是我贏了。追了這麽一大通，結果什麽都沒撈到，看我膈應不死你。

咱們下次再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仍帶着一點報複的想法，黑發少年的身體無力地向後軟倒。眼裏的光漸漸消散。

與此同時，琴酒的子.彈正好擦過黑發少年的頭頂，沒能如琴酒所料射穿他的頭蓋骨。

琴酒冷冷地盯着地上渾身是血、逐漸變得冰涼的屍.體，擡手，給屍體的眉心補了一木倉。

腦.漿炸裂。紅的白的液體混在一起，把少年原本精致帥氣的臉塗得面目全非。

琴酒放下槍，冷聲道：“伏特加。去搜搜他身上。別放過任何角落。”

“是！大哥。”一直站在樓梯後頭的伏特加上前，也不在意，蹲下身在一片濃稠黏膩的鮮血中摸摸索索，把少年身上的口袋翻了個遍，搜出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小東西。

“大哥，他身上的口袋可真多啊。”伏特加一邊清點，一邊忍不住感慨。

“閉嘴，沒用的事不要多關注，做好你自己手上的事。”琴酒點了一根煙，略微有些焦躁，“這次的事後處理交給那個新來的吧，試試他的本事。”

“是，大哥。”伏特加不知道自家大哥在想什麽，他也不用想，照着做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