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事以我為先

事以我為先

因為羅遠洲在,所以不想他出現,影響羅遠洲的情緒吧?周灏悲哀地想。

“吃飯吧!”他拿起筷子,剛要動筷,沈翊的視頻彈了過來。

此時此刻,周灏沉重得提不起手去接通這通視頻通話,眼睜睜地看着屏幕跳動,卻像被魇住了,動彈不得。

侯豐年看着桌上的手機,替他着急,最後還是眼疾手快地替他劃了一道,接通視頻。

看到沈翊的臉,周灏才終于不得不拿起手機。

“我姨生病了,心肌梗塞。”沈翊開口就提了沈明珍的事,好像并不是有意隐瞞,而是剛抽出時間給他通電話一樣坦然,臉上盡顯疲憊。

“不過沒什麽事,做了個支架植入手術,已經脫離危險了,要住幾天院。”沈翊安慰似地補充,看背景是在家裏,而且應該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濕的。

周灏慶幸他沒有選擇繼續瞞着自己,“所以你昨晚一晚上沒回家,是送阿姨去醫院了?”

“一開始是要送羅遠洲去浮山的,走到一半接到阿姨的電話,就送阿姨去醫院了,一直忙到天亮才回家……”沈翊端起剛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又問:“你昨晚沒回來?被子好像沒動過的樣子。”

“回了……”沒睡而已,“回了一會兒,還有工作要做,就回工作室了。”

沈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相信了,“我昨晚忙了一晚上,累死了,我得睡一覺,怕你聯系不上我,所以提前給你打個電話。”

“阿姨那邊……”

“我找了護工,你不用操心。”

“可是我總得去探望……”

“不用,她不在意這個,你也不用太在意,葉徵不是找你拍紀錄片嗎?你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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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周灏咬了咬嘴唇,沒再堅持。

似乎對于沈翊來說,他出不出現對于他家裏人好像也并不重要。

收起手機,侯豐年正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對着他。

“怎麽了?”他問。

“沒事。”

侯豐年想問他們是不是有什麽婚前協議,比如“各自給各自父母親人盡孝”之類。

現在好多新式婚姻,夫妻倆平日裏過自己的小日子,節日裏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過得跟生意合夥人似的。

但想想還是不問了,畢竟是人家夫夫之間的事,自己該盡的人事盡了,多餘的事也就別管了。

吃完飯,周灏跟侯豐年分開,還是回了自己家。

雖然沈翊事事有交代,但他心裏還是覺得憋屈,他不太想見到沈翊,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

在工作室忙活一整天,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客廳沒關燈,像是沈翊特地為他留的,輕聲走到房間,推門一看,沈翊似乎睡了,面容沉靜、呼吸均勻。

他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輕輕阖上門,去了次卧。

次卧的床沒鋪,但床具齊全,周灏将它們從衣櫃裏搬出來,将床鋪好,睡在了次卧。

大概淩晨四五點的時候,他迷迷糊糊中聽到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随後進來個人,看身形像是沈翊。

他以為自己做夢呢,任由沈翊進了被窩,鑽入懷裏,暖呼呼的像抱了一只小狗。

“小狗”睡了一天,又等了他一晚上,并不安分,一會兒舔他下巴,一會兒親他鎖骨。

周灏一天一夜沒睡,困極了,就沒去管他,誰知道“小狗”越來越過分,竟然将他按平在床上,頭埋進了被子裏……

這是一場周灏從未做過的奇妙的夢,感覺被暖流包裹,舒服得快要升仙,有什麽東西在他身上又啃又咬,不但不覺得可怕,反而爽到了極點。

可能是太久沒纾解欲望了,第二天得洗床單被套了。睡死過去之前,他腦子裏閃過這麽一個念頭。

可是第二天醒來時并沒有想象中的泥濘不堪。

周灏驚醒,看到臂彎裏躺着一張熟睡的臉,而他的胳膊已經麻木得不是自己的了。

沈翊什麽時候跑到他床上來了?不對,昨晚的夢不是夢?

他驚訝得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懷裏人卻在這時醒了過來。

沈翊睡眼朦胧地看了他兩眼,撒着嬌往他懷裏鑽:“你醒了?”

一條溫暖的軀體貼上來,堅硬地貼在他側腰上,震驚得他整個人都僵了。

“昨晚……你……”

“是我。”沈翊擡頭看他,一雙狐貍一樣的眼睛格外勾人,“昨晚的周先生好純、好濃、好吃。”

周灏全身爆紅,擡另一只還能活動的手擋住眼睛,懊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以為自己發夢。”

“那你現在知道了。”沈翊說着,右手在他身上游移,“你好累的樣子,昨晚怎麽弄你都不醒,現在剛剛好,我們繼續啊?”

“別……”周灏伸手去推他,卻被他一把抓住,摁回床上,翻身騎了上來,而另一只手已經被沈翊枕麻,形同擺設。

沈翊在他頸側舔吮,周灏心中翻湧着複雜的情緒,愛恨交加,不能自已。

“沈醫生,我對你來說,就這點用處嗎?”他控制不住地問出口,聲音中帶着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哽咽。

沈翊愣住,擡頭看他:“你怎麽會這麽想?”

周灏緊緊咬着自己,答:“因為我對你來說好似沒有別的用處。”

沈翊以為他是在為前晚的事不開心,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任由處置:“我知道前晚是我不對,我不該撇下你一個人,咬我、罵我、踩我,粗暴地對我,我都能承受,你懲罰我吧。”

“……”周灏痛苦地皺緊了眉頭,“你以為我跟你說這個,是想懲罰你?”

原來,沈翊偷偷爬上他的床做的這些,也是出于代償心理,以此彌補內心對他的虧欠。

周灏接受不了沈翊以這種方式對待他。

原先,他以為自己可以接受沈翊心裏沒有他,兩人相敬如賓地走下去,可現在才發現,他根本不能忍受沈翊心裏沒有他,還在跟他做着這樣的事。

他強行啓用稍稍恢複了一點知覺的右臂,從床上坐起來,箍住沈翊的腰将人從自己身上抱了下去。

“對不起,我想我該重新審視我們的關系。”他沮喪地說,擡頭望住錯愕的沈翊,“我想你也該好好考慮我們的婚姻,沈醫生。”

他果斷下床,穿衣,拉開門離開,沈翊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不知所措。

周灏走了,當天晚上,他沒有回家,去了費繁的酒吧。

時間還早,酒吧裏沒什麽人,一首Westlife的《Soledad》飄蕩在酒吧的每一個角落,避無可避。

If only you could see the tears

In the world you left behind

If only you could heal my heart

Just one more time

Even when I close my eyes

There's an image of your face

And once again Ie to realise

You're a loss I can't replace…

一切都恰如其分。

周灏坐在吧臺前,跟調酒師要來一瓶烈性的龍舌蘭酒,一杯入喉,感覺酒精在喉嚨灼燒,舌頭微微發麻,辛辣,卻上瘾。

他第一次有了退婚的念頭,開始痛恨貪念這種東西,誘人堕入深淵,然後萬劫不複。

他無數次地想,如果他跟沈翊差不多的年齡,他們或許就不會在相親的桌面上相遇,他們就能在穿校服的年紀彼此相望,能在人潮擁擠的街頭牽手,能在無人的江邊擁抱,能在安靜的電影院并肩而坐……

但是沒有如果。

他就不應該跟沈翊相親。

調酒師傅湫擔憂地看着他一杯接一杯不要命地往喉嚨裏灌,默默撥通了費繁的電話。

十幾分鐘後,費繁出現在酒吧,車鑰匙扔在吧臺上,人往他旁邊一坐:“怎麽搞的?一個人跑來喝酒?”

周灏早估到他會來,給他倒上滿滿一杯,沒有說話。

“跟沈翊吵架了?”費繁很少見他這麽沮喪,安慰道:“戀愛是卿卿我我小确幸,結婚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吵吵鬧鬧,很正常的啦!”

“你跟你老婆經常吵架?”

“那倒沒,通常都是她罵我。”

“是啊,起碼你們之間能吵架。”

他和沈翊之間,連架都吵不起來。豈不更可悲?

費繁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他兄弟這麽穩重一個人,永遠不會出問題,所以問題肯定出在沈醫生身上。

“你跟沈醫生……鬧矛盾啦?怎麽回事?他出軌了?”

“……不是。”

“那是……你們床上生活不和諧?”費繁已經想不到別的問題了。

“也不是,你別猜了,都不是。”

周灏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沈翊對他也算句句有回應、事事有交代……雖然有時只是事後交代,但好像沒什麽可以指摘。

好奇怪,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難受什麽。

“可能是我太貪心吧,貪心到想要他把我看得最重要。”貪心到想要取代羅遠洲在沈翊心中的位置。

“可是,他就應該把你看得最重要啊!”費繁大為震驚,且頗為不解,“灏子,換句話說,他死了你是他遺産的第一繼承人,他欠債了銀行第一個凍結你的銀行卡,誰都沒有資格跟他福禍相倚,只有你,有逃不開的責任,雖然你們還沒結婚,但訂婚不就應該奔着這個去?”

“……被你說得好晦氣。”

晦氣但很有道理,法律上他要跟沈翊承擔共同的法律責任,情理上沈翊憑什麽不能把他看得最重要?

婚姻就是這樣,應該事事以對方為先,所以,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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