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比較 環肥燕瘦,難分伯仲

第10章 比較 環肥燕瘦,難分伯仲。

榮二娘見霍嬌盯着他背影看,打了個胡哨:“風流倜傥吧?”

霍嬌羞澀道:“說實話,沒看清。”

萱兒跳起來舉手:“我看清了!”

榮二娘道:“那你說說,他和……近來有什麽美男子來着?”

一旁的夥計道:“今年的新科探花?”

榮二娘點頭:“對對,那你說說,他與探花孰美?”

萱兒左右為難:“這兩張臉啊,長得不一樣,一個矜貴含情,一個孤高冷豔。”

榮二娘總結道:“嗯,這叫燕瘦環肥,難分伯仲。”

霍嬌啼笑皆非:“二娘子,蘭大官人找你有事?”

蘭珩同她閑聊幾句,腳下不停,一刻也沒停留,榮二娘也有些茫然:“不太清楚,難道只是路過?”

她與對方只有一面之緣。好幾個月前,在商會中,蘭珩與行首觥籌交錯時,自己湊上去敬了一杯酒:“蘭大官人,我是康寧書坊的榮二娘。”

蘭珩約摸并未聽過什麽康寧書坊,故而只是禮貌颔首。

這就記住她了?

蘭家的墨是一等一的好,不過向來只供禦前和幾個大書院的官刻使用。

既然對方對她不算排斥,那她有什麽籌碼能撬動對方手裏的資源呢?她托着香腮在鋪子前思忖片刻,忽然想到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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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二娘讓萱兒磨墨,提筆給蘭珩寫了張字條:“我坊中霍工,三日後為商王太妃抄經,故重金求買鎏金油煙墨。”

不管能不能買着,能同蘭家建立聯系,對榮二娘來說都是好事,她向來風風火火,遇到件開心事,手頭也利索起來,趁着沒到傍晚客多的時候,就張羅着帶霍嬌買幾件新衣裳。

霍嬌除了來時穿的衣裙,後面都穿得是書坊裏給丫鬟備的粗布衣褲,幹起活來利索。

不過這身衣裳去見王妃總不好,榮二娘帶着兩個丫頭,打算去買些成衣和胭脂水粉。

霍嬌想着,那邊多是姑娘家們愛逛的鋪子,遇到謝衡之的可能極小,便将那套洗幹淨的月白色衣裙拿出來穿了。

榮二娘先是帶她挑了件雪青色齊胸襦裙,那裙子給料充足,層層疊疊,臂上挽一條天青色絞紗披帛,舉手投足間波光粼粼。

霍嬌沒穿過這樣色澤清麗的衣裙,對着銅鏡轉了兩圈,很是不好意思。

榮二娘把頭上的玉簪換到她頭上,沖小二拍手道:“買!”

第二件,霍嬌便挑了端莊的駝絨色齊腰裙,配磚紅色壽字紋披帛。

付賬的時候,榮二娘攔着她:“你的錢自己留着,花錢的地方多着呢。這是為書坊幹活穿的衣裳,我來付。”

霍嬌推辭幾下不成,也笑納了。

出了成衣店,榮二娘還想給霍嬌買些皂角香膏。

還沒走出幾步,一群巡街的官差路過,領頭的那個人瞥見霍嬌,動作忽地一頓。

他幾步跑到霍嬌面前,撓撓頭:“冒昧了,請問娘子貴姓?”

霍嬌道:“我姓霍,怎麽了?”

那人與身邊的官兵交頭接耳,而後便跑開了,榮二娘問:“什麽意思?”

霍嬌也覺得古怪:“不知道。”

她心裏覺得與謝衡之有關,又怕是自作多情,所以不願細想。

榮二娘揮揮手:“可能是認錯人了,走吧,一會兒請你們去鴻越樓吃飯。”

想到剛讓東家出了血,又要去鴻越樓,霍嬌都替她心疼銀子,她趕緊拒絕:“咱們不要回去嗎,一會兒鋪子裏人多了,夥計忙不過來如何是好?”

榮二娘道:“他可以的,給他一次鍛煉的機會嘛。”

萱兒也嘴饞,幫着道:“對呀,難得二娘子有興致,我還沒去過鴻越樓呢!”

霍嬌不想掃興,暗自打算一會兒吃到一半,自己借口如廁,出來把銀子付了。

先前霍嬌只在街邊瞅過一眼這酒樓,木樓琉璃瓦,雕欄畫棟,堪稱豪奢。那日她帶着李婆婆,一大清早來買魚,路過時便人聲鼎沸,迎來送往。

霍嬌恍惚想到李婆婆,走時匆忙,沒同她道別。

榮二娘也是熟客了,門口夥計見到她,笑道:“二娘子好氣色,不過小店今兒雅間滿了,只能委屈娘子了。”

榮二娘本就喜歡熱鬧:“沒事,有好酒好菜就成。”

小二道了聲“那是”,見榮二娘點頭,便将白手巾單在肩上,彎腰引人進去。

落座窗邊,與兩旁的客人以一道黑漆屏風隔開。

霍嬌背靠着屏風,正仔細欣賞屏風上精細的奇珍異獸,忽聽二娘子對小二道:“先來個鯉魚焙面,還有三狠湯,再來一壺竹葉青……”

霍嬌聽見個熟悉的菜名:“……鯉魚焙面?”

小二道:“現殺的黃河鯉魚,夠新鮮!”

萱兒小小聲:“二娘子,我想吃糖醋裏脊!”

榮二娘把菜點上,見霍嬌在走神:“霍娘子有什麽想吃的嗎?”

霍嬌心裏在想方才的鯉魚焙面,聞言推辭道:“汴京菜我不熟悉,你們點吧,我跟着吃。”

榮二娘便又添了兩個菜,不多時一個白淨公子進來,沖她揮手:“表姐,我來晚了。”

萱兒咳嗽一聲,站來道:“表少爺,點了你最愛的糖醋裏脊,快來坐。”

表少爺在榮二娘和萱兒中間坐下,發現一旁還坐着一位不認得的娘子:“這位是……?”

榮二娘道:“這是我們刻坊新來的霍娘子。”

霍嬌知道這就是她先前提到的瓷商少東家,不敢怠慢,做了一福:“奴叫霍嬌,浦縣永寧鎮人。”

表少爺一合掌:“永寧鎮,好地方啊!”

榮二娘道:“是吧,這麽說來,方才的蘭大官人祖籍也是永寧人吧,我記得你與他曾有些交情。”

表少爺表情有些僵硬:“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他父親是蘭家贅婿,前兩年也死了,才讓那小子得了勢。”

榮二娘也聽出他話裏有話,不過有霍嬌在不便多問,她打哈哈:“哎,小二端菜來了,是不是咱們桌的?”

小二聽見,隔老遠開始吆喝:“哎,二娘子,鯉魚焙面,來喽!”

榮二娘搓搓手,拿着筷子戳碎蓋在上面的炸的酥脆的炸面,夾一塊放在嘴裏:“來來,霍娘子,快嘗嘗!”

霍嬌伸筷子夾了片魚肉,沾上晶瑩的醬汁,放在嘴裏。

她想到謝衡之說“還好有個口實走人”,真是大實話。

榮二娘期待道:“好吃吧?咱們土生土長的汴京人,最愛吃這個了。”

霍嬌面露難色,又不忍讓榮二娘失望,盡力誇獎道:“魚肉挺嫩的。”

榮二娘得意道:“看吧,只有你不愛吃!”

表少爺哼着拆她的臺:“人家從小江邊長大,什麽好魚沒吃過,給你點面子的。”

萱兒邊吃邊道:“霍娘子那邊,有什麽魚做的菜嗎?”

霍嬌想了想:“和這個類似的,有一道叫松子桂魚。再往南方,還有個西湖醋魚。”

“西湖醋魚?”榮二娘把新上的糖醋裏脊,往表少爺那裏推了推:“聽起來就不錯,有機會一定嘗嘗。”

霍嬌實在沒忍住,笑了一聲。

見菜上得差不多,霍嬌便起身溜去如廁,順帶把賬結了。

她離開一會兒,萱兒看着外面道:“二娘子,你們先吃,我看外面陰了,先回去收被子。”

伸頭一看,外面确實天色暗下來,還飄着絲絲小雨。

“你還沒吃飽吧,”榮二娘讓小二拿油紙:“這個點心帶回去。”

萱兒謝過,提着點心站起來。

這時候門口風塵仆仆進來兩個男子,打頭是緋袍銀魚袋的文官,後跟一名皇城司帶刀武官,二人進來之後,在廳堂逡巡了一圈,不像是來用膳,倒像是要找什麽人。

小二跟在後面,戰戰兢兢道:“大人可是要尋什麽人?”

來人正是謝衡之與皇城司親事官彭從。二人耳語幾句,彭從道:“莫慌,我們只是吃頓便飯。”

說罷,當真在一處靠牆的屏風後坐下來。

萱兒覺得有些眼熟,古怪地看了一眼榮二娘,對方大大咧咧地搖頭道:“不認識,應該沒事,你先回去。”

她一走,榮二娘便迫不及待沖表弟擠眉弄眼:“霍娘子怎樣?”

屏風後的人動作一頓。

表少爺羞怯一笑。

榮二娘知道有這麽個意思了,更進一步道:“霍娘子比你小了七八歲,一手老天爺賞飯吃的好技術,這輩子可說是吃喝不愁。樣貌我不多說,你也見了,家裏雖沒問過,但我看她教養習慣,也不像貧寒人家養大的。”

表少爺不禁謙虛起來:“那她怕是看不上我吧?”

榮二娘這才緩緩道:“那我就說實話了,成不成你都不要出去胡亂說啊。”

表少爺點點頭。

榮二娘壓低聲音道:“哎,我們霍娘子也是個苦命人,如此美人,先前嫁了個歹人,不僅待她不好,還……”

她一咬牙,幹脆說出來:“兩人結婚許久,都沒圓房!你懂的。”

屏風後的彭從詫異地瞧了謝衡之一眼,碰巧他今日當值,早知道就讓劉雪淮來了。

謝衡之臉色冷得像冰,這惡毒的女人,連他們床笫之事都要大肆宣揚?。

表少爺聽罷,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哎,那可真是,苦了霍娘子了。”

榮二娘循循善誘:“霍娘子這人啊,我瞅着對兒女之情不怎麽開竅,你也莫要心急,這事還得一步步來。譬如說,時常來我們鋪子裏溜達溜達。”

表少爺認真記下:“霍娘子可有什麽喜歡吃的點心?”

榮二娘道:“那你可真問住我了,下次我幫你打探下?”

表少爺笑道:“多謝表姐,那頭一回我就買點綠豆糕吧,小娘子們應當都不讨厭……”

他話沒說完,大受刺激的謝衡之,忍無可忍地從屏風後面繞出來,施施然坐在他身側的空位上,陰測測地冷笑道:“劉富鬥,你還敢想着讨媳婦?前面那三個被你克死的未婚妻,你家裏瞞得倒是滴水不漏啊。”

惡毒地将閨中事大肆宣揚的女人霍嬌,在掌櫃那裏結完銀子,一邊感慨京城物價,一面心裏輕松地回來,打算繼續享用美味。

“鯉魚焙面應該都被吃完了吧?”霍嬌心裏想着,一擡眼看到的,是同表少爺四目相對的謝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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