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願望

第21章 願望

“怎麽不上去？”

黎新竹的聲音從樓道裏響起。

他之前正站在陽臺那兒打電話，剛巧看見寧長悅下車。

當然，他也看見了後下車的男人，不過隔的遠看不清臉，但大概率應該長的不錯，那男人穿着白襯衫黑西褲，寬肩窄腰大長腿，以黎新竹見慣了優質男的審美來看，也是很出挑的體型。

男人開車走後，黎新竹以為寧長悅會馬上上來，結果他抱着男人給的盒子，就那麽傻站在路邊。

想了想，黎新竹借口扔垃圾下了樓。

此刻，他提着一袋垃圾從樓道裏走出來，說道：“等我一會兒，我們聊聊。”

去拐角的垃圾箱扔掉垃圾後，黎新竹站到寧長悅身邊，說道：“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

寧長悅把視線移到他臉上，說：“不要。”

黎新竹有些意外，皺眉道：“為什麽不同意？你馬上也成年了，你又不願意繼續念書，以後總得想辦法養活自己，給我當助理有什麽不好嗎？給我當助理，工作自由度高，工資方面，我們是自家人，我肯定也不會虧待你的。”

這算是臨時起意，上輩子自然是沒有這一出的。

上輩子他跟寧長悅的關系不太好，屬于他單方面敵視寧長悅。

那時候他比較天真，覺得寧長悅寄住在他家，分走了他的母愛，所以他一直跟寧長悅針尖對麥芒。

別看寧長悅現在沉默寡言，問十句都不見得答一句的，其實小時候的寧長悅也是個能折騰的主，會跟黎新竹搶東西，也會跟黎新竹打架。

只是後面長大了，從未得到過一次偏愛，漸漸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家只是一個地位尴尬的外人，于是變得越來越寡言，甚至到了自閉的程度，在家裏漸漸活成了隐形人。

以三十八歲的成熟視角來看，黎新竹覺得他這個表弟，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所以他決定不計前嫌幫他一把。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寧長悅是真的好用。

從重生回來那晚，一個電話就能半夜跑過去找他，到之後的半個多月，每天晚上都陪他上下班。

雖然他給了錢，但每天晚上一等就是七八個小時，期間哪也不去，這樣言出必行的人，不拿來用一用可惜了。

黎新竹以後肯定是能大紅大紫的，上輩子被人背後捅刀子，就是因為身邊的人不夠忠心。

而寧長悅就是一個很好的培養對象，他們家對他本就有養育之恩，以後黎新竹再給他最好的工資待遇，寧長悅沒道理會不認真幫他辦事。

自閉不愛說話也沒事，這樣反而更能保守秘密。

以後甚至可以用性格缺陷當賣點，炒一波兄弟友愛人設。

早在九月初，黎新竹就跟寧長悅提了這個建議，但當時寧長悅沒答話，黎新竹便讓他好好考慮下。

之後事情太多，一時忘了這回事，直到今天才又想起來。

哪知道現在一提，寧長悅居然直接拒絕了。

黎新竹說了一堆，但寧長悅看上去還是不為所動，換了個策略，黎新竹開始跟他打感情牌：“你今天上午是出了什麽事情嗎？媽媽很擔心你，當時家裏的親戚都在，馬上就要開飯了，結果媽媽聽到你出事，立刻就出去了。”

“你別看媽媽平時對你很兇，其實她心裏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她不是故意罵你的，只是有時候……她心理壓力太大了。”

一恨自己沒能力把寧長悅撫養成才，二恨寧長悅自己不争氣。

“以後你跟着我工作，也算有了出路，媽媽應該也能放心一點，我奶奶……最疼我了，她知道你幫我做事，應該也不會再針對你了。”

黎新竹好說歹說。

可寧長悅就是不為所動，他甚至看上去像是在走神，眼神有些渙散。

頭頂不知道被誰用橡皮筋紮了個小啾啾，把優越的五官完全露出來了。

剛才打眼一看的時候，黎新竹甚至有被驚豔到。

他這表弟，別的不說，長相是真的精致，可惜不會打扮。

“我給你說這麽多，你好歹回應一下，你有什麽別的想法，還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黎新竹也是有些心累了。

寧長悅視線重新聚焦到黎新竹臉上，終于給出了回應，他說：“我要搬走了。”

頓了頓，他加了個時間：“月底。”

黎新竹意外道：“月底搬走？你已經找好住的地方了？”

“我回家。”丢下這麽一句，寧長悅越過他，往樓梯方向走去。

完全無法正常溝通，黎新竹無奈，記憶中，寧長悅性情好像也沒有這麽古怪吧？

記憶太久遠了，想不起來了。

寧長悅開門進屋的時候，黎新竹的奶奶正坐在客廳看電視，本來還是笑臉相迎的，結果看見進門的不是寶貝孫子，立馬變了臉色，尖酸刻薄道：“哎喲，喪門星還知道回來，大過節的被拘留，也不知道幹了什麽缺德事，警察怎麽就把你放出來了？被親戚看到這樣的醜事，我們家的臉都被丢光了！”

“媽，我之前就說了，真的只是一個誤會。”姑媽在旁邊無力地解釋着。

奶奶卻充耳不聞，看到寧長悅默不作聲地穿過客廳去了陽臺，指桑罵槐道：“這沒爹沒媽的孩子就是沒教養，吃我家的穿我家的，見了長輩，連人都不會喊，吃裏扒外倒是一把好手。”

姑媽垂頭坐着，神色是習以為常的木然。

寧長悅只當沒聽見，事實上他也确實沒聽見。

對于不想聽的話語和聲音，他可以做到某種程度上的聽不見。

穿過客廳，走過陽臺，寧長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的房間在陽臺上，是洗衣房改裝的，空間不大，只放了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以及一個小衣櫃。

室內空間狹小到，寫作業都必須拿床當凳子。

家裏空間其實很大，只是有人容不下他。⑩

不過寧長悅卻很喜歡這個小房間，因為洗衣房外側只有半面牆，剩餘部分連同半個屋頂都是單向玻璃，晚上睡在床上，一擡頭就能看見星空。

白日裏的陽光和雨露，也好像可以直接撒落在臉上。

當然，寧長悅一開始是不喜歡這裏的，從十三歲住進來的第一天，他便有了一個願望，那就是攢錢搬走，永遠不要再回來。

但後來，寧長悅喜歡上了這裏，也多了一個願望，在攢錢搬走之外，加上了找人。

此刻，寧長悅沐浴在橙色的夕陽餘晖下，打開了殷久送的禮盒。

裏面是一盒月餅。

歪頭看了看，寧長悅把鐵盒裏的月餅都倒在了床上，然後把床墊下的儲蓄卡，書頁裏藏着的紙幣都找出來，一起放進鐵盒子裏。

重要的東西，都在一起了。

他笑了起來。

只有獨自一人時，他才會笑。

因為，有很高興的事情，不想讓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