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是為了我
是為了我
訂婚宴布置得高雅,門口是周灏跟沈翊的人形立牌,整個宴會廳以藍白色純潔浪漫為基調,使用了同色系的氣球、玫瑰做點綴,相當用心。
周灏的那些朋友都很随性,進了宴會廳就自行結伴坐一桌聊天去了,用不着他接待。
虞俊傑難得帶他老婆出席,他老婆邢菲是個女強人,穿衣打扮幹淨利落,跟虞俊傑的居家好男人形象反襯鮮明。
邢菲将精心挑選的一對百達翡麗手表遞給他:“恭喜你啊,你老公呢?”
周灏轉頭,沈翊正在接待李致遠和一個年輕人。
因為事先說好各自接待各自的親友,所以周灏笑笑說:“回頭再介紹給你認識。”
邢菲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豎起大拇指,擠了個眼色:“厲害哦!”
虞俊傑背着他兒子,微微側身:“虞家豪,跟周灏叔叔打個招呼。”
他兒子才三歲,只會簡單的發音,說話又完全看心情,大眼睛四處亂瞟,哪管你打不打招呼。
周灏摸了摸他的頭,指了指費繁的方向,示意他們去那邊坐。
邢菲過去了,虞俊傑還沒走,拉着他的袖子,看着沈翊的側影說:“我上次就覺得他眼熟,他不就是小時候住在咱街另一頭的學霸嗎?後來還差點成你哥的那個!”
周灏輕笑着拍他:“現在才想起來啊!”
“不是,你真行啊!學霸和我們那是一個世界的生物嗎?而且他還比我們大那麽多。”
“大多少?也才大四歲。”周灏摸了摸鼻子,側過身躲着沈翊的視線,壓低聲音說:“你別跟他提這個,他沒想起我來。”
“啊?這都沒想起來?你當年可是救了他媽。”虞俊傑覺得沈翊能忘記周灏,這點都足夠令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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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不是還小嘛!”周灏轉頭,看見負責給他們布置會場的金麒正往這邊來。
金麒混了俄羅斯人的血統,五官立體,人高馬大,穿了一身湖藍色襯衫,袖子挽到臂彎,結實的手臂能打死一頭熊。
他推了推虞俊傑:“趕緊過去吧,回頭再找你。”
虞俊傑還沒走,金麒就到了身前,周灏笑着跟他打招呼:“金總,這次宴會……”
話還說着,金麒就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走過,往沈翊那邊去了。
周灏表情一僵。
先前他多次想跟金麒道謝,金麒都對他視而不見,那是他就懷疑金麒不待見他,現在懷疑被證實了。
“那誰啊?太目中無人了吧?”虞俊傑替他打抱不平。
“沒事,你先過去。”周灏再次推他,擡腳朝金麒和李致遠他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無論怎麽樣,他都應該為今天的宴會跟金麒道聲謝。
金麒他們去的是泡茶間,沈翊的朋友幾乎都在裏面,周灏走到門邊,聽見裏面傳出一個年輕的聲音:“你們說沈翊這是圖什麽呢?那麽好的條件找誰不行,啧啧,找一個坐過牢的。”
“還能圖什麽!”金麒冷哼一聲,“饞人家身子呗!”
那個年輕的聲音接茬:“那身材能有你好?還不如饞你呢!”
說完下流地笑。
金麒一臉嚴肅:“我有主了,你少拿我開玩笑。”
年輕人玩笑話開得更過分:“是了是了,你這身材,你們家葉寶寶那小身板吃得消嗎?”
金麒顯然生氣了,冷眼瞪回去:“陳宇,你偷吃屎忘記刷牙了吧?嘴那麽髒,要不我給你洗洗?”
陳宇是李致遠帶的徒弟,瞅着他嘴巴又犯毛病,李致遠出聲呵斥:“你能不能閉嘴?”
陳宇這才讪讪噤了聲。
周灏進門的腳又收了回來,轉身要離開,擡頭撞上跟過來的沈翊。
“怎麽不進去?”沈翊問。
周灏粲然一笑:“我看你不在,我怕我進去他們不自在。”
“他們都是老江湖了,只有他們讓別人不自在,沒人能讓他們不自在。”沈翊牽過他的手,将他往裏帶,走到門口,又聽見金麒在說他。
“坐過牢也就算了,聽說那個周灏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我在他這個年紀早就日進鬥金了!”
沈翊明白了周灏沒進去的原因,臉上笑容消散,握着周灏的手又緊了幾分,邁進門:“是啊,日進鬥金然後在澳門輸了八百萬賠掉底褲,最後吃了兩年方便面才還完債。”
金麒轉頭,見到他倆進來,更沒好臉色:“那又怎麽樣?至少我輸得起八百萬。”
李致遠趕忙打圓場:“好了好了,別話趕話地,等會兒吵起來不好看。”
金麒:“放心,今天他訂婚,他就是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我也照單全收。”
沈翊也沒有要翻臉的意思,“看在你這麽盡心盡力幫我籌辦訂婚宴的份上,我也不會罵你。”
然後俯身在金麒耳邊說了什麽,周灏就看到金麒的面部表情誇張地由緊繃變得震驚,再變得柔和,最後站起來,朝周灏伸出手:“抱歉,是我膚淺了。”
周灏雲裏霧裏地看了眼沈翊,伸出手:“沒關系,你說的也是客觀事實。”
金麒哼笑:“你倒是大度。”
晚宴開始了,一開始他們就沒搞什麽複雜的流程,如果不是為了雙方親友能更直觀地認識他們,他們連臺都沒打算上。
最終,周灏跟沈翊上臺随便講了幾句話,宣布開飯,兩人就下了臺。
他們攜手去敬酒,輾轉于各桌之間時,周灏好奇地問:“你剛才跟金麒說什麽了?他态度轉變那大!”
沈翊神秘一笑:“秘密。”
說是秘密,沒想到沈翊還真沒打算告訴他。
訂婚儀式結束後,沈翊給侯豐年遞了一個紅包,侯豐年接過去,捏了捏,笑得美滋滋:“好小子,挺有眼力見。”
沈翊嘲笑他:“老師,你怎麽也變得這麽勢利眼,收學生那麽大的紅包,放在十年前要被舉報的!”
侯豐年笑眯眯将紅包收起來:“我還怕你舉報?你老師我什麽風浪沒見過?”
周灏知道侯豐年當初辭職是被人舉報,聽說是跟學生傳出了不好聽的同性戀緋聞,但具體情況怎麽樣,他并不知情。
不過以周灏對他人品的了解,他不可能會做出有違師德的事。
訂婚宴結束,周灏叫了代駕,跟沈翊一身疲憊地回了家。
沈翊一頭紮在沙發上,累得想就這麽睡過去算了,又想起自己有三天假期,頓時精神抖擻,從沙發上蹦起來。
周灏将朋友們送的禮物提進屋,狐疑轉頭:“怎麽了?”
“我們去度蜜月吧!”沈翊兩眼放光。
周灏哭笑不得:“三天假度什麽蜜月啊,到時候累得你連鑷子都拿不住。”
“小看誰呢?”沈翊又躺回去,盤算起這三天來。
最終還是沒盤算出什麽來,躺在沙發上腦袋一歪睡了過去,周灏抱他回房間的時候,眼睛都沒睜一下。
周灏把他放在床上,掖好被子,轉身在同城下單了一套餐具,和幾樣茶葉。
沈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周灏沒在身邊,也沒喊他起床,估摸着想讓他多睡一會兒。
三天去了半天,度蜜月是別想了。
他簡單洗漱,下樓想找水喝,看到周灏端端正正坐在茶幾前,正在泡茶,悠悠茶香溢滿屋子。
周灏擡頭,看到呆愣在樓梯上的沈翊,一身睡衣穿得松松垮垮,腰帶耷拉着,裏面穿什麽,一清二楚。
看來是以為他不在家,才穿得那麽随意。
“早。”周灏朝他笑。
沈翊抓撓亂糟糟的頭發,有些不好思意:“早。”
從前一個人住習慣了,放假在家習慣放飛自我不修邊幅,在周灏面前這個樣子,是頭一次。
他轉身要回樓上換衣服,周灏在下邊喊他:“過來啊,嘗嘗我泡的茶。”
沈翊打消了回去梳洗的念頭。
他跟周灏還有一輩子要過,總不能一輩子都整整齊齊體體面面。
沈翊走下樓梯,茶盤前的茶幾上放了幾杯茶,從湯色看,出自不同的茶葉。
他繞到周灏身後,環住他的肩,腦袋窩在他肩上,問:“怎麽突然想起泡茶來了?”
他記得周灏沒有喝茶的習慣。
“沒什麽,多項技能多條路。”周灏轉頭,差點親上他的嘴,驀地呆住。
沈翊看着他,眼神勾人地從他眼睛移到唇上,親了上來。
唇貼唇的一個吻,周灏卻感覺心跳加速,心髒想要從胸膛裏蹦出來了。
“別緊張,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沈翊兩眼彎起,松開他,繞過茶幾坐到對面。
“你要轉行啊?學泡茶做什麽?”沈翊端起其中一杯,喝了一口,苦得龇牙咧嘴,“生普?有點涼了,苦的很。”
周灏笑着,示意他喝下一杯。
沈翊端起另一杯湯色醇厚得如同血液一般的茶湯,喝一口,放下:“黑茶,雜質太多,難喝。”
接着下一杯,才端起,輕輕一嗅,就說:“七泡有餘香,鐵觀音。”
又喝了一杯太平猴魁,才問:“你泡那麽多茶做什麽?”
周灏不答,期待地看着他,“味道怎麽樣?”
“還行。”沈翊答不上來,因為他也不怎麽喝茶,只有跟侯豐年他們在一起時才會品茶。
周灏郁悶地皺起了眉:“不怎麽樣嗎?我都是照着網上說的泡,不好喝?”
沈翊視線落在他的右手,周灏食指和拇指輕撚着,被開水燙得通紅。
“泡茶不用照本宣科,就跟做飯一樣,同樣的菜同樣的調味料,不同的人做出來有不同的味道。”沈翊抓起他的手,放在嘴邊吹了吹,“不疼嗎?”
周灏看着他的眼睛,不止手指頭火辣辣的,耳朵也是。
“不疼。”他心不在焉,以至于口是心非。
“你學這個,是為了我?”沈翊直勾勾鎖定他,拉着他的手,将冰涼的唇貼到他的指腹上。
“是為了我。”周灏喉結動了動,如是說。
沈翊的那群朋友來自不同行業,目前看他們唯一的共同愛好就是喝茶,周灏自知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本事博他們多看一眼,茶葉是他最容易接觸也最容易理解的東西。
做這些只是為了融入沈翊的圈子,說到底,是為了他自己。
“藥箱裏有燙傷膏。”沈翊玩兒似的,拿他的指尖在唇縫間劃動,“你要用燙傷膏,還是用別的辦法?”
眼看他嘴唇輕啓,周灏慌忙從椅子上彈起來,“我去,拿燙傷膏。”
沈翊在後面爽朗地笑,兩手往腦後一枕,躺進沙發裏。
周灏拿了燙傷膏過來,聽到他用舒展的語氣說:“光會喝茶不行,我們有個朋友最近去福建收茶,等她回來肯定又要約我們去品茶,我教你怎麽辨別茶底咯?”
“好啊!”周灏很有興趣,重新坐回茶幾前,燙傷膏推到一邊。
沈翊側頭看了一眼,坐起來:“你轉過去塗藥,我弄好了你再轉過來。”
周灏遲疑了一下,拿起燙傷膏轉過去,沈翊笑了笑,拿起他泡過的茶渣,将茶葉分門別類挑出來,放在桌面。
他動作很快,等周灏轉過來時,他已經又躺回去了。
“這些都是你泡過的茶葉,現在憑你的記憶告訴我,這些茶葉都是什麽茶。”
周灏傻眼了,誰喝茶會去注意茶葉長什麽樣?要非說長什麽樣,那在周灏看來它們都長一個樣。
沈翊好笑地看着他,陽光從落地窗外照進來,屋內窗明幾淨,周灏低着頭,費勁地辨別那些茶葉,他舒服地躺在沙發上,一切都那麽安逸。
“和你結婚,可能會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好的選擇。”他由心感慨。
周灏愣了一下,震驚擡頭,“真的嗎?”
“真的。”沈翊眉目含笑,看上去好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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