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晉江獨發

第31章  晉江獨發

半年前, 爆炸犯被逮捕後。

那座埋葬清原晟凜的爛尾樓——旁邊的一座爛尾樓裏，墓碑的主人正慢慢順着樓梯往上爬。

“咳、咳咳。”黑發少年鼻子皺起，被樓梯間的灰塵嗆了一口。一時之間也有點懷疑自己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宿主先生, 您真的要把這裏作為白天的根據地？”

“對，沒錯，是的。”黑發少年肯定地點點頭。這裏沒人會來，沒有人類鄰居，不需要社交, 不用交房租，沒有監控（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以後也不可能會有監控）, 而且離市區不算特別遠, 生活還算方便，幹些什麽事也不會被人注意。再好不過了——除了有點髒亂差以外。

“其實您去租一間廉價公寓也是可以的。”

“在有人的地方活動就有可能被發現，我現在的僞裝還是太粗糙了，很容易暴露，不能冒那樣的風險。最多只能租一間位置偏僻的公寓然後晚上睡一覺天一亮就走。”清原晟凜堅決地搖搖頭，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決定。對，髒亂差算什麽, 個體适應環境就是了，又不是嬌生慣養的人。比起那個他更不想碰上琴酒。

現在酒廠家大業大, 他一個人勢單力薄, 怎麽也遭不住。他不能碰運氣，萬一被酒廠發現他還活着, 一定會被追殺到底。那樣就什麽事也幹不成了。

等他做好準備了, 就撸起袖子沖上去加油幹, 拍死琴酒他丫的。

黑發少年爬上頂樓，環顧了一圈周邊環境。這棟爛尾樓算是臨近完工了才爛尾, 所以建築完成度其實還算不錯，空間夠大夠寬敞，上面還有一層天臺，并不是非常破爛。

而且是這附近最高的樓，不用擔心再有狙擊手悄咪咪地趁他不注意瞄準他——安全性也有了。

除了過于冷清以外，真的沒什麽好挑剔的。

清原晟凜找了一處相對幹淨的空地，把路上回收的沖鋒衣鋪在地上做墊的，又在上面鋪了一張白紙，拿起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嗯……第一步，找人學化妝。可以考慮去娛樂圈看看？那裏面應該有很多化妝師，總有擅長特效妝的。但是不能真正混進去，不然一旦被鏡頭拍到就完蛋了，琴酒應該對他的這張臉記憶深刻。

而且說實話，只要不是易容，就算做了僞裝也騙不過那種頭腦精明的人。

Advertisement

水性筆磕在紙上，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醜不拉幾的不成樣子，還有幾筆直接給紙戳出了洞來。清原晟凜眉頭皺了又皺，強行壓下把紙撕了重寫的沖動。

半晌，換了一只手。繼續埋頭奮筆疾書。

第二步，找貝爾摩德。嗯，貝爾摩德應該很難找，不過沙朗·溫亞德和克麗絲·溫亞德倒是很好找——雖然好找不等于見得到。

但是也沒關系，借用網絡創造一個虛假的身份接近那個圈子，總能在哪個宴會酒會發布會之類的地方找到接觸的機會的。反正像那樣的巨星出場的機會會少嗎？那必不可能。

但是得注意——

清原晟凜在那行字邊上畫了一個圈：不能用這張臉去做這些事。

雖然琴酒宣稱“從來不去記已經殺掉的人的臉和名字”，但是事無絕對，他也不相信那種人自己說出口的話——可信度極低——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會抱僥幸心理。

萬一貝爾摩德從琴酒那兒聽說過他的長相特征或者貝爾摩德恰巧在情報中看過他這張臉，又或者幹脆去找貝爾摩德的時候琴酒正好在現場，那一切就等于白幹了。

不僅白幹，而且還很有可能附贈子.彈一顆。他記得貝爾摩德的木倉法也挺好的。

不不不，還是別想了。想想就糟心。

黑發少年搖了搖頭，企圖把那個可怕的想法晃出去。

咳、嗯，第三步，讓貝爾摩德認同他，然後激活易容僞裝技能。這點說難不難，說易不易。關鍵是“什麽是認同”。他得從多方面進行嘗試——比如說，是對他身份的認同？對他的成就和能力的認同？對他說的話的認同？對他的人品的認同？還是別的什麽？這些暫時都不能确定，得到時候再看。

不過他倒是有個想法。貝爾摩德生于黑暗，卻喜愛光明，對她的“Cool guy”和“Angel”百般容忍、百般愛護，甚至有他們在就不會對身邊的人下手。

那麽，這個所謂的“認同”，很有可能和這方面有關。

只是那樣的話，新身份就不能用來混進酒廠了。不僅不能混.黑，反而還要非常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最好能在見識到貝爾摩德的危險之後還能對其善意以待。

但還是得做兩手準備。

新身份不僅要禁得住查，還要有一定社會關系、人格魅力和事業成就——簡而言之，有能力有魅力有權力有財力。這樣才能一次性把所有可能性都嘗試一遍。而且萬一失敗了，還能轉換方向。

看樣子得用心經營一下。這樣的話對他以後的路來說也好一些——學會易容後這個身份還能重複利用。

用得好大概能有奇效。

清原晟凜用筆點了點被他圈出來的那個詞，又用筆端敲了敲自己腦袋。

“著名會社繼承人”這個名頭似乎還不錯的樣子？雖然稍稍有點難度，先試試看吧。多肝一段時間，大概行得通。

世界上沒有一步登天的事，也不會天上掉餡餅——與其眼巴巴期望那種事發生，不如自己去搭天梯或者自己去滾餡餅。再退一萬步，就算真的能一步登天或者有免費餡餅，他也不會要這個機會的。

畢竟，這種事一聽就很假很危險，你得時刻注意會不會有人早就準備在你上去的時候把你蹬下去或者在餡餅裏下毒，不然哪天一命歸西了都不知道為什麽。與其那樣那還不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總感覺自己這條無與倫比的鹹魚卷着卷着就不鹹了，成了鹹魚卷子？

清原晟凜一頭黑線，把筆一放，就那麽盤腿坐在一地灰塵上，望着外面藍得過分的天空靜靜發呆。不到一會兒，他又振作精神，重新埋頭制訂自己的計劃。

第四步，學會易容後，再搞一個身份，通俗點說，就是再創一個馬甲。然後用新馬甲去混黑衣組織，幫景光和零打點掩護和揪出公安裏的卧底，嗯，順便還可以在組織裏拱拱火，争取把黑衣組織折騰到垮臺。具體的等進去之後再說。

第五步……沒有第五步了。就這樣吧。挺完美的。有什麽變動到時候再随時調整就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人救下來就好，其他什麽也不想管了。當然，要是能有機會再和那幾個笨蛋一起喝酒聊天就更好了。

清原晟凜滿意地檢查着自己寫了滿滿一張紙的計劃，優化了一些細節，然後把紙折了幾折塞在一個角落裏，再直接往地上一躺，把衣服做床單，就那麽睡過去了。

不過十一月的天還是很冷的，清原晟凜被凍了一晚上。早上醒來的時候，墊在下面的沖鋒衣已經被他按在在地上又滾又蹂，徹底報廢了。

“阿嚏！”他用手團了團，也沒把衣服直接扔掉，而是随手塞在一個視線範圍之外的犄角旮旯裏。眼不見為淨。

他一邊擦着被凍得通紅的鼻子，一邊偷偷摸摸跑去附近的一家三無網吧，注冊公司。雖然這種事一般是要走正常程序的，但bug級的黑客技術用在這裏最合适不過。悄咪咪給他們在成堆的申請書裏再塞一張過去就解決了。

“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神情專注地噼裏啪啦一陣操作。登記會社信息的時候，他也毫不猶豫，直接敲定。

『會社名稱：三只小貓

社長：白蘭

國籍：種花

會社地址：米花大廈十八樓

郵件地址：XXXX-XXX-XXXX』

看到某一項的時候，他眼神一頓。照片？自己P一張不就行了。

清原晟凜盯着電腦，拖着鼠标一點一點從細節上修改自己昨天僞裝後拍的照片。

然後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折騰完。

不過事實證明，你可以永遠相信種花家的P圖技術。那可是可以被稱為世界三大顏圈邪術之一的絕技，就沒有什麽P不出來的。

屏幕上的那張臉乍一看上去和他自己很像，但仔細一看——呃，還是很像。但說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他自己長相偏幼齒，看上去過于乖巧。而這張臉，卻是那種看上去如春風般和煦的類型。完全是兩種風格，一種照顧別人，一種被人照顧。

清原晟凜有些出神地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繪上面的照片。

這是他弟弟，白葉晟。

明明他倆都是正兒八經的混血兒，結果阿晟卻壓根沒遺傳到一丁點兒母親的俄羅斯長相，眼睛是正統的深棕色。當初這事兒他們自己還笑了好久。

他特意用了這張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年輕——足夠年輕。

他相信貝爾摩德不會對一個老于世故的人産生太多感情，畢竟大家都是狐貍，誰又比誰更值得相信呢？除非一起經歷過什麽生死患難的事。

阿晟說話溫吞，但是謙遜有禮，很懂分寸，也很懂得體貼人。是個非常适合陽光的好孩子。

光對于黑暗是具有巨大吸引力的。他相信如果阿晟在這裏，一定也能成為某個人的光。

“凜哥去做大事了。你給哥加加油。”

清原晟凜深吸一口氣，繼續接下來的步驟。真正創立會社的時候，一定還是要有人去的。很多事情他不能到場，雖然有問題，但問題不大，雇傭一個人專門幫他做這些事就可以。

幸好他向來極有憂患意識，在海外開了一個瑞士銀行的賬戶，裏面有數額龐大的資金，初期用來啓動一個公司完全夠用——雇傭工具人當然也可以。

剩下的事，在當世功能最強的人工智能的幫助下，幾下就能完成。唯一需要再折騰一下的就只有公司的LOGO。不過這個他自己已經有想法了，用不着找別人。

“宿主先生，為什麽叫三只小貓？”1107號系統又按捺不住自己八卦的心了。

“你猜？”清原晟凜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不想猜。宿主有時候心眼多得跟篩子有的一拼，有時候又傻得和沒有腦細胞的單細胞生物草履蟲一模一樣。真的不想跟這種在兩個極端反複橫跳的人類玩“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不猜”的游戲。

“你知道了什麽？”1107號系統突然開口。

“知道什麽？”清原晟凜嘴角弧度不變，游刃有餘的樣子。

“不，沒什麽，您高興就好。當然，要是能好好照顧自己就更好了——發燒了不求您能去醫院，至少請買點藥。”

“好哦。”清原晟凜不在意地笑笑，出網吧的時候順手把有關他的監控全部用以前的監控替換掉了。

搞定開頭後，後續的所有事情一共用了不到一周就全部解決了，名為“三只小貓”的商業會社正式成立。

然後自從會社成立，清原晟凜就忙得腳不沾地，跟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天天忙上忙下，每天都是月亮不睡我不睡。

畢竟打算在三年內成立一家聲名鵲起的大公司，那絕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就算有超出這個世界水平的知識，很多事情還是要靠自己去努力——尤其是他還不能光明正大地露臉，這就讓各種事物的處理難度急劇增加。

……

時間回到今天，半夜兩點。

清原晟凜暫時還是住在那棟爛尾樓裏，但是已經偷偷把這塊地皮買下來，不用擔心有人來拆遷。并且零零碎碎的也搬了不少生活用品進來，總算顯得不那麽家徒四壁。

然後他每天就端着一臺電腦，夜夜熬成大熊貓，和電腦比拼誰的轉速更快。

清原晟凜“系統先生，以你的意見，這個項目适不适合拿下？”

“以系統模拟運行的結果，本統認為收購該項目并不劃算。”

“理由？”

“該項目正處于微弱的下滑期，開發情況雖然不算非常好，算得上高開低走，但依然有一定利潤。此時收購需要花上更多的價錢。再等上一段時間，待項目正式進入低谷期，那時再收購可以降低很多成本。”

“嗯……”清原晟凜并不打算全盤接收1107號系統的意見。兼聽則明，偏聽則暗。要學會自己動腦。這樣做出來的決策才算是有效。

“您該休息了。”1107號系統出聲提醒。

“好，再等一下，馬上就睡。”清原晟凜依舊緊盯着屏幕，心裏不斷盤算着這個項目的各項優劣勢，以及可能帶來的利潤和虧損。

“……”好吧，那再等一會。

結果清原晟凜搞定這一項，鼠标一滑，又開始浏覽下一項。

“宿主先生？”

“好好好，馬上，馬上就睡。”嘴上這樣說着，然後他又往下翻了一頁。

“……”它真的要罵人了啊！

1107號系統憋着一股氣，打算在清原晟凜腦子裏來一次“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催促他趕緊睡覺。

結果清原晟凜的聲音打斷了它的讀條。

“诶？這一項……”清原晟凜眼睛亮晶晶的，像見了肉的狼一樣，雙眼放光地看着那幾行字。

鈴木。鈴木家的産業。

雖然三只小貓涉及的行業基本不和鈴木會社搭界，但這并不妨礙他對鈴木家有那麽一點點“非分之想”。鈴木家有權有人，如果能和他們搭上線，對他推行計劃有很大幫助。

“睡覺。晚安。”這回不用系統催促，清原晟凜迅速敲定決策，然後扯了張毯子，心滿意足地就地而眠，一下就着了。

“……晚安，宿主先生。”它本來還想提醒一下，要他把被子蓋好的。怎麽睡這麽快。

然後第二天，不出它所料，清原晟凜又感冒了。嗓子發幹，喉嚨嘶啞。

清原晟凜也沒太在意，反正感冒本來就是家常便飯了。1107號系統的話對他而言幾乎沒有威懾力，他就只是随便咬了點面包吃了點藥，然後開始捯饬自己。

對，沒錯，就算每天被壓榨得不成人樣，但他還是堅持去偷學了某個不知名化妝師的化妝技術，并且成功出師。

清原晟凜對着鏡子塗塗抹抹，不一會兒給自己整了一條又深又長的醜陋疤痕，盤踞在臉上，宛如猙獰的蜈蚣。然後戴上美瞳、帽子還有口罩，滿意地對着鏡子照了照。

清原晟凜照着鏡子裏的自己，又在衣服底下和鞋裏墊了些東西，把身形調高調大。

“怎麽樣？”

“一如既往地到位。”1107號系統客觀點評。真正的從頭到腳全部僞裝了。

“那就出發。”清原晟凜笑笑，開始每天的“早課”——“偷窺”他那群好同期。

他知道那個爆炸犯很有可能會越獄，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消失會讓他們擔心，所以根本沒辦法撒手不管。至少，要每天去看一看。要是萬一真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事，他也能及時抽手去幫忙。

今天正好是個沒有太陽的日子，天空霧蒙蒙的——很像他死裏逃生醒來的那一天。

他本來只是和往常一樣，像是上班打卡一樣，打算去瞅一眼，結果他跑到警視廳附近，蹲守了一個多小時将近兩個小時，三個人一個都沒來。

這種突兀的展開讓他有些焦慮，然後一問才知道，三個人全部請假了，理由不明。

清原晟凜在街上轉了大半天，最後，他在一座墓園裏找到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