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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滑板站在巷子口,奇犽聽着那一聲聲的叫喊無動于衷。因為他一句都聽不懂，直到聽到一聲英文的呼救，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對方真的是在求救？可是為什麽之前她叫的每一句都聽不懂？

六歲的奇犽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出手了，他也想看看對方是怎麽個奇葩。

出手利落地解決了那幾個混混,奇犽看到褲子被扒到了膝蓋的女人，當下臉一紅撇開了頭。将地上的衣服撿起扔到女人的頭上，他耐着性子等着對方開口說話。對方說了幾句，而且每一句話都不一樣，奇犽懵了，他又聽不懂了。內心有點浮躁，奇犽決定不等了，正要掉頭走，那女人卻又說了英文。

兩個人磕磕絆絆地用英文交流,奇犽更加的不耐煩了，他撇撇嘴皺着眉頭，真想直接甩手走人。但不知道為什麽又覺得不是很排斥女人的聒噪，尤其是在她說交個朋友時，心裏有點小小的期待。因為家裏比較特殊的原因，他至今沒有一個朋友。

女人說她叫凉菲，她說咱倆交個朋友吧。

後來奇犽怎麽想也想不到，他會跟這奇怪又弱暴了的女人成為朋友。還是忘齡之交，她大了他整整十六歲。

于是六歲的奇犽變成了凉菲的語言教師,負責教會她通用語。

凉菲是個普通的女人,會跟他借錢,吵着要打工，嚷嚷着這樣那樣瑣碎的事情,嘟囔自己教通用語太嚴苛。在奇犽看來，還不還錢根本無所謂，她很弱，但是很努力，在學習語言這點上就能體現出來。這也是奇犽有些欣賞的地方，在生活上面的事情奇犽懂得不如她多，有時候她很羅嗦，像個老太婆一樣喋喋不休，不準他吃飯的時候看電視，不準他刷牙後再吃巧克力。走人行道的時候總喜歡把他往裏面擠，說什麽怕被車撞到。衣服破了，她會要求他脫下來然後一針一線地縫好。

生活中的一點一滴，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細微積累,就像兩個人的關系一般。

奇犽殺了人，第一次是為了朋友而殺了人，不是因為家族下的命令。可得到的結果讓幼小的他心靈有點受傷，凉菲看到他殺了人，居然就那麽跑了,沒有一點遲疑的跑掉了。看着她倉惶逃跑的背影，奇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可是他并不覺得自己哪裏有錯，他只是救她而已。他的家族就是幹殺手一行，這到底有什麽不對？

想了很久，雖然不甘心，奇犽卻也不想就這麽失去第一個認識的朋友。他只是想讓她理解，他不會傷害她，他不是殺人魔。她到底只是一個弱暴了的普通人，這個世界上還是平凡人最多，而他結識的就是那樣的她。

凉菲是奇犽的第一個朋友，那時候還不知道一個人會在心裏占有多少的分量。

一直到一個雷陣雨的夜晚，奇犽被會念的高手襲擊了，因為之前為了救凉菲而殺了對方的弟弟，所以仇家找上門來。以奇犽現在的實力根本不是開了念力的人的對手，被揍爬下只是時間問題。他想要攔截下對方，怕他們去找凉菲，但這根本不是他所能阻擋的。

那時候奇犽覺得自己很差勁，很弱，因為他醒來後發現自己被救了，但是凉菲卻不見了。只留下那顆黑珍珠，奇犽跑回她的家去看，大門歪歪斜斜地立着，家具牆壁地板全都被毀了，就連客廳的一面牆壁也被打穿，鄰居七嘴八舌的誰也說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奇犽看着這殘破的家，心下一片荒涼。他說不上來什麽感受，可是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阿菲，阿菲你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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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他喊，沒有回應。

從來沒有想過她會突然消失不見，他知道不會一直在一起，他知道以後自己也會離開，他知道他都知道，他只是還沒有做好她忽然不見的心理準備。這一切都是這麽的令他措手不及。六歲的奇犽，只是覺得難過了。

說不定她終究是因為自己而死了……

奇犽将這個人埋在了心底，她是第一個朋友。

這個人跟家人不一樣。

※

再一次交到朋友是在六年以後，１２歲的奇犽參加了獵人考試，認識了那個叫傑·富力士的同歲男孩。

凉菲是第一個朋友，但小傑才是第一個走進心裏的朋友。他可以平靜地接受自己的一切，而凉菲很需要勇氣與心理準備。奇犽打從心底裏認同的可以與自己勢均力敵的朋友就是小傑。有時候看着小傑甚至會有種看到凉菲的錯覺，這倒不是說兩人哪裏像，只是偶爾腦子不靈光，就會産生一種奇怪的微妙感覺。

奇犽是一個有些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他會很珍惜自己認可的人。但絕不是像伊爾迷所說的那樣，只是想試一試能不能獵殺對方。

在考試裏見到凉菲，是絕對的出乎意料，奇犽看着對方笑着跟小傑打招呼，接着傻不拉幾地看自己，然後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最後是奇犽率先轉身結束了這種互瞪的情況，奇犽完全的，亂了。可是表情很好地維持住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該怎麽做。那是凉菲嗎？心裏有幾百個疑問，六年的時間怎麽像是一點沒變？她沒有死，那去了哪裏？為什麽走的時候都不跟自己說？

想着想着，竟是有些氣。這樣不負責任一走了之的朋友，他才沒有。

如果她給自己道歉解釋，那就原諒她。

抱着這種想法，奇犽覺得自己已經很仁慈了。于是他拉着小傑先行離開，而凉菲在後面面紅耳赤地追。根本不是考試的那塊料，又怎麽會跑來考試呢。奇犽偶爾會回頭看一眼跟在後面的人，确認安全，結果被小傑撞個正着。

“奇犽，你果然認識雪餅小阿姨。”小傑一臉肯定地點頭。

嘴角一抽，奇犽沒有出聲，那麽蠢的名字是怎麽回事。

※

凉菲的道歉與解釋并沒有讓奇犽等很久。

奇犽這才知道他倆居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聽起來很荒謬，但她那些古怪的事情以及一點都沒變化的樣貌就是最好的證明。與六年前的人影重疊，自己長大了，她卻還是二十二歲。好吧，雖然她仍覺得十二歲非常小。

抛下小傑凉菲回到枯枯戮山的家裏，這一切都是在腦子混沌的狀态下完成的。只知道對決賽裏遇到了大哥，輸的一塌糊塗，連動手都沒有。奇犽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起伏，就是覺得有點對不起小傑，就那麽離開了。不過至少，他讓凉菲合格了，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

被鐵環吊着，雙腳懸空，靡稽拿着皮鞭抽的不亦樂乎。奇犽麻木地等他抽到手累休息，看來自己抓在二哥身上的傷也好了嘛。

“奇犽！你反省了沒有！媽媽可是很傷心！”靡稽一邊抽一邊汗水飛濺，他已經抽了兩個小時了，或許他會把這當成一項健身運動來減肥。

又是一鞭子落下，抽在臉上，奇犽被這股力道抽的臉向右偏。不是不疼，只是學會了忍耐。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奇犽藍色的眼睛沒有絲毫情緒地看着靡稽，聲調高昂道：“好痛的二哥，我錯了，下次不打你了。我真的是感到抱歉了哦，你要是還生氣，就多抽幾下呗。”

被奇犽這種漫不經心的态度刺痛，靡稽氣的跳起來，刷刷幾鞭子猛抽，吼道：“別騙人了！”

“二哥，你要我怎麽樣嘛，我也道歉了啊。也讓你随便抽了，這麽難伺候，又不是老爸。你要不解氣，就繼續抽啊。”奇犽不耐煩地說，面不改色絲毫沒有悔過之心。

已經被氣的昏了頭的靡稽，氣沖沖地扔下皮鞭跑走了。奇犽得意地吐了吐舌頭，胖子又被他氣得跑掉了。大成功～

一直到半夜三更的時候靡稽又開開心心地來到審訊室，這一回靡稽氣到了奇犽。靡稽說，家裏來客人了，一個還有點姿色的女人。

“奇犽，那個女人口口聲聲說要見你，媽媽讓柯特帶她去客房了。喂，你小小年紀，就出去泡妞了？”

靡稽口無遮攔地說開了，哪知還沒說上幾句，“咔嚓”清脆響聲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他滿臉驚訝地看着奇犽震斷了鐵鎖，然後再次将爪子伸向了自己，一雙暗沉的藍色眼睛滿含暴戾之氣。

“她在哪，帶我去。”

靡稽迫于上次的教訓，一邊低咒着一邊帶着奇犽過去了。他雖然是家裏的老二，但在武力值上與其他兄弟相差太多了。

根本不管二哥的抗議，奇犽拽着靡稽讓他帶路找到了凉菲所在的客房。沒有多說，直接将人抱起帶走。他家可以說是龍潭虎穴，以凉菲這種廢柴來說，闖進來除了死就是死。他的擔心她不知道。

同樣的，凉菲的很多事情，奇犽也不知道。

比如，她何時跟自己的大哥認識了？

※

奇犽不知道家裏人是在打什麽主意，但至少他可以自由地出門了，這是件好事。

不知道是不是做夢，奇犽看着身旁的朋友們，突然覺得有點輕飄飄的感覺。小傑在，凉菲也在，還有雷歐力跟酷拉皮卡。

大家約定九月一日在友客鑫再見。

小傑的能力奇犽根本就不擔心，稍微在意的是凉菲，明明都是拿了獵人執照的人了，還是挺廢的。當然，比六年前是強了點，至少她會了他還不會的念。那是大哥給她強行開啓的，奇犽從伊爾迷口中聽到這事時是有氣憤的，但他敢怒不敢言。努力壓抑自己的反抗情緒，在大哥的面前，他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除了敬畏抗拒，就沒有別的情緒了。

奇犽希望凉菲能夠變得更強一點，至少能夠自保。他可以理性地分析很多事情，所以才會答應大哥讓靡稽特訓凉菲的事情，其實就算他不答應，也改變不了什麽。但這麽做并沒有什麽損失，除了自己不是很高興之外。

因為這樣她就不能跟自己一起去小傑的家鄉了。

稍微有點可惜。

※

九月一日友客鑫的聚會少了酷拉皮卡，就是凉菲也在中途急匆匆地跑了。丢下三個人發牢騷。

晚上的時候雷歐力出了個主意賺錢，說讓小傑比腕力，別人贏了可以拿走獎品。比一次是一萬戎尼。比試正在熱鬧進行中，奇犽卻接到了一個電話。

在聽到那人的話時，他呼吸一窒。來不及跟小傑解釋，就沖出了人群，朝着郊外的曠野狂奔。

一路疾馳奔跑，周圍的景色像是變換的夢境，飛速倒退，快的已經看不清了，汗水從額頭滲出，再順着臉頰滑落。

奇犽甚至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松懈，直到他找到了凉菲。

她機械地走着，渾身都是血。瞳孔已經失去了光澤，像是死寂的深色潭水，不起波瀾。藍色的瞳孔驟然緊縮，奇犽焦急地大喊出她的名字，朝着她在的方向奔去。在她落地之前将人接住，然後攬入懷中。

“阿菲！阿菲你還好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一時間奇犽竟變得有些手足無措，心急如焚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懷裏的人基本上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身體冰涼，血卻是溫熱的。以前殺人的時候怎麽就沒覺得那些血觸目驚心呢？紅的那麽瘆人，帶着甜膩的腥氣，讓人作嘔。抹掉凉菲臉上的血，奇犽抱緊她。

“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像是在說給懷裏的人聽，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奇犽斂去混亂的氣息，抱起凉菲，朝着城鎮裏拼命跑。

她的呼吸牽動着他的神經，奇犽複雜的情緒脹滿了胸腔，卻找不到一個發洩的出口。

腦子裏唯一清晰的念頭是救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