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太子醋意
第37章 第 37 章 太子醋意
夜色籠罩四合, 微弱的風從枝頭撣落綠葉,沁涼地飄向杭氏起行的車隊。
這天看起來是要下雨了,夏日的雨是不講道理的, 臨行前把天氣看得慎之又慎, 也敵不過老天爺陰晴不定的臉色。
前方不少山路, 若中道遇雨, 趁夜出發勢必難行, 杭遠之只好暫緩出行, 待雨停了再走。
杭錦書與母親、杭遠之同乘一駕馬車, 孫夫人對這場及時雨尤為感謝, 雙掌合十念了幾聲“阿彌陀佛”之後, 又盯向杭遠之:“你看, 這是老天爺都不教你出門, 兒啊, 你就應該順天而為, 咱們不去了。”
杭遠之也對這場将要來臨的大雨感到懊惱, 但他卻咬牙道:“別說是下雨, 就是下刀子, 孩兒也要去薊州。”
這孩子死活不肯聽勸, 孫夫人唯有求助于杭錦書,他們兄妹素來情誼深厚, 錦書若出面勸降,還有挽留杭遠之的機會。
杭錦書卻将身無力地靠着車廂側壁, 眼睫輕輕耷拉着, 恍若無聞。
孫夫人一詫,這時杭遠之抱着劍匣道:“太子荀野要納側妃了。當初公孫霍向他獻計娥皇女英,他不肯聽, 原來只是嫌棄奸相老兒的女兒,不是真心不肯娶。不過這也難怪,荀家現在是君,要納幾個妃子擴容掖庭,再多生一些子嗣是應當的,就是他不合适做錦書的郎婿了。”
杭錦書靠在車上瞋他一眼:“你別胡說。”
杭遠之瞪眼道:“我不瞎說,你難道不是聽了這話就開始不對勁?”
杭錦書确是為了“故劍情深”別扭。
荀野究竟知否,這是一個怎樣的典故。
她心裏很難受,一方面既盼着他知曉,另一方面又盼着這只是一個巧合,盼着他盡快走出來,又盼着他,不要那麽快走出來。
可見人是個矛盾的動物,明明是她先提了和離,她有什麽資格讓別人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忠貞守節?
孫夫人聽了感覺不太妙,握住了女兒大夏天仍舊冰涼的雙手:“阿泠,你是不是放不下太子,你後悔了?你哥哥說得不錯,荀野再好将來也是君王,你阿耶都老不羞,那太子還能獨身自好麽?三宮六院是遲早的事,不鬧出三千粉黛已經算有德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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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夫人固不願讓女兒變成一個後宮争寵的婦人,但一切以女兒心意為重,若她果真後悔了,趁着太子現今餘情未了,說不準還有矢口反悔的機會?
杭錦書搖搖頭,安撫似的笑彎了美眸:“阿娘。”
“我一直覺得,是時勢推着我走,我只是每次都做了當下最好的選擇,所以向來不會後悔。當初嫁他是不悔,現今與他和離,仍是不悔。”
後悔是這世間頂頂無用的東西,與其花費心思、恸斷肝腸去耽溺以往已成定局的事,不如把眼光向前看,把腳步往前走。
孫夫人仍是不放心:“那你……”
杭錦書的朱唇往上彎,看着是在笑的,“母親明白,三年夫妻,人非草木頑石,就算生不出男女之情,也會存有仁義,何況荀野他并未對不住我。但哥哥說得對,他是荀家子弟,開國太子,首要之急是穩定國本,開枝散葉。我不應與他再有任何瓜葛了。”
倘若他以後的妻子發現,他的前妻,還同他有着某種藕斷絲連的關系,教他的太子妃心裏會如何想?
所以她不僅不能和他再有牽連,甚至連想也不該再想。
馬車行駛在官道上,驀然下起了雨。
這雨來得突然,來得湍急,便如山洪暴發,馬車頂的篷蓋上一派雨珠敲震的聲音,密密匝匝,聲響如雷,霎時整片大地上,都是這響徹乾坤的雨鳴。
再過片刻,天邊連雷鳴也響起來了,一道熾亮的電光閃過,照徹了車內人慘白的臉,轟隆隆,雷聲緊随其後在耳畔炸裂。
少過片刻,這道上便濺起了層層污泥,馬車在官道上行走軋出深深的轍印,再難前行。
孫夫人焦急:“這可如何是好,今晚怕是趕不回田莊了。”
這時杭遠之從車中取出自己的蓑衣鬥笠,往身上利落一披,如瀑的雨聲裏,他大聲說道:“阿娘放心,長安城郊附近有幾所驿館,我們先到驿館去,歇腳避雨!我這就下車去通知車隊!”
說完他便跳下了馬車,馬車一瞬停了下來,只見閃電掣過天幕,周遭宛如白晝,杭遠之披戴蓑衣箬笠的身影消失在了随之而來的黑暗中。
前方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杭氏車隊在起行前點燃的燈籠火把,已經盡數被這場不測的大雨給撲滅了,眼下只有雨聲勢如破竹地擊打着四方天地,留下一道道密集的鼓聲。
孫夫人扶着胸口心懷感慨道:“我現在要感謝太子。要不是這麽耽擱一下,你哥哥今晚就這麽出發了!”
杭錦書也心懷餘悸,大雨封山,若這般走入雨夜裏,只怕寸步難行。
好在前方不遠就是驿站,車隊調轉方向後往西南去,稍過不久,便聽到有人在前方驚喜報信:“到驿站了。”
杭錦書與母親出門,杭遠之撐了一把傘過來接,杭錦書攙扶母親鑽出車廂,孫夫人一手靠着杭遠之的肩膀,一手拎起長袍,被兒子抱下了車。
這地上到處都是濕濘,人一落地,衣擺便不可控制地沾上了污泥,于素來衣不染塵的貴人而言,這是實在無法忍耐的。
杭錦書抿唇也要出車,這時,卻有兩把長傘撐了過來,一左一右站在馬車兩邊滔滔不絕的雨水裏。
閃電劃過蒼穹,雨水裏清晰地映出兩張面孔。
一個是鋒利如刀,一個是溫潤如玉。
兩把傘一同探到了她的車篷之下。
杭錦書微微驚怔。不知荀野是何時追上了他們的車隊,又出現在了這裏。
他不像陸韞穿戴了蓑衣鬥笠,他的臉上都是雨水。
雨珠打落在他的臉頰上,沿着額頭一徑往下滑落,到了兩側顴骨彙聚之後,又成束地滴下來,滂滂沱沱地濺在身前。
杭錦書抿住了嘴唇,她要快些下車,免得将太子殿下淋壞了。
她轉身,靠向陸韞撐來的雨傘,從陸韞所在的那一側下了馬車。
陸韞伸手要搭她的背一把,杭錦書不在乎被泥水打濕羅裙,并不任由他摟,便自己一躍而下。
荀野濕漉漉地看着她,明明她轉過臉來向他點了一下頭之後,便和陸韞一起撐了一把傘走了,可他還是沒把傘遮在自己頭頂。
濕透的人,有什麽打傘的必要。
雨水聲勢浩大地揮灑在這片拔地而起的驿館前,樓閣外幾只飄搖的風燈,火光未滅,照見了那對并肩同行的背影。
他們絲毫看不見狼狽之色,仿佛不是走在在漫天無際的洶洶雨水裏,而是相與漫步于三月梨花滿枝的熙和春日。
還像很多年前一樣。
“殿下,”嚴武城奔上前急忙扶住荀野的雨傘,“雨勢太大了,我們也趕緊入驿站歇息。”
今晚是回不了長安城了,門禁時辰就快要到了,就算現在馬不停蹄地趕回去,但被雨勢耽擱,也無法在城門關閉前抵達。
何況,把這兩人單獨放在驿館,太子能放心麽?
嚴武城貼心地請殿下入館舍歇憩。
荀野抿住了嘴唇,哼了一聲,嘴裏念念有詞。
雨聲太大,嚴武城沒聽清。
荀野說的是:“孤真讨厭長安的氣候。”
這麽大的雨,下了多時,也沒有停歇的意思。
其實剛下大雨時,荀野的馬車已經在回城的路上,太子車隊都是精銳,太子自身又是馬背上長大的将軍,以馬蹄開道,用不了多久便能趕回長安。
可嚴武城愣是沒下達全速前行的指令,因為雨勢太大,太子他極有可能不想回長安。
他果然是沒有猜錯。
一路追上杭氏的車隊,太子呢,自己身上淋了雨也不顧,卷了車內雨傘便奔向杭氏的車駕。
但別人還沒領情。
荀野醋意大發,惱火地推開嚴武城的竹骨傘,冒着雨濕淋淋地進了驿站。
驿丞不知太子大駕光臨,霎時兩眼雪亮,畢恭畢敬迎太子入內。
驿站內杭氏衆人都在休整,杭緯與孫夫人都以各自入屋,其餘人等都去更衣,荀野一入內,目光便與迎面而來的人撞上。
對方一襲素衣輕衫,純白如山巅之雪,縱使衣衫上染了泥垢,氣質依然清貴出塵。只那雙眼,溫潤之間,夾雜了三分敵意。
巧了,荀野對他,也唯有敵意。
彼此相見,陸韞上前半步,阻攔荀野去路:“太子殿下,西廂閣樓是女眷更衣之所,殿下身份貴重,請往東廂。”
荀野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墨發淋漓地垂着水線,一绺淩亂的發絲勾在唇邊,模樣狼狽萬分,可他把搖杆撐一撐,還能撐出比陸韞更高的個頭來,從氣勢上壓倒敵人。
“你敢阻攔孤?”
長目清寒,冷冷俯視陸韞。
那雙宛如子夜下深不可測的寒潭般的眸中,閃電天幕一爍時,隐隐掣過一絲殺意。
他對陸韞的殺意由來已久,在他辜負杭錦書時,荀野幾乎就想這麽做了。他放在心上從來不敢肖想的月光,遭他人如此輕棄,陸韞可恨,該殺。
可不殺他的理由,從以前到現在,一直是一樣。
這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如果杭錦書心中無他,他的生死,便如蝼蟻般于荀野無足輕重,可如果杭錦書心中有他,荀野殺他,便是讓她傷心的大罪。
陸韞據守不退,上前半步陳詞:“太子與杭二娘子已經和離,今日在馬車之中獨處已是于理不合,莫非太子還想糾纏至女眷廂房?”
荀野扭頭看他。
他真是好奇,嗤笑一聲:“與你陸韞何幹?你用何種臉面,何種立場,對孤說這樣的話?”
陸韞抿唇。
荀野居高臨下地睥睨着陸韞,聲勢氣魄都高漲得壓人,“天下最無資格幹涉錦書之人不正是你陸韞?”
陸韞的面容唰地蒼白,他一擡眸,眼中也隐隐有了怒意。
面對對方的指責,陸韞不甘示弱:“錦書生平最不喜他人束縛,更不喜他人死纏爛打,屢屢牽扯不休,既與太子殿下和離,彼此就該各歸各路,各行其道。還請殿下,不要做一個朝令夕改反複無常之小人,否則豈不叫人看輕。”
兩下裏互相對峙,互不相讓,荀野恨不能一掌當場拍死陸韞,在拍死他之前,先拍爛陸韞的嘴。
閣樓上,卻傳來一道明快輕細的聲音:“陸師兄。”
二人一同循聲仰頭,杭錦書已經更衣出來了,她将弄髒的衣物換下,穿上了驿館裏常備的素服大衫,館舍內沒有女子衣衫,只有給男子穿的,這衣物的身量長短要大出她許多,并不合身地垂吊在她的肩上,她的手臂攏在袖口底下,腳邊還曳出三寸有餘。
原本這般模樣她都不情願出來見人,是聽到樓閣下有人争吵,認出了荀野的聲音,她才出來看。
不出所料荀野與陸韞在館舍狹路相逢,兩人針尖對麥芒的。杭氏無論明裏暗裏都是太子黨,而陸韞是杭氏的幕僚,這二人要是吵嚷起來,豈不是壞事麽。
她見也無人阻攔,只好自己出來。
荀野呢,早就抛下陸韞不管了,快步竄上了閣樓,到了杭錦書跟前,今日好不容易熏的滿身松木香,被雨水淋走了,一絲不剩,他活像一只落湯雞似的,自己也不修理一番,杭錦書是打定主意不要再與他有牽扯的,可見了他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道:“殿下還請沐浴更衣,今夜雨勢瓢潑,殿下恐遇風寒。”
荀野把嘴角仰了一下,“我有話同你說。”
杭錦書蹙眉不願:“殿下,我們已經和離了。”
見他的眼神不過一息之間便黯然下去,杭錦書的心弦扯了一下,屏息道:“不過今日多謝殿下相贈兄長寶劍的美意。殿下賞識阿兄,是他的榮幸。”
她不過是把自己往外推,荀野落寞了,在馬車裏時,她态度還沒現下這麽明顯。
是陸韞挑唆了什麽,還是,她突然間發現,其實還是陸韞這樣的翩翩男郎更讨人喜歡?
想到陸韞說的話,荀野心裏一揪。
“那陸韞今日的話,也是你的意思嗎?”
不知是否淋了太久的雨的緣故,荀野一開口,嗓音便喑啞,音色發暗。
杭錦書的眸落向底層的陸韞,她其實不知陸韞與荀野具體說了哪些話,但大致也能猜出,定是為勸退荀野。
這件事情上他們是一致的,所以陸韞的意思的确也是她的意思,她輕輕颔首:“是的。”
一瞬間兩個男人的反應天差地別,陸韞仰起目光,眉眼若雪,瞳中有輕釋笑意。
荀野穩紮馬步三個時辰都能屹立不倒的腿徹底晃了一下,他終于站定了,垂下眼簾,自嘲一笑:“你看。你還說,你和他早就沒關系了,你還是聽他的話多過于我,與他同行遠甚于我……”
杭錦書不以為意:“殿下如何揣測都可。”
她不會再為了自己,辯解半個字。
她說過,他們之間的問題與旁人無關,與陸韞更無幹涉,他若不信,也好。
終歸彼此是要斷幹淨的。
嚴武城送幹淨的中衣來了,荀野扯過衣裳轉頭就走,只留下一個要強的背影。
嚴武城一聲嘆息,對杭錦書道:“娘子,末将知道你與殿下已經和離了,你也有今後的日子要過,殿下不該打攪你,但,請娘子看在殿下為了見你付出了多少,和離後有多少夜不能合眼的份上,莫讓他這般難堪。他日日調香,整理衣冠,唯恐你見他不喜。”
杭錦書一愣,她看向樓下,霎時眉眼沉了下去:“陸韞。你與太子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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