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印象

印象

“啊，你好，請問你就是住在茉秋家隔壁的那位大姐姐花李言嗎？我是鐘晴，我高中時聽她說起過你！”

鐘晴端詳坐在對面的花李言，對方看起來有些局促，深棕色的頭發披在手臂上發尾微微卷起，劉海也做了蓬松感，穿着米色長袖針織衫和印花裙。

那條裙子她有印象，記得是今年春季最新款，舍友說什麽油畫複古印花，顏色多彩卻不鮮豔又別具一格，一條四百多，舍友囔囔很久還是不舍得買。

鐘晴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露出的一只耳朵上，上面空空如也，如果配上大耳環整個造型就完美了。

花李言被盯得汗流浃背，她尴尬地問：“菜已經點了嗎？”

“啊，點了！因為那個是套餐就不用選食材了。”鐘晴回過神，她記得趙茉秋說過花李言不僅社恐還路癡，看在趙茉秋的面子上，她也要和這位姐姐打好關系，問：“要喝奶茶嗎？可以點外賣讓對方送到這個店裏。”

“這個……”

“啊，喝純茶果茶也可以的，我什麽都能吃什麽都能喝！”鐘晴眯眼笑着。

“那就喝果茶吧……”

花李言有些招架不住對方的熱情，面前的人不僅聲音大而且穿着打扮額外顯眼，經過她們的服務員都會往這邊悄悄看一眼。

鐘晴的斜劉海落在臉側，上面還混雜着藍色挑染，剩餘的頭發紮在左側卷成了一個蓬松的丸子頭，上面插着兩根黑色筷子一樣的發簪。

兩只耳朵上更是一堆花李言看不清的耳釘，不僅如此，對方穿着黑色短款工裝外套和工裝褲，跷二郎腿時還能聽見黑色馬丁靴上鏈子碰撞的聲音。面上戴着深藍色美瞳，臉上的妝容似乎還做出了雀斑的效果，整個人帶來的視覺沖擊力太強了。

不可否認鐘晴的打扮很好看，但花李言面對與自己十分不同的人只會更加緊張，更別說對方還是那天揮着拳頭說要打人的人，看這樣子鐘晴應該是沒認出她，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問對方是否撿了鑰匙。

“來，你要喝哪種果茶？”

花李言接過鐘晴遞來的手機，随意挑了一款基礎果茶，又把錢轉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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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轉錢幹什麽呀！”鐘晴看出她的緊繃只好把錢收下，她主動打開話匣子，“以前讀高中經常聽茉秋提過你。”

“是嗎。”花李言面露難色。

“茉秋說初中剛回國适應不了國內的學習環境，都是讓你幫忙補習的，多虧你她才能上那所高中。”

也是因此，鐘晴才能與趙茉秋相遇，某種意義上她十分感謝當時幫助趙茉秋的花李言。

“沒有，是她悟性好。”花李言撇開視線，她當時就是為了賺高昂的補習費。

鐘晴察覺到花李言絲毫沒有放松下來的神色，看來談起同樣的朋友也沒法拉近關系，看對方也不是主動說話的類型。她思忖片刻，問：“對了，請問你多大了，我比茉秋大一歲，現在二十二歲。”

“我二十七……”花李言有些不好意思說出這句話，明明比鐘晴大五歲，結果還要一個大學生照顧自己，簡直太丢人了。

“我聽茉秋說你是在我們校區的圖書館工作，工作是不是很輕松？”

“……還行吧。”

二人陷入沉默，鐘晴毫不意外，這副不善言辭的模樣與她對圖書館工作者的刻板印象相符合，服務員上了菜，鐘晴興致勃勃地拿起夾子，“我來烤吧，我最喜歡烤肉了！”

花李言對上對方爽朗的笑容有些意外，可配上那一身裝扮卻沒有什麽陽光開朗的感覺，反而更像是那些誇張日劇裏準備開始幹架的不良少女。

鐘晴鋪上五花肉，“我們直接逼出它的油。”

“嗯。”花李言盯着冒出煙的肉，內心已經不知道後悔多少次答應趙茉秋的請求，她也看出鐘晴在刻意照顧自己的情緒。

如果要她和鐘晴聊天也不是不能做到，但這樣萬一讓對方誤會她們關系好只會變得更加麻煩，反正只是見過一次面的人，随便敷衍對方更省事，免得被人問東問西。

“這個蘸料這樣混在一起會好吃，辣子混上燒烤撒料再加一點糖……”鐘晴演示了一遍，她看向不遠處的調料臺，“那裏還可以自己拿蘸料，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沒有。”

“折耳根吃嗎？我跟你說腌好剁碎的折耳根配上烤好的肉簡直無敵棒！等會兒還可以烤包漿豆腐，配上那個更是一絕！”鐘晴說這句話時眼睛都在發光，“你要吃米飯嗎？”

“都可以……”花李言看着哼着歌去拿蘸料的鐘晴，不知為何原本緊繃的神經松懈了下來，她翻着面前的五花肉，猶豫是否要詢問對方鑰匙的事。

明明就是一件小事她卻無法開口，總是這樣猶豫不決磨磨蹭蹭。

花李言微嘆一聲，甚至她現在還要鐘晴給她拿蘸料，她可是二十七有工作的成年人，社會經驗也太不足了。

花李言環顧四周，就連服務員路過她身邊她都有些緊張。說起來，這是她五年多以來第一次來烤肉店，大學時倒是和舍友會來，讀研的時候則是直接拒絕了這些聚餐活動。

也難怪趙茉秋會找這種借口讓她來烤肉店，那孩子可能是在擔心她吧。

真窩囊啊……

“喏，我來啦，你幫忙翻了肉嗎？謝謝！”

鐘晴的聲音拉回花李言的思緒，她看着面前豐富的蘸料有些驚訝，現在的烤肉店竟然多了這麽多種花樣。

鐘晴則是繼續烤肉，她用剪子剪開大片的五花肉，等肉烤得差不多了，她用濕巾擦了擦手。

“我給你分享一個超贊的吃法。”

鐘晴拿起一片生菜，放上烤好的五花肉和蘸料，加一點腌制好的折耳根碎和一小片黃瓜，再加一勺熱乎乎的米飯，用筷子蘸一點烤肉醬抹在飯上，再用生菜包起來。

“包好了！”鐘晴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她遞給花李言，“給！”

花李言愣住。

鐘晴頓時有些尴尬，從剛剛到現在花李言一直很認真地看着她烤肉，甚至都沒碰過手機，她便自然而然地認為對方也想吃。

她正要收回手，花李言則是擦擦手雙手接過。

花李言有些介意別人的手，但看見鐘晴肉眼可見失落的眼神，還有嗅到尴尬的氣氛，她只能選擇吃，勉強咬了一口，許久沒吃這類食物的她有些驚訝。

“謝謝，真好吃……”她發自內心地說着，她記不清上一次覺得飯菜好吃是什麽時候了。

“是嗎？太好了！”見花李言兩口吃完，鐘晴有些開心。

第一次有人不嫌棄她這種吃法，以往她包給舍友，舍友都吐槽她根本不是在吃烤肉是在吃包飯，“你飯量小的話，等下包可以不加米飯，其他烤肉也有其他吃法，還有烤口蘑，對了，甜點還有烤吐司加冰淇淋！”

花李言應着，一頓飯下來不知為何變成了鐘晴對她的熱情投喂，等她回過神時，吃了比平時還多兩倍的飯量。

拿着只喝了一口的水果茶跟着鐘晴去KTV的路上時，花李言只覺得胃部多了一塊大石頭在阻礙她的行動。她只能稍稍駝着背走路，這樣胃會好受一些。

“對了，我可以和茉秋一樣喊你李言姐嗎？”鐘晴突然問。

“都可以。”花李言對此無所謂，反正之後也不會見面，後面趙茉秋再想着邀她出去她絕不會答應。

鐘晴有些疲憊，和花李言聊天要消耗額外的精力，一路上的沉默令她難受，還以為和花李言熟悉了對方話就會多起來，結果對方跟悶葫蘆似的，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

以前也不是沒見過不善言辭的人，但鐘晴依舊不理解這類人，更別說對方是一個已經工作的成年人，就算再不願意聊天至少也要學會看眼色。

瞥見對方走路的模樣，一看就知道對方吃撐了。鐘晴更加煩躁，連吃撐了都不敢說，這真的是已經工作的成年人嗎？

不願意吃就拒絕，食物被花李言那樣勉強吃進去也很可憐的好不好！她以為花李言喜歡吃把大部分肉都給對方，她自己都沒吃飽！

想到對方是趙茉秋的鄰家大姐姐，就算心裏有些埋怨她也不會表現在臉上，反正之後不會再見面了。

她真的再也不想照顧這類人了。

到達目的地後鐘晴松了一口氣，花李言什麽的先放在一邊，她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阻礙部長對趙茉秋的告白。

推開KTV的門，趙茉秋立刻對她招手，鐘晴還未來得及回應，趙茉秋拍拍身旁的空位，看着她喊道：“李言姐，坐這裏！”

鐘晴的笑容僵在臉上，花李言慢悠悠地坐到趙茉秋身側。

趙茉秋正好坐在角落上，另一側都坐滿了人，鐘晴無奈之下只能坐在花李言身旁。

“烤肉好吃嗎？”趙茉秋問花李言。

“很好吃。”花李言淡淡地回應，又微微一笑，拍了拍趙茉秋的手背，“放心吧。”

“麻煩你啦李言姐。”趙茉秋打量她身上的裝扮，笑道：“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

“是嗎。”花李言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對上了鐘晴哀怨的神情她吓了一跳，“怎麽了？”

怎麽沒一會兒功夫鐘晴就變臉了？

花李言回想自己的言行舉止，難道她弄壞了什麽東西嗎？

“沒什麽。”鐘晴酸溜溜地說着，抓起面前的零食吃了起來，坐在她另一側的同學則是湊過來想要一起拍照，鐘晴并不介意，順便和她們交換了聯絡方式。

“說起來，你旁邊那位是在圖書館工作的老師吧？”拍好照片的學妹好奇地打量花李言，問鐘晴：“她和茉秋原來關系這麽好呀。”

“啊，她們好像是互相認識的鄰居。”鐘晴敷衍地回應，她在找那位要告白的部長，坐在另一側的幾個男生總是往這邊瞟，她問身旁的女生，“這裏哪位是你們的部長？”

“部長？啊，你是說宣傳部部長嗎？”學妹說着壓低聲音湊上前，“就那中間拿平板和話筒的，據說他今晚要表白。”

鐘晴挑挑眉，“你們知道？”

“大家都知道，剛剛吃飯的時候他一直想坐茉秋旁邊，還老是搭話，我們都勸他告白沒結果，他說要讓茉秋看見她的毅力……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是覺得茉秋對他有意思……”

“诶~這樣啊。”鐘晴扯出一個笑容。

花李言身側突然一輕，只見鐘晴站起身走到對面的幾個男生面前，對方移過一旁的小椅子和那群男生聊得熱火朝天，一只手上還拿着酒，另一只手上拿着骰子，似乎是要玩游戲。

花李言微蹙眉頭，這鐘晴原來是這樣的人，趙茉秋怎麽會和這樣的人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