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鑰匙扣
鑰匙扣
鐘晴見花李言吃癟時,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想道謝。”
花李言面色微變,鐘晴會這麽自然地接下這份道謝,是察覺到了什麽嗎?現在看來,鐘晴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細心。
“不過……”鐘晴擔憂地說:“你也該多多鍛煉了,你才二十七歲身體比公園裏的老人家都僵硬,現在做不了深蹲,那老了之後該怎麽辦啊!”
花李言:“……”
她撤回前言,鐘晴一點都不細心,只是歪打正着而已,不過這才是正常人的思考邏輯。
鐘晴見花李言無話可說,她得意揚揚地說:“怎麽樣,這次你反駁不了了吧!”
花李言懸着的心落了下來,她忍俊不禁,“你是小孩子嗎為這種事沾沾自喜……”
她低頭笑着,帽子掉了下來。
帳篷頂上暖白的燈光照着花李言散亂的頭發,那一直遮着額頭的劉海落在兩側。鐘晴才發現花李言發自內心笑起來時眉尾是下撇的,那細長的八字眉讓面前的人看起來更加溫柔悅目。
在那一瞬間,她忽然理解為何趙茉秋會和花李言做朋友,如果身邊有這樣笑起來好看對她溫柔的人,肯定會心甘情願當朋友的,偏偏花李言對着她時總是挂着嘲諷的假笑。
雖然這次露營讓徐雪源得逞,但總的來說也不是沒有收獲。
至少,她認為今天和花李言拉近了關系,接下來再一起對抗情敵就更好了。
現在的時機也正好,鐘晴拉開包包隔層,取出一個小小的禮品袋。
“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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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之前鑰匙扣的賠禮,我保證這個不會壞的。”鐘晴不好意思地說着,就算花李言把鑰匙扣的事放下了,但肯定心裏還有會有疙瘩。
花李言小心翼翼地打開禮品袋,那是一個像水滴形狀的黑色鵝卵石,一角被打了一個洞連着鑰匙扣。
鵝卵石上面是黃色橙色和白色繪制成的八角星,但繪制得格外扭曲。另一面則是用藍色繪制成的河流,只不過上半部分點綴着一顆星星。
“這是……”
“是我下午和她們一起做的。”鐘晴突然有些難為情,畢竟畫得不算好看,可能會被對方調侃一翻。
“這還真是新鮮啊。”鵝卵石外塗上了一層透明保護膜,花李言還能嗅到濃重的膠味。
鐘晴突然渾身不自在,她別扭地說:“不想收的話扔了也行。”
沒想到會收到鐘晴制作的鑰匙扣,花李言心情有幾分複雜。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明白鐘晴就是一個單純會關心身邊人的好人。
這樣的孩子也難怪楊櫻會放不下心,不惜拜托她這種無關人士幫忙。
花李言思忖片刻,開口道:“如果我扔了的話,這還能算是鑰匙扣的賠禮嗎?”
鐘晴剛要反駁,瞥見那鵝卵石上蹩腳的畫,“确實,這當賠禮也挺過分的,那不然我再給你買一個吧。”
在鐘晴伸手取回鑰匙扣之前,花李言卻把東西收好,“買就不用買了,我就一個要求。”
鐘晴早有預感,“如果是不讓我追茉秋之類的我是不會答應的!”
“不是。”花李言莞爾一笑,“賠禮就是你這學期把落下的科目重修然後不再挂科。”
鐘晴一瞬間以為自己真的出現了幻聽。
“所以就是重修和不挂科——”
“等等,為什麽啊!”
花李言随便找了一個借口,“茉秋竟然和一個挂科重修還翹課的人是朋友,我都替茉秋覺得丢人。”
“茉秋根本不會把這些當做評判朋友的标準!”鐘晴控訴道:“而且你根本不知道我們專業考試有多難,上學期加上公選課我們可是五天內考十二科!書也厚得要死,老師還難搞,補考又特別嚴格!”
“還好吧,你是文學類專業吧。”花李言疑惑不解,“我也是本科也是文學類,平時只要認真聽課再看看文學作品,然後再背幾本書而已。”
“你……”鐘晴這才意識到面前的人與自己的不同,如果文學真的那麽輕松,那人人都能當博士了。難怪花李言能和趙茉秋做朋友,這兩人都是覺得學習很簡單的人啊。
“怎麽了,你不會做不到吧?你們大三課程變少了,重修也不難。”花李言故作鄙夷地笑道:“連這麽簡單的看書背書都做不到還想告白,真沒用啊。”
鐘晴一口氣堵在喉中,她憤憤地說:“我做!我做就是了!”
明明知道這是激将法但還是中計了,這麽一想就更生氣了。
“我去和她們吃夜宵了!”她需要離開帳篷冷靜一下。
“小孩子……”花李言嘟囔着。
她漸漸收斂笑容,手中的鑰匙扣硌在了帶着傷口的指尖上,微微的痛意開始折磨她。
帳篷外的棚子亮起橙黃的燈,一只小蟲不知疲倦地撲向那盞燈,橙黃的燈光像火一般,如同手中那黑色鵝卵石上的星星。
與其說是星星……
“更像是火呢。”
鐘晴回到帳篷裏時花李言已經睡下,對方整個人包在睡袋裏蜷縮着,只露出了半個腦袋。
她躺在自己的睡袋裏,又嗅到了那淡淡的帶着花香的洗滌劑,腦海中莫名閃過對方方才的笑容,她突然渾身別扭,翻來覆去許久才入睡。
聽着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花李言疲憊地睜開眼。
鐘晴這個人真的是各種意義上的鬧騰,她睡眠淺,在對方輾轉反側時就被吵醒。
夜晚的溫度降了下來,花李言輕手輕腳爬出帳篷。她點燃了爐子往水壺裏倒了些水,費了點時間才掰開那茶葉罐。
偶爾有零星幾個帳篷面前亮着燈,花李言在游戲結束後聽到幾個女生在讨論錄制日出的事,她佩服她們的精力。
“李言姐。”趙茉秋從遠處走來,她放輕了聲音,“睡不着嗎?”
“還好。”
趙茉秋瞥見帳篷裏呼呼大睡的鐘晴,她把棚子上的燈取下,調低亮度放在兩人之間。
“在煮茶嗎?”她嗅到了茶香,“這個時間喝的話會睡不着吧。”
“平時不喝也睡不着,都一樣。”花李言往裏加了點水,“也可以分一點給她們喝。”
“那太好了,今天晚上有些冷。”趙茉秋湊近爐子,點開手機開始拍照。
“在拍什麽?”花李言只能瞥見手機裏模糊的畫面。
趙茉秋笑道:“随便拍拍,到時候發朋友圈和家族群。”
“還是老樣子啊。”
“是啊,上次生日因為沒怎麽拍照被媽媽念叨好久,這次就事無巨細地直播我在幹什麽……”趙茉秋說着,停頓片刻,“放心,你和鐘晴吃Pocky的視頻我沒發。”
“把視頻删了吧。”花李言不願回想。
趙茉秋卻點開視頻,湊到花李言身邊,“你看。”
花李言垂下眼眸,視頻拍得有些抖和模糊。她看見戴着帽子的自己仰着頭,那帽檐投下的陰影遮住了臉。随後那帶着藍色挑染的頭發壓了下來,比她高一些的鐘晴挽住了她的腰,看上去就像是把她攏在懷裏。
随着那微小咬着Pocky的聲音,她們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那淩亂的劉海遮住了她們的鼻尖與嘴唇,在旁人看來她們就像是在接吻。
看戲的人都屏住呼吸,等鐘晴與她分開後,大家才發出驚呼。
“這氛圍很厲害吧。”趙茉秋驚嘆道:“像是電影一般。”
花李言頓時有些無措,她都沒發現在那個短暫的片刻裏周圍是如此安靜,當時的她在想什麽呢……有什麽東西慢悠悠地纏上了心髒,她忽然難以呼吸。
“你覺得怎麽樣?”趙茉秋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要我發給你嗎?”
“啊,嗯。”花李言望向漆黑的山林,“你們開心就好。”
趙茉秋彎起嘴角,溫聲道:“你也開心才好呀。”
面前爐子冒出“咕嘟咕嘟”的水聲,在這個靜谧的夜晚愈發刺耳。
花李言如坐針氈。
“李言姐……”
趙茉秋微微張口,猶豫片刻後收斂笑意,面色帶着幾分嚴肅。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鐘晴是被陽光叫醒的,她睜開眼時天已經完全亮了。打開帳篷時就見到花李言躺在一張折疊躺椅上睡着,上面還蓋着毯子。
“啊!”
這張折疊椅和毯子她見過,是趙茉秋的。
她心中警鈴大作,在她睡着的時候這兩人半夜偷偷見面了嗎?
“你好吵。”花李言被鐘晴驚醒。
“你你你你……”鐘晴指着毯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花李言露出狡黠的笑容,“是啊,我半夜和茉秋約會了呢。”
鐘晴抱頭發出無聲哀嚎。
花李言看着對方誇張的肢體動作,卻沒有感受到往常那般愉悅感,腦海裏總是莫名閃過視頻裏的內容。
她岔開話題,“昨天說的事別忘了。”
“什麽事?早上吃三明治的事?”
“當然是學習的事。”
鐘晴面露難色,那不是玩笑話,花李言竟然是認真的。
說起來為何花李言要拐彎抹角地關心她的學習?她思來想去,也只能想到對方是為了膈應她,因為她讨厭學習。
回想花李言讨厭的事,她取出手機,“既然要學習的話,我肯定有很多不懂的需要請教,花老師,加個好友吧。”
花李言面色微變。
鐘晴發送了好友申請,“我去拿早餐,記得通過哦,花、老、師~”
花李言笑不出來,那“花老師”的念法簡直太令人生氣了,她有種輸了的感覺。
盯着好友申請,怎麽也無法按下“接受”,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喊着不要接受。
“發什麽呆呢?”
趙茉秋突然從帳篷旁冒出,花李言吓了一跳,這人總是神出鬼沒的。
趙茉秋取出兩個小小的禮品盒,“我剛剛去拿昨天做的手工,簡單包紮了一下,一個是感謝你的紅茶,一個是給鐘晴的回禮。”
“回禮?”
“就是這個。”趙茉秋取出一個挂件,那是一片不規則的黑色鵝卵石,上面畫着規整好看的八角星,背面的河流小屋風景畫也十分精細,“這是我們在DIY小屋時鐘晴送的,你應該也收到了吧?”
“啊……”花李言發出短促的音節。
那精致的鵝卵石畫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的第一反應是礙眼。
鐘晴送給趙茉秋的是這份禮物啊,那她的那份是失敗品嗎?想來也是,一個失敗品怎麽可能送給喜歡的人……
那就可以把失敗品送給她嗎?甚至還想着當賠禮!
從昨晚到現在的煩躁在這一瞬間湧上,若說是怒火也不全是,而是更加複雜的、都不明的情緒,像是荊棘一般刺着心髒,如同手指上那微弱的痛意令她難忍。
她看着好友申請,毫不猶豫點了拒絕。
“唉——”鐘晴失落地盯着面前的三明治,“只有一種口味了嗎?”
“最好吃的都被通宵的人拿走了,你就別挑三揀四了。”社長打了一聲哈欠,又說:“對了,你昨天畫鵝卵石的時候是不是把樣品拿走了?”
“樣品?”
“就是你畫照着樣品畫的歪七扭八的星星,手工屋老板說是禮物給你包錯了。”社長說:“我看茉秋手上的挂件就覺得像是那個樣品……”
“什麽!”鐘晴睜大雙眼,“我送給茉秋的是我買的小狐貍挂件啊!”
手機也在此刻發出一聲提示音,屏幕上蹦出一行通知——對方拒絕您的好友申請。
“為什麽又拒絕了啊!”
她欲哭無淚,怎麽這次露營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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