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解語花】

室內一片死寂。

盡管心髒一直在咚咚咚地狂跳不止，但佟希澤命令自己要冷靜下來。

他以前見過類似的案例，像方力滿這樣的人，他們表面看上去和常人無異，甚至比一般人都顯得更溫和，但實際上，他們的內心卻往往已經變得極為扭曲，他們很容易神經緊張，一旦感覺受到了侵犯，他們就會做出令人想象不到的過激舉動。

“請不要傷害他，小滿，他并不是壞人……”

一陣風吹過，佟希澤腦海中浮現文雅的臉以及他剛剛離開醫院時文雅對他所說的話。他不禁在心裏輕嘆了一口氣，文雅啊，你究竟瞞着我在外面結交了什麽樣的人？而你，居然還對我說，我眼前這個會拿刀威脅人的人，不是壞人……

但是，此刻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因為他手裏，還抓着江盼的小命……

佟希澤輕輕地點點頭，表示願意配合，于是方力滿走過來，把他嘴裏的毛巾也給扯掉了。

佟希澤劇烈地咳嗽了好幾聲，接着他用力地清了清喉嚨，擡起頭，對方力滿說：

“我聽文雅說起過你，她說她一直以來都很受你的照顧，所以我想先謝謝你——”

“狗屁！”方力滿一個耳光扇了過來，“你少在這裏花言巧語！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是，我知道！我明白！”佟希澤擡起頭，舔了下嘴角的血，繼續說，“你就是想知道，我愛不愛文雅嘛，我會回答你的，只不過，在這之前，你能不能先把江盼放了？”

江盼虛弱地擡起頭望了佟希澤一眼。

方力滿冷笑起來，“憑什麽？”

“我不會走，我也不會反抗，”佟希澤向他保證，“你不過是想要一個問題的答案嘛，這麽簡單的事，何必搞得這麽複雜。”

“因為我不相信你！”

“但你必須要相信我！否則你問任何問題都是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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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想教訓我！”方力滿反手又是一個耳光。

佟希澤整個人被打到地上去。

“佟希澤！！！”

江盼大哭了起來，接着她轉向方力滿，向他祈求，“方力滿，請你放過佟希澤，你想要什麽答案？問我不就行了嗎？佟希澤愛誰？他當然愛文雅啊，這還用得着說嗎？”

佟希澤喘着氣坐起身來，這會兒，他嘴角的鮮血流得更多了，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他虛弱地阻止江盼：“團團，你別說話……”

“可是——”

但江盼還是乖乖地閉嘴了。

方力滿再次冷笑了一聲，對佟希澤說：

“你趕緊少廢話，給我答案！”

“你想要什麽答案？嗯？”佟希澤微微仰頭，喘了口氣，此刻，他眼底一片平靜：“你愛小雅，對嗎？”

一瞬間，全場再次變得一片死寂。

方力滿突然跳腳，他像瘋狗似的拿刀揮向了佟希澤：“該死的！明明是我問你，為什麽又變成你在問我？你想幹什麽？想找死嗎？”

刀尖瞬間劃破了佟希澤臉上的皮膚，血從傷口處流了出來。

“佟希澤……”江盼瘋狂流淚，而佟希澤卻面帶微笑地看着她。

那一剎那，江盼在他臉上，又看到了最初認識他時的模樣——頑皮中略帶一絲絲狡黠的模樣……即使是那段時間，他的心情恐怕也比此刻要來得輕松吧？一時間，悔恨充滿了江盼的心，她甚至覺得，如果佟希澤當初不曾認識她就好了，那麽現在，他或許也就不會遭此險惡。

佟希澤又朝江盼輕快地眨了下眼睛，然後他擡頭對方力滿說：

“是的，我愛小雅。如果你是想要這個答案的話，我滿足你。”

方力滿怔住了，就好像，他還在做夢似的，接着，他突然抱住腦袋嚎叫了起來，佟希澤趁機和江盼對視了一眼，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歉然，而江盼卻非常的釋懷，似乎一點也不埋怨佟希澤剛剛的回答，接着，就在這兩人用眼神交流着要怎麽逃跑時，方力滿再次把頭指向了佟希澤。

“佟希澤，我要你把剛剛說的那句話，再親口對文雅說一遍。”

佟希澤愣住了，因為他在方力滿的眼中，竟然看到了——

哀求。

***************

莫楓坐在病床邊陪着文雅。

外面一直在下着瓢潑大雨。

躺在床上的文雅，正在靜靜地看雨。

同時，在回憶着童年。

和佟希澤在一起的每一個畫面，至今，仍歷歷在目。不管是兩人站在一起傻笑，還是一起抱頭痛哭，此刻回想起來，都是叫人感覺那麽溫馨、那麽幸福。

但那終究——

已是不可複制更不可重來的記憶，如同人終将一死一樣，注定要被埋葬！要被遺忘！或許，只有把它們一同帶進墳墓裏，才能獲得某種意義上的永生吧？但那依舊是孤獨的。和自己一樣。

文雅輕輕地嘆了口氣，床邊的莫楓，擡起眼角，瞥了文雅一眼。

莫楓對文雅向來沒有好感，但這并非僅僅因為她是阿澤前女友的緣故，而是——

有一個名字，像一把刀一樣，這麽多年來，一直深深地插在她的心上——楊天，關于她此生所遭遇的所有不幸，可以說，幾乎都與這個名字有關，而文雅呢，恰恰又與這個名字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莫楓微微一笑，俯身上前。

“怎麽樣，你還好吧？”她溫柔地問。

文雅轉頭，望住莫楓。

莫楓又是微微一笑，“你還不認識我吧？我是阿澤的朋友，我叫莫楓，是阿澤現在工作的酒——”

“啊，我知道，”文雅笑了起來，她費力地點了點頭，“阿澤多虧有你的照顧了……”

“哪裏的話啊！”莫楓爽朗地說：“都是阿澤在幫我啦，不然我的店，早就被我開倒閉掉了！”

文雅還是淺淺地一笑，眼中流露着真誠。“阿澤呢？”她問，“他還沒回來嗎？”

“還沒。”

“哦……”文雅立刻變得擔憂了起來，接着，她拜托莫楓：

“麻煩你，幫我打一個電話給小滿吧……”

***************

“我要你把你剛剛所說的話，再去對文雅說一遍！！！”

方力滿再次聲嘶力竭地吼道。

佟希澤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瞄了江盼一眼，結果發現她不對勁，于是他沖方力滿喊道：“方力滿，你快看看江盼，她怎麽了？她是不是昏過去了？”

但方力滿根本不理會佟希澤的話，反而因此還把江盼當做人質給勒住了脖子，“你少廢話！趕緊說你去不去！”

“我去！我去就是了！但是，你能不能，天吶！你趕緊先把江盼放下來！她真的已經昏過去了！！！”佟希澤不顧一切地撲向了方力滿……

“你在騙我。”

方力滿沉默地把手裏的刀刺向了江盼的脖子，“你根本不愛文雅，因為你已經愛上了我手裏的這個女人……”

從江盼白皙的脖子上迸出的一絲血跡，刺痛了佟希澤的心。

“方力滿，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要殺了她。”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說完，方力滿竟然哧哧哧地笑了起來：“反正……我也已經不是第一次殺人了……”

佟希澤怔住了，一時間，他想到了之前幾乎不敢想的事。

“方力滿，難道當初，殺害阿易的人，是你？”

***************

莫楓按照文雅的指示，給方力滿打去了電話。

等了好幾分鐘後——

“沒人接。”莫楓懊惱地說。

文雅從床上困難地支起身來，莫楓吓到：

“你想做什麽？”

“帶我去……”文雅顫抖地從嘴裏艱難地擠出話：“帶我……去小滿的家……”

***************

方力滿抱起江盼的身體，要把她帶走，這時，他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你！你手機又響了！一定是小雅在找你！！”

佟希澤瘋狂地叫道。

方力滿看了看他的手機，終于，他放下了江盼，走去拿手機。

佟希澤抓住機會，用力掙脫身上的繩索，接着他撲向江盼，想把她帶走，誰知被方力滿發現了，他抄起手裏的拐杖就朝佟希澤砸過來，佟希澤來不及躲開，便把江盼緊緊地護在身下，拐杖砸在他的背上，生痛，他硬忍，等方力滿繼續去聽電話時，佟希澤從背後偷襲他，他一個飛撲，把方力滿撲倒在地，方力滿手裏的手機飛了出去，他伸手去抓，佟希澤趁機抓住他的手将它反剪在背後，等他想再去抓方力滿的另一只手時，方力滿嗷的一聲，轉身面對他——

方力滿手裏的刀刺進了佟希澤的腹部，佟希澤所有的動作頓住——

佟希澤被推翻在地，遠處的江盼似乎睜了下眼睛，但馬上又被走過來的方力滿給擊昏在地。

佟希澤和江盼兩人一起被踢下了樓梯，随即，方力滿把通向地下室的門給重重地鎖了起來。

不久，門鈴響了，方力滿走去開門。當他從監視器裏看到文雅時，他全身像篩糠般地顫抖了起來。

他用力按下了開門鍵，然後就帶着驚恐不安與難以形容的興奮心情等待在門口。他無法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關于他的未來，關于他的人生終點……

終于，門被人推開了，文雅站在了敞開的門背後，一時間，方力滿的心，就像被人用力捏碎了似的劇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