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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1章

中午放學，謝聽去了超市找他媽媽，沈越宇就一個人回了家。

沈楊剛把番茄雞蛋湯盛出來，小心翼翼地端到飯桌上。“回來了？外邊這麽曬的天，你出去也不帶個帽子。”

“我帶了，給謝聽了，還沒拿回來。”沈越宇跑去洗了把臉，抽了幾張紙擦幹淨臉上的水，跑出來吃飯。

“你那臉怎麽回事？又是青了又是腫了的。”沈楊皺着眉頭看他，“你媽打的嗎？”

沈越宇沒吭聲，心裏想你這是明知故問。

沈楊沒說什麽，給沈越宇夾了個雞腿。

他還惦記着沈越宇養的那只蝸牛呢，伸頭看見沈越宇的書架不見了蹤影，挺驚奇地問：“你那書架呢？”

“我踹散架了。”沈越宇說。

他有什麽好怕的，這就是事實。

沈楊沒想到昨天他不在家的時候會發生這種事情，“你好好的踹書架幹什麽？閑得慌？”

“我媽把我的蝸牛給扔了。”沈越宇幾口扒完飯，站起來把自己的碗送到廚房裏，“我吃完了。”

“過來！”沈楊對他這種目中無人的的态度很是不滿，“你這什麽說話的态度？你媽把你蝸牛扔了你就踹書架？那蝸牛多的是，你再養一個不就行了？”

沈越宇忽然覺得很可笑。

他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慢慢攥緊了拳頭，看着地板上的花紋

沈楊看他一臉不服輸的樣子，沒忍住說了幾句重話。“你對大人就這個樣子？你媽那麽辛苦，別跟她頂嘴行不？”

沈越宇聽着，在心裏默默地算着時間。再過三分鐘就到十二點了，沈楊每天要看的電視節目就要開始播了。

十二點的準時報點響了起來，沈楊果然閉了嘴，揮揮手讓他進屋去了。

書架暫時還沒買新的，書都散亂地堆在牆角。沈越宇的房間小，經過的時候會多多少少踩到這些書。他低頭看着精裝的那套《物理早知道》，擡腳踩了上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心裏是難以抑制的憤怒和委屈，就像火燒的一樣，讓他的情緒變得難以控制起來。

沈越宇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下意識地擡手一拳砸在牆壁上，指骨被砸得痛，反倒讓他冷靜了許多。

外邊突然傳來一陣手機鈴聲，沈楊把捧着的飯碗放到餐桌上，跑到卧室接電話去了。

隔了一會兒，沈楊來敲沈越宇卧室的門，“我下午有事出去一趟啊！”

沈越宇恨不得他今天一天的都別回來了。

回了句知道了，沈越宇聽見沈楊啪嗒啪嗒拐回去吃飯去了。

睡了午覺起來，沈楊已經走了。季枚要到晚上六點才能到家，沈楊去一趟單位至少也得半個小時。

心裏一下子輕松起來。

他拉開門去倒水，忽然聽見大門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敲門的人并不算急促，聽上去有點試探和猶豫。

沈越宇警覺起來，走過去看貓眼。

外面站着謝聽和他的金毛，他看上去有些局促，緊張地等待着屋裏人的反應。

沈越宇趕緊把門打開，聲音透着自己都抑制不住的興奮。“你怎麽來啦？”

“來還你帽子。”謝聽也笑起來，腦門上都是汗，劉海濕噠噠地貼在額頭上。他有點得意地給他展示自己手裏那一瓶紅花油，“我找到讓你的臉好起來的藥啦。”

“要是蔣爺爺給我的，我剛才去換書，他給我拿的，說很有用的。”謝聽小嘴叭叭叭地說話，“你青這麽大一塊，按下去會很疼吧？”

“不疼。”沈越宇逞能，把臉湊過去讓他給自己塗，“你塗吧，我不怕疼。”

“你為什麽臉上會青這麽大一塊？”謝聽好奇地問，“你摔跤的時候是臉着地了嗎？”

沈越宇：“......我媽往我臉上扔書，被砸的。”

房間裏陷入沉默，謝聽不是很理解季枚為什麽要往他臉上扔書，小心翼翼地問：“你犯錯了嗎？”

“我不知道。”沈越宇看着謝聽的眼睛，謝聽的眼睛像小鹿一樣圓圓的，又黑又亮，“我覺得好像沒有。”

也确實沒有吧。

謝聽用棉簽沾着點紅花油給他順着青了的地方打着圈塗，力道很輕，生怕戳痛了沈越宇。“我小時候腿上也青過，有時候是紫色的，但是它們好像都一樣疼。”

“為什麽會青？你也被打過嗎？”沈越宇皺皺眉，除了被打和摔跤磕碰，還能有什麽方式讓腿上有淤青？

“嗯......摔跤了。”謝聽小聲說。他好像有點不太想把這件事說出來，“上學的時候摔跤了。”

“為什麽？”沈越宇追問，“走路沒看路嗎？”

謝聽被他這一說，心情不好，手上沒留意加重了力道，戳得沈越宇嗷嗚一嗓子。

“對不起對不起。”謝聽趕緊道歉，沈越宇疼得直抽冷氣，看見謝聽臉上驚慌的表情又忍不住想笑，忍不住也就真的笑出了聲。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上學時候的事兒。”沈越宇給他重新拿了根棉簽，“咱倆都認識這麽久了。”

謝聽抓錯了重點，撅着嘴回憶了一下，“沒有多久吧，我不是這個夏天才遇到你的嗎？”

沈越宇：......

“其實也沒什麽事，以前班上有幾個男生老是欺負我，我聽不見老師說話，也看不懂書上的字，考試連題目都看不懂，他們就把我的書和試卷撕掉了。”謝聽低頭看了眼床邊卧着睡覺的金毛，平靜地敘述着，“放學的時候我跟他們順路，他們騎自行車從後面撞到我，我就會摔倒。”

沈越宇一愣，他下意識地去看了眼謝聽的腿，好在上面幹幹淨淨的沒有一點疤痕。

“自行車上有個鈴铛對吧？可能他們按鈴铛了，但是我沒有聽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撕我讀的書，我一念書他們就笑，我也聽不見他們在笑什麽。”謝聽說。“但是媽媽現在教我人了很多字，爸爸以前也會給我念故事，小朱阿姨也說我算數算得快呢。”

小朱阿姨就是超市的老板娘。

沈越宇說不出話來。

“好了。”謝聽仔細地把塗了藥的地方看了一遍，“你別碰它，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塗了藥的地方涼涼的，謝聽擡頭看看沈越宇，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越宇跟着傻笑兩聲，忽然覺得自己鼻青臉腫地其實很醜，不好意思地裝出來一副很兇的樣子瞪他：“笑什麽？”

“沒有，就是覺得你眼睛腫的好像大眼泡的金魚。”謝聽咯咯地笑，把棉簽扔到垃圾桶裏，站起來準備回去。“我走啦，這瓶藥留給你，”

沈越宇伸手拉住他：“等等。”

謝聽回頭看他。

“那個，謝聽，你沒有錯。”沈越宇努力組織着語言，太矯情的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你很好，是他們太壞了，我......我站在你這邊。”

謝聽笑笑，“那我也站在你那邊。”

小金毛聞聞沈越宇的手 ，跟在謝聽身後走了。

房間又回歸了寂靜，對面的大門打開又合上，是謝聽回家了。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抵達房間裏，在書桌上折射出一小片陰影，窗外是流動的綠色光影，風吹過濃綠葉片，仿若時間流淌着消失不見。

心裏軟成一團。

沈楊好像一直挺忙的，經常早出晚歸。季枚不在的時候沈越宇就偷跑到謝聽那裏，就這麽消磨了暑假最後的半個月，謝聽還是沒能順利上學。

開學之後兩人見面次數少了很多，謝聽的手語課也停了，整天就坐在超市裏面。

禮拜六沈越宇上完奧數課坐地鐵回家，順路跑到超市去找謝聽，在超市轉了一圈沒找到人，一轉臉看見老板娘坐在櫃臺裏邊磕着瓜子看劇。

“阿姨，謝聽呢？”沈越宇問她。

“噢，我侄子過來了，給他上數學課呢。”老板娘給沈越宇塞了一把瓜子，“吃，剛炒出來的，可香了。”

确實香，五香味兒的。

“成蹊啊，成蹊？”老板娘扯着嗓子喊，“累不累？你帶聽聽吃飯去？”

後邊跑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戴着眼鏡，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還好，那我帶他吃飯去了，姑姑。”

謝聽出來得慢，看見沈越宇站在那裏，笑眯眯地喊他：“你下課啦？”

“你們兩個認識啊？”桃成蹊溫柔地說，“要一起去吃飯嗎？”

沈楊和季枚今天中午都不在家，讓沈越宇拿着錢去樓下随便買點吃。雖然和桃成蹊不認識，但謝聽在，沈越宇沒有理由不跟着去。

桃成蹊問了老板娘吃什麽，然後一手拉一個，往街對面走。

等餐的空隙裏，桃成蹊抽了張衛生紙鋪在桌子上，把手機倒扣在上面。沈越宇想跟謝聽說話，又礙着桃成蹊在這裏，偷偷摸摸地看他。

桃成蹊覺得好玩：“你就是沈越宇？”

他笑起來很好看，連目光都是溫柔的。沈越宇沒說話，腦子裏忽然蹦出來唇紅齒白這個詞。

不對，這好像是形容小姑娘的。

單從字面上來說形容桃成蹊也不為過，他皮膚很白，金邊細框後面的眼珠是淡淡的褐色，嘴唇卻是紅紅的很好看。

沈越宇被他這張臉硬控半分鐘，一時間也忘了他剛才的問題是什麽。

桃成蹊見他盯着自己發呆不說話，歪頭去看他：“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啊，沒。”沈越宇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沒，你剛才說什麽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