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醒不來的夢,奇怪的是夢裏誰都沒有,只有一顆歪脖子老樹,我一個人在那樹下守了好多年的樣子。跟大學後門那顆讓我穿越的樹好像呢，光禿禿的枝桠朝着天空扭曲地延伸着,有種說不出的蒼涼之感。

很寂寞麽。

醒來的時候胸口還疼的厲害,我睜開眼皮看着這陌生的環境,天花板都掉漆了，窗簾緊緊閉着,也不知道是白天還是晚上，周圍看起來有點亂。不像是正常的賓館。腦子裏開始自動回想暈倒前的事,俠客和旅團還有最後看到的奇犽。救我回來的人是奇犽，思緒緩慢地跟上來，我僵硬地扭頭找尋着他。

“渴了吧。”

門口走進來的人是貝娜，她今天沒有化妝,看起來有些疲憊。因為喉嚨幹的發緊，我只是點點頭，她倒了一杯溫水後将我扶起。看了她一眼，我将嘴巴湊到杯口開始喝水，杯子在她的手中微微傾斜，在我喝完水後她笑着将枕頭墊在我身後，讓我靠着。

“如果你這幾天危險期沒有過去，我可真的要給你潑水了。”貝娜将我垂在臉前的劉海挽到耳後，然後慈愛地摸摸我的頭。

“謝謝，讓你擔心了。奇犽他們呢？”

我确信我再說奇犽的時候貝娜的視線閃躲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掩飾了那抹情緒：“他們都出去了，找ＧＩ游戲機的相關資料。你安心休息吧。”

“今天幾號？”

“四號。”

“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晚上喲。”

我昏迷了三天麽，我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纏繞的厚厚繃帶，手臂上也是纏了一圈，藥水味挺濃厚的。總覺得我忽略了什麽，昏睡了三天，那麽拍賣會呢？在這個友客鑫市碰到了那麽多的熟人，大家懷着各自的目的齊聚一堂，又會發生怎樣的摩擦？酷拉皮卡會對上俠客麽。

“傷口還好麽。”

在耳邊響起的聲音不再是貝娜輕柔的嗓音，我一愣，擡起頭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伊爾迷。而貝娜已經不見了。什麽時候來的呢。

視線對上的剎那，胸口有點疼，委屈像是潮水一樣蔓延，我吸了吸鼻子，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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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哭。”

他的話像是命令又像是安慰，我還真的就不敢吭聲了，忙眨眨眼，将要濕潤的眼睛弄幹。怕被他嫌棄，還用沒受傷的手擦了擦。我只是覺得，能夠理解的我只有他一個，我的委屈或許他能懂。矯情的想撲進他懷裏大哭一場或者被他抱着安慰，我想的很好，但我知道這不可能。

真的是戲劇看多了麽。想到這些狗血的戲劇就突然想到了俠客……

俠客說為什麽能接受他，卻不能接受自己。那是因為我偏心，對，我就是偏心，我根本就自私的一塌糊塗。我其實只是想給自己一個臺階下，編造一個謊言，讓我覺得我還是一點都沒有變，我的原則我的底線都在那裏。我保留了自己的底線，失去了俠客這個朋友。那麽對于伊爾迷呢，我是真的能夠接受了麽，我喜歡他，就應該支持他的家族，就算那是殺人。凉菲你真是太可笑了，難怪俠客讨厭你。

“你覺得委屈麽，因為幻影旅團和酷拉皮卡。或者，你覺得在這個世界，自己都是委屈的。”

“我沒有……”

“你有，你甚至開始懷疑我。”

在他空洞的眼睛裏，我頓時變得跟小醜一樣，在耍着可笑的小心思。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但伊爾迷說的沒錯，我剛才是質疑了。我沒有打算隐瞞他，重來沒有，我的想法我都願意告訴伊爾迷，但是如果我自己也不清楚呢。

“我只是覺得自己不适合這裏。”我低聲說着，又垂下了頭。

“你只是在找不到平衡點後想要逃避，你說你的世界比這裏和平。但現在這裏不是你的世界，你一直看到的是我對你好的一面。就這麽簡單，所以你以為大家都很善良。阿菲，你看到好的，就想不到壞的。看到了壞的，就想不到好的。西索帶你去拍賣會我知道，我沒有去幫你，因為我也贊成西索這麽做。”

聽着伊爾迷毫無避諱的話，我覺得很驚訝。這一次他不會再護着我了。心裏就是這麽覺得，有點心涼。原來他知道會變成這樣，但并沒有阻止。我确實只看到伊爾迷好的一面，壞的呢，壞的一面是什麽？像旅團那樣？

“為什麽要這麽逼我。”

“因為你太天真。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在忙，所以我讓奇犽去了。”

原來是這樣麽。

我太天真還真的是對不起了。來這裏不到一年，三觀都颠覆的差不多了，我跟誰哭去。現在冷靜了下來一想，我堅持自己的底線我沒有錯，伊爾迷做家族業務殺人也沒有錯，俠客完成任務沒有錯，酷拉皮卡報仇也沒有錯。被殺的人更沒有錯了，那到底是誰錯了？

因為立場不一樣，所以注定會有傷害。或許就錯在我死腦筋了。想在這裏找出一個對錯，傻缺。

但是我不後悔。我為自己能堅守這樣的底線而自豪。

“看樣子，你下決心了。”

“嗯，我自己不後悔就對了。或許以後那條底線會被自己打破，但我不希望是現在。麻木的太快，爸媽會傷心的。”

“借口很好。”

“你能別戳破我麽。”

有點懊惱就這麽被伊爾迷看穿，我瞪了他一眼。有些事情不冷靜下來想是永遠想不通的，越是逼自己越是痛苦。未來的路還有那麽長，現在說什麽都太早，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橋頭自然直吧。或許是我有點看開了，伊爾迷也不再說什麽來刺激我，只是陪着我坐了一會兒，給我掖了掖毯子。這小舉動讓我有點受寵若驚了。他現在稍微對我好一點我都覺得好難得。從前，不會有這樣小心翼翼的感覺。

因為越來越在意麽。

伊爾迷将手按在了我的頭上，微微傾身靠近，不帶情緒道：“早點休息。”

“你、你呢？”我看着起身要離開的伊爾迷，小聲問了句。

“有事。”

聽到他說要走，心裏有點不願意，卻不知道該怎麽去挽留。那一陣的失落堵在胸口，悶的讓我發慌。其實也不是很想讓他留下來守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伊爾迷也只是看着奇犽的面子上才這樣的。我怎麽稀裏糊塗地又亂想一堆了……

留下來，安慰安慰我，或者說些話，就是這樣坐着也好。

留下來……

“你想說什麽？”

不知道是我的殘念太強還是怎麽的，伊爾迷居然又轉身回來了，我傻不拉幾地看着他清俊的臉，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

“沒事我就走了。”

“抱抱我！”

“……”

“……”

腦子一打結，說出來的話都格外的坑爹。我心跳一下子跳的厲害，耳邊滿滿的心髒鼓動聲音。剛剛那麽喊大一聲，他又怎麽可能聽不見。那詭異的沉默讓氣氛變的尴尬至極，我扯到了傷口疼的龇牙咧嘴又不敢哼出聲，不太想在他面前丢臉。硬着頭皮裝逼吧。

心裏還沒有太多的準備，肩頭上落下一雙溫涼的手掌，我驚愕地看着伊爾迷拉近我和他的距離。直到他将我摟入懷中，輕柔而又溫和。這不是第一次擁抱，可是這是我第一次要求的擁抱。心亂如麻，一瞬間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擺。犯傻了一下，我才後知後覺地讓手攀上他的背。頭老老實實地靠在他的懷裏，聽着那平穩的心跳，自己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一個帶有安慰性質的擁抱，足夠了。

“謝謝。”

“你欠我一頓飯。”

“好。”

一頓飯換一個擁抱，伊爾迷你是不是虧了呢。

挺過去吧，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大風大浪也見過了，以後會更加的知事吧。不是只有一種選擇，傻裏傻氣的自己，活該被現實教訓。

做好我自己該做的。

這次睡過去，再醒來後，守在我旁邊的人不是伊爾迷也不是貝娜，變成了奇犽。窗簾被拉開，只有微弱的光芒投射進來，屋裏還是陰沉沉的。外面是白天，估計還是陰天呢。奇犽用手撐着頭搭在我床邊一動不動的，我看了一會兒後才發現他是睡着了。我正掙紮着想起來給他披件外套，小傑就從門口那進來了。

“小阿姨你醒了！”

小傑毫無壓力的一聲喝，奇犽醒了，我撐着坐起，手裏拿着外套傻笑。奇犽埋怨地看了小傑一眼，就撇過頭來看我。

“幹嘛。”我将外套放下，好笑地問。

奇犽哼了聲，端着少爺架子一副盤問的模樣，“你到底有多少事瞞着我。”

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總歸有那麽一些事是不想讓他知道的。比如我認識幻影旅團的人，比如我喜歡他大哥，比如我拜托了他二哥幫忙打聽回家的事。不過我變身的體質他的一個家族都知道了，只有他不知道。

“蠻多的，女人嘛，總有那麽些小心思。不過有件事的确瞞着你，雖然我知道你可能不會介意，不過當初怕吓着你，一直沒讓你知道。”

“是什麽！”

這回就連小傑都好奇地圍過來了，我看着兩小孩亮晶晶的眼睛，不禁失笑。“不過你倆得告訴我，昨天你們幹什麽去了。”

“去收集ＧＩ游戲機的資料了。”奇犽立即搶着回答。

我盯着奇犽看，沒出聲，一直盯一直盯。他俊秀的臉開始露出窘迫的情緒，終于奇犽扛不住我的視線甩頭看向了別處，“你怎麽知道是騙你的。”

“直覺咯。”因為昨天貝娜說起你們那一瞬的眼神閃躲的太明顯，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她又怎麽會這樣呢。變化系的她可是非常擅長隐藏情緒的。總覺得昨天在我的昏睡中又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奇犽和小傑兩人面面相觑，叽叽咕咕地商量了一會兒，小傑沖我讪讪一笑。

“小阿姨我們不是故意瞞你的。昨天酷拉皮卡抓住了幻影旅團裏的團長，我和奇犽卻被團員給抓住了。然後到了半夜才通過約定與交易被放回來。回來沒多久，奇犽不放心你就過來一直守着了，哎……痛！奇犽幹嘛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