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坦白」

「第二十一話 坦白」

接到母親的電話的時候，绫木枝未剛開完會。

設定畫集的事情她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還需要校對……這麽想着的時候，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來電顯示：媽媽。

在看清楚屏幕之後，绫木枝未愣住了，但是因為最近經常跟角名倫太郎通電話，所以已經習慣性地按下了接通。在她感到後悔之際，電話那邊已經響起了她很久沒聽到了的聲音。

“枝未？”略有失真的聲音通過手機傳到了她的耳中。

绫木枝未不語。她快步走到了旁邊的安全通道裏，這裏平時不會有人。

電話那頭的人也察覺到了她的抗拒，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說：“枝未，媽媽這幾天在東京，如果你有空——”

“最近……我的工作很忙，大概是沒空的。”绫木枝未打斷，沒給她說後面的話的機會。

“這樣嗎？”母親似是不信，但沒有提出質疑。她再一次沉默了片刻，又道：“枝未，這幾年你在東京過得好嗎？”

“……”绫木枝未垂眸，“挺好的。”

聽着她敷衍的回答，母親嘆了口氣：“媽媽一直在治療，現在情況好多了。你還在生媽媽的氣嗎？媽媽只是想見見你。”

绫木枝未很輕地嗯了聲，在母親以為她的态度有所轉變，準備繼續說點什麽的時候，她很快開口：“我知道了，媽媽，但我真的沒有時間。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還要工作，就先挂了。”

不等母親回答，绫木枝未已經忍不住挂掉電話，按下鎖屏鍵。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這通電話讓她不可避免地情緒低落，站在原地靠着牆面盯着天花板發呆近一分鐘後，她急迫地想做點什麽事來改變這種情緒，于是她下意識地打開手機，給角名倫太郎發送了通話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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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并沒有立刻被接通。

這是很正常的。

绫木枝未這麽對自己說。

畢竟他現在在保加利亞。保加利亞和日本有七個小時的時差，一個小時之前他剛起床，現在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已經開始訓練了。

——所以，就算沒接也是正常的。

間歇響起的盲音一聲又一聲地在她此刻低潮的情緒中回蕩，像是丢入水裏的石子，在水面激起一圈圈的漣漪，最後緩慢地沉入水底。

她掐掉電話，深呼吸一口氣。

回去工作吧，現在是工作時間。

她不斷告誡自己：不要把情緒帶到工作裏。

調整好表情，她推開安全通道的門，回到了辦公間。

工作忙碌起來的時候确實會麻痹情感。直到下班回家的路上，绫木枝未才重新記起下午接到電話之後的複雜心情。

這是因為她打開手機，看到角名倫太郎給她回撥了電話，但是她當時在忙沒看到，于是收到無數條來自角名倫太郎的LINE消息。

[倫太郎]：怎麽了？

[倫太郎]：發生什麽事了？

[倫太郎]：？？？

……

[倫太郎]：在工作？

[倫太郎]：孤爪不知道……和工作無關？

[倫太郎]：不是因為工作的話、

[倫太郎]：是不是誰讓你不開心了？

[倫太郎]：枝未

[倫太郎]：如果願意說的話，看到消息之後告訴我

[倫太郎]：晚點再給你打電話

所以他什麽時候已經跟社長互換聯系方式了？還是說是通過黑尾鐵朗聯系上的？畢竟之前的全明星賽就是黑尾鐵朗組織的……她這麽想着的時候，發現她已讀了消息的角名倫太郎已經給她發送了通話邀請。

她的手指按在接通鍵上。

“枝未。”他的聲音響起。

這個時候她才猛然驚醒，自己還在電車上。好在角名倫太郎的聲音并不大，她也沒有點開免提，這個時間的電車上并不是人擠人的狀态。

她壓低聲音，說：“我還在電車上……”

角名倫太郎明白她的意思，“嗯”了聲之後，說：“那麽，我等你回家。”

回家。

……回家啊。

她深呼吸一口氣，回了一聲“好”，挂斷了電話。

一路上都沒想好要怎麽說的绫木枝未從來沒覺得從出站口到公寓的路有這麽近。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從電梯裏出來，而且一擡頭就看到靠在他們這戶門邊的外牆上的角名倫太郎。

绫木枝未是真的沒有忍住。

被撲了個滿懷的角名倫太郎也沒預料到她今天居然這麽主動，剛低頭就被捧着臉，在被用力地親上的同時，聽到她的包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這個過程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因為绫木枝未沒法堅持長時間仰着頭。

角名倫太郎把她的包撿起來拎着，單手把她撈起來。順着他的動作，绫木枝未摟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處，默不作聲。

直到進門之後他把包放在玄關的架子上，才終于騰出手，揉捏着她後脖頸的位置，安撫她的情緒。

一直持續着這個動作，角名倫太郎等了好一會兒，終于等到她開口。

“我不想要孩子。”

角名倫太郎大吃一驚，狹長的眼睛都瞪圓了。

倒不是說他有多想要孩子，畢竟這個事情他還沒考慮過——他驚訝的是，毫無前因後果的情況之下，绫木枝未突然提到孩子……

“孩子？”這一瞬間，他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了：“我們、一直有做好防護措施吧？難道……？”

在角名倫太郎伸手往她肚子的位置摸的時候，绫木枝未才發現自己的說法好像有點容易産生誤解，拍開他的手，趕緊解釋：“不是說現在！我是說我們以後。如果結婚了，一般來說就會準備開始生孩子，對吧？”

角名倫太郎冷靜下來了，他想了想後，“一般的家庭差不多是這樣。但是我們不需要和別人一樣，如果你不想生的話，那我們就不要孩子。這些都沒關系，可是你得告訴我，你怎麽突然在想這個。”

绫木枝未嗫嚅着，糾結了很久自己應該怎麽說之後，才開口：“今天媽媽給我打電話了。”

角名倫太郎意識到了一件事。

绫木枝未很少提起自己家裏的事情，除了以前被問到讀者模特經歷的時候提到過母親、被問到私塾的時候提起過父親，似乎就再也沒有說過關于自己家庭的事情。

之前、也就是他們聊起高中畢業之後那段時間的事情的時候，她有說過這麽一句。

——「那個時候我家裏的情況比較複雜。」

說起來，她高中的時候和他不一樣，并不是獨自一人來到兵庫縣讀書，而是跟她媽媽一起從東京搬到這邊，所以才會轉學到稻荷崎。

他的腦海裏閃過了很多想法，但沒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測。

“她……以前對我管得很嚴格。”绫木枝未說，“國中的時候，她替我報名了讀者模特，發現雜志社對我很看好之後就想培養我成為專職模特，從那個時候開始控制我的飲食。”

還能保持正常頻率的一日三餐都已經是考慮她還在發育期後的結果。

雖然很難适應控制飲食的生活方式，也對成為專職模特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但是當她看到母親捧着她首次被刊登的那頁雜志欣喜得要落淚的時候，她開始覺得這件事是有意義的，于是她選擇遵照母親的意願堅持下去。

她因為雜志在學校裏出名了，也為了保持人氣不得不對外維持溫柔可親的人設。直到高一的時候，某次聊天的時候從同班的雀田薰口中知道了排球部裏有位我行我素的「明星選手」，他幾乎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什麽氣氛、什麽時機，他統統都不放在心上。

【好羨慕。】她脫口而出。

因為認識在她當讀者模特之前，所以知道她原本性格的赤葦京治在被她求證之後，聽到她這麽說，于是就問她要不要來看看木兔光太郎平時訓練時候的樣子。

去看過幾次公開訓練賽以後，她慎重地對赤葦京治說：【我好像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崇拜他了。我好像也成為木兔前輩的粉絲了。】

——可以去看比賽嗎？

當然，非常歡迎。

——應援會打擾到你們比賽嗎？

只要不是一直大喊大叫的話，不會的。

——那……可以給木兔前輩單獨做應援牌嗎？

木兔學長會很高興的。

于是她精心準備了應援牌，在結束了拍攝之後匆匆趕去比賽場館。比賽場上的木兔前輩比訓練的時候還要更像是「明星」，那種能讓全場矚目的自信所散發的光芒幾乎讓她暈眩。

她對排球沒有任何了解，此前也對此并不感興趣，但是她崇拜的木兔前輩、國中的時候關系就不錯的赤葦京治、同班的雀田薰都是排球部的成員，于是她下意識地會關注排球相關的事情。

這也是她後來轉學之後，首先關注到同班排球部成員的角名倫太郎和宮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