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古墓

35、古墓

事出緊急，嚴綠這一劍便用了全力施展，真個是快如疾風，翩若蛟龍，只聽得叮叮當當一陣輕響，那數十枚冰魄銀針已經給她一一擊落在地。

然而她雙腳還未着地，便覺耳畔又傳來一陣風聲，本能地想要揮劍迎擊，剛剛舉起手，那風聲卻忽然停歇了，她略覺詫異，轉過頭仔細看時，卻見出手的竟是何太玄。

原來她方才飛身出來對付李莫愁的冰魄銀針，這何太玄竟然也與她同時出劍，雖然因着內力大為損耗，距離又有些遠，稍微慢了她一步，卻仍可以看出，他是側身朝着自己這一面格擋的，隐隐有回護之意。

兩人四目相接，均是一愣。他們自湘西一別，已經有四年未見，均已經由十來歲的大孩子長成了翩翩少年人，雖然身形抽長了不少，面容也長開了，但眉目之間依稀仍然是舊日模樣，神情氣質更是絲毫未變。

加上他們自十歲至十三歲，在那杳無人煙的湘西崖底朝夕相對了三年，彼此之間再熟悉不過，故而何太玄默默看了她半刻，眼睛忽然一亮，已經将她辨認了出來。

想是他心中十分激動欣喜，雖然張口想要說點什麽，但不知怎的竟什麽都說不出來，只好定定盯着嚴綠的眼睛看。

這目光似有熱度一般，嚴綠頓時覺得胸口一陣奇異地發緊，一時間竟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們就這樣面對面呆立了片刻，最後還是嚴綠先反應了過來，深知這可不是個發呆寒暄的好時機，故而只是朝着他略點了點頭，示意稍後再說，便不動聲色地略略往旁邊撤了一步。

何太玄略僵了片刻，便立即會意，迅速收拾好了激動的心情，也跟着她一起往旁邊撤了半步，同她并肩而立，仗劍于胸，俨然并肩拒敵的架勢。

片刻之後，程英和陸無雙也跟着跑了出來，站在了嚴綠身邊，亮出兵器，對着那邊的霍都、達爾巴、李莫愁和洪淩波怒目而視，如果忽略躺在地上的那個傻小子，兩邊人馬便剛剛好成了四對四的局面。

按說在這種看上去勢均力敵的時刻，氣氛應該十分凝重才是，不想那李莫愁見了嚴綠她們這個架勢，竟似見了極其好笑的事情一般，粲然一笑，轉頭對着霍都柔聲道：“霍都王子遠自西域而來，又是尚武之人，不知道可有沒有興趣對中原的武功探一探究竟？”

霍都也回了她微微一笑，悠然道：“仙姑此言，恰恰說中了小王的心思，這人方才那一手彈石子的功夫，實在是讓人驚嘆，小王已等不及要同這不知道哪裏來多管閑事的小子較量較量了。”

他說着話，已經往前踏了半步，揮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撿回來重新組裝好了的那柄折扇，故作潇灑地道：“小子，我從來不殺無名之人，你速速報上名來，然後受死吧。”

他态度十分倨傲，言語之間對嚴綠頗為不遜，兼之剛剛才以歹毒手法傷了何太玄，卑鄙狡詐之态暴露無遺。何太玄不禁大怒，陸無雙也在一旁躍躍欲試，就連程英的面色都凝重了起來。

嚴綠卻絲毫不為所動，越是在這等劍拔弩張的時刻，她的思維卻越見清晰，片刻之間已經想出一個主意，立刻擡手同身邊衆人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方才朝着霍都冷然回道：“聽聞閣下舊年在終南山給桃花島的郭大俠好好教訓了一番，狼狽而歸，不想竟還有顏面和勇氣踏入此處，當真是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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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霍都王子敗在郭靖手中這件事，嚴綠原本也不能确定，但見他同李莫愁師徒似乎是舊識，又見他對此地的地形十分熟悉，似乎不是第一次來，再略推算了下時間，以及舊年在這附近追蹤李莫愁時聽聞的江湖傳言，便知道他多半曾被這李莫愁蠱惑，已經借着向小龍女提親的幌子來終南山挑釁過了。

嚴綠素來謹慎，原本從來不涉險地，但此時恰好剛剛飛速評估完了場上的形式，知道自己這一方雖然也是四個人，但總體實力卻仍然是比不過霍都、李莫愁等四人，故而只有大膽試探着将這話說出來，以期擾亂敵人心理，存着個險中求勝的意思。

她不過勉強一試，沒想到卻歪打正着，這句話一出口，便見到那霍都忽然臉色大變，當即失聲問道：“你是甚麽人？你怎地知道？”

原來他當年在郭靖手下大敗，一直視這件事為奇恥大辱，現在被嚴綠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人随口道來，自然甚感震動。

這霍都素來狡詐多慮，原本就有些忌憚嚴綠那一手彈指神通的功夫，這麽一來，不由得對她的實力更加高看，心中愈發沒底，加上他同李莫愁本來就各懷鬼胎，不是當真同仇敵忾，故而給嚴綠虛虛實實地來了這麽一下子，立刻便生怯意，眼神游移，暗暗盤算了起來。

嚴綠一直密切關注那幾個人的面部表情，見達爾巴自始至終都一臉茫然，李莫愁師徒的注意力似乎也并不在霍都同她身上，而霍都顯然也已經暗生他意。

她當即便趁熱打鐵，繼續道：“道上的朋友都知道，四年前霍都王子赴終南山同古墓派的龍姑娘求親不成，便想耍賴，先被郭大俠同全真派打敗，又給龍姑娘的玉蜂蟄了滿頭滿臉的包，今日你既然又來到此處，莫非，是想念那玉蜂的蟄刺了麽？”

她聲音冷淡，語速不疾不徐，然而因着其中暗蘊內力，每一字都十分清晰，不僅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恐怕連數裏之外都能聽見。

這一番話說完，霍都當即面紅耳赤，啞口無言，李莫愁卻冷冷一笑道：“小子，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我那師妹久居古墓，避不見世人，性子異常冷淡執拗，若知道霍都王子是如此青年才俊人物，兼之有此美意，定會欣然允諾。”

話說到此處，嚴綠已經猜到李莫愁心裏打得什麽算盤了，想來是見她們幾人功夫不弱，甚為刺手，要借霍都和達爾巴之手除掉她們了。

故而她當即冷笑道：“你這魔頭，既然已經被逐出了師門，因何還要回來，難道也是想要師門的秘籍和寶藏不成？”

那霍都聽得寶藏秘籍，登時來了精神，兩只眼睛緊緊盯住李莫愁，似乎生怕她長了翅膀飛了去。

那李莫愁聽得嚴綠如此一說，不覺也是暗自心驚，然她畢竟是老江湖，眼波一轉，已然笑着開口道：“師父向來偏袒師妹，竟不顧長幼有序，要将掌門之位傳于她，原本大家姐妹一場，這掌門一位是誰做都一樣，然而師妹一貫墨守成規，連帶着一派人都避居古墓，有什麽意趣兒，我此來，只為了奪回我應得的掌門之位，至于那秘籍寶藏，便留給師妹做嫁妝，又有何不可？”

她一面說一面有意無意朝着霍都微笑，其中深意，再明顯不過，嚴綠心中暗道不好，往霍都臉上一看，果然見他面色已經恢複如常，甚為自得，似乎完全相信了李莫愁的話。略拱了拱手，便同達爾巴低聲耳語了幾句，達爾巴連連點頭，說話間不住打量嚴綠幾人，目光中漸漸顯出殺意。

到了這個地步，場上的情勢已經一觸即發，嚴綠略略沉吟了片刻，正想開口再說什麽拖延，卻忽然見到一直躺倒在地上裝死的那莊稼漢打扮的傻小子忽然一骨碌爬起來，連滾帶爬地往樹叢中跑去，一面跑一面在口中胡亂叫着：“啊！有鬼！有鬼！”

他這一下來得甚是突然，站在他身邊的霍都和洪淩波猝不及防，竟給他四處亂踢的泥腳踹了幾下，霍都如臨大敵，慌忙捏緊折扇護在身前觀望，洪淩波卻大怒，順手将腰帶解下，往那小子的左腳揮去。

不想這小子雖然看似癡癡傻傻，動作卻也靈活，眼看洪淩波的腰帶就要将他卷住，他卻恰好在這個時候絆在一塊石頭上摔了一跤，直直跌出老遠，雖然立時摔得鼻青臉腫，卻也堪堪避開了洪淩波這一擊。

他吃此一吓，更是驚懼不已，大呼小叫，連滾帶爬地鑽進樹叢，一眨眼就不見了。

剩下在場衆人膛目結舌，面面相觑，片刻之後，就聽那洪淩波恨聲道：“師父，徒兒沒用，又叫這小子跑了，待我立刻去追他回來。”

李莫愁冷笑一聲道：“這小子傻得可不簡單，我同你一起去吧。”

她說走便走，話音未落已經帶着洪淩波飄出去幾丈遠，等到她同霍都道別之聲遠遠傳來，卻是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霍都微微一愣，旋即高聲回應道：“仙姑且略等我們一等，大家一路同去，才好順利行事。”

他話音未落便也帶着達爾巴飛身而起，似乎生怕跟丢了一般，風一樣地追了過去，竟将嚴綠幾人撇在當場不管了。

嚴綠這才松了口氣，剛剛轉過頭，卻忽然見到身邊的何太玄面色十分難看，她正想開口詢問，卻見他忽然身子一晃，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黑血來，她大驚，連忙将他扶住，急急封住他周身幾個大穴，又喂了幾顆九花玉露丸給他，然而似乎卻完全無用。

他面色依然有些發灰，仍是咳血不止，偏偏還微笑着道：“不礙事，我睡一下就好。”

他話沒說完，便當真昏了過去，嚴綠見他如此，知道是他之前中的霍都那枚透骨毒釘的毒性發作了，不覺十分頭痛，正想着怎麽救治，卻忽然聽得身邊的樹叢中傳來一聲響動。

她如臨大敵，立即摸了兩枚石子彈射出手，只聽得啪啪兩聲，那石子竟似撞上極其堅硬之物，當即粉碎，程英和陸無雙見她出手，也早已經拔劍出鞘，陸無雙性子急躁，見她一擊而中，立刻揮劍沖了過去，嚴綠一時不察，阻擋不及，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經跑出去老遠，不由得更覺頭痛，忙令程英跟了上去，囑咐她萬事小心，一有不對立刻呼救。

兩人一前一後往前面樹叢而去，卻既不聞打鬥之聲也不聞呼救之聲，嚴綠心中暗自擔憂，片刻之後，卻忽然聽得另一側的樹叢裏微微一響，嚴綠不敢大意，重新扣了兩枚石子在手，正要運全力彈射出去，卻忽然聽得那樹叢中傳來一句：“哎喲，別打了，是我啊。”

嚴綠聽這聲音，竟似方才那攪局的傻小子的聲音，不由得略覺錯愕，就這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經出現在眼前，笑着道：“嚴兄，你朋友受了傷，且随我去一個安靜的去處療傷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