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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2章

沈越宇推開門，意外地看見季枚坐在沙發上：“媽？你回來了。”

季枚心情不錯，站起來接過沈越宇肩上的書包：“考得不錯，當班長了是吧，你班主任都和我說了。”

原來是為這事。沈越宇松了口氣，“還好。”

“就這個狀态，接着保持，等到明年中考一定能上一中。”季枚說。

已經很晚了，沈越宇回了自己的卧室，把臺燈擰開，他還有練習沒做完。書桌上放着一個玻璃瓶，是初二的時候有一次下雨，謝聽從樓底下捉了一只巨大的蝸牛上來，放進瓶子裏送給他的。

季枚後來看見了也沒說什麽，沈越宇語氣強硬地和她說不要碰，那是他的東西。

随着年齡的增長，沈越宇和季枚之間的感情愈發地寡淡起來。偶爾說幾句話都是圍繞着成績和補課班，或者是季枚讓沈越宇離謝聽遠一點。

成績的事情沈越宇還能聽一聽，但是關于謝聽的事情沈越宇一概不理會。

蝸牛活得好好的，這讓沈越宇心情很好。

謝聽這次月考的成績依然不太理想，沈越宇一邊皺着眉頭一邊看着試卷，忽然聽見外面的大門關合的聲音，緊接着傳來沈楊的話：“這麽晚了還沒睡？”

“小宇剛才回來。”季枚放輕了語氣，“你這是喝了多少？”

沈楊最近好像要升職，季枚和他都想抓住這個機會，所以請客吃飯也多了一些。兩人的聲音沈越宇聽得并不真切，也沒有什麽心思去聽，那邊的卧室門被關上，耳邊徹底清靜下來。

沈越宇等待頗久，拉開陽臺的門，小聲喊了一句：“謝聽！”

“困死啦，周末去圖書館你再給我講題好不好？”謝聽悶悶地說，他踩着拖鞋走到陽臺上來，往沈越宇那邊丢了一塊巧克力：“給你，今天我媽帶回來的。”

沈越宇低頭一看，是一條費列羅。

陳莉莉現在換了份工作，但實際也賺不了多少錢，基本上只夠母子倆的生活費，沈越宇從來就沒有見過謝聽兜裏有什麽零食。

“我媽最近好像......”謝聽欲言又止，皺着眉毛想着事情，又覺得這件事情不好意思說出來，“算了，回頭再說吧。”

“怎麽了，阿姨有什麽事？”沈越宇把卷子遞過去，“藍色筆勾的地方是你不該錯的題，紅色勾的你再看看，不會了我再和你說。”

謝聽點點頭，把自己的卷子接過來，“早點睡吧學霸，明天還要上學呢。”

外面的溫度有些低，風一吹，胳膊上雞皮疙瘩都起來。兩人各自回屋去了。

第二天周餘沒來上學，一天下來積攢的卷子都放在桌子上，他的同桌給他攏了攏，塞進桌洞裏。體育課代表向體育老師要來了秋季運動會的報名表，貼在黑板的左上角。他來找沈越宇的時候，陳燃正拿着草稿紙挑挑揀揀。

“一千米太累了，四百米剛好。”陳燃嘿嘿笑了起來，擡頭看見楊康走過來，沖他招招手：“大個兒，正好你來了，我要報四百米。”

楊康個子确實很高，得有一米九幾，沈越宇比他要矮上一點。楊康在報名表上寫上陳燃的名字，上下看了一圈說：“現在就一千米和接力缺人了班長。”

沈越宇接過報名表，他原來沒想着參加運動會這件事，前兩年是周餘當班長，一到開運動會周餘就問他要不要報名，沈越宇說不，周餘後來也就沒有問過他。

那時候謝聽還不是班長，運動會的時候倆人就偷跑出去，在學校外面逛着玩，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再回去。

“我問問周餘吧。”沈越宇記得周餘好像每年周餘都會參加，不問他一句不行。

“行，老師說晚上交。”楊康剛想轉身走，忽然又轉回來，“班長，我記得你跑步不是一向很好嗎？你怎麽不報名啊？”

“對啊。”陳燃在一邊接話，“你不去的話太可惜了。”

沈越宇沒說話，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楊康先走了。陳燃沒敢再說什麽，沈越宇脾氣很怪，生氣的時候一言不發，你休想知道自己哪句話觸到了他的逆鱗。

趁着晚讀之前吃飯的時間，沈越宇讓謝聽給他從食堂帶了點吃的回來，自己征得徐妍的同意之後借用了她的手機給周餘的家長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很好聽，“喂，徐老師。”

“你好叔叔，我是周餘的同學。”沈越宇禮貌地說，“我想問一下周餘運動會想參加哪個項目。”

“哈哈哈哈哈。”男人像是聽見了什麽很好笑的事情，“小孩兒，你得叫我哥哥。”

沈越宇一愣，想起來上次周餘被請家長的時候的那個男人，臉微微漲紅，“不好意思我......”

“沒事，”梁岱站起來走到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擡手敲了敲，“小魚，你同學給你打電話問你事情。”

周餘權當他騙人，幹咳了幾聲，語氣不好地喊：“誰？”

“不好意思，你叫什麽名字？”梁岱問。

“我叫沈越宇。”沈越宇說，“越過的越，宇宙的宇。”

梁岱又敲敲門，“沈越宇，是你同學吧？”

周餘沒想到他還真報上名字來了，掀開被子過來開門，赤着腳踩在木地板上。門開了一條縫，周餘只伸出來一只手：“電話給我。”

“把鞋穿上。”梁岱毫不讓步。

周餘在心裏罵他一句，說：“我就接個電話，馬上就回床上躺着。”

“不行。把門打開！”梁岱變了語氣，“別再跟我鬧脾氣了，我可不是你爸。”

周餘的手指用力，指甲摳在門裏：“......知道了。”

他拐回去穿上拖鞋，把門打開，梁岱靠在門上，把手機遞過去。沈越宇在電話裏聽完了全過程，正覺得尴尬，周餘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喂？沈越宇？”

“在。”沈越宇趕緊說，“我想問你，運動會你有想報名的項目嗎？”

周餘想了一會兒，說：“還缺什麽？”

沈越宇就把缺人的項目報給他聽。

“你不參加吧？那我就報一千米吧。”周餘聳聳肩，“還有事嗎？”

“沒有了。”沈越宇說，謝聽拎着一袋雞蛋灌餅回來找他了，“我挂了。”

挂了電話，周餘把手機遞回去，語氣不好地說：“你可以滾了。”

梁岱輕聲笑笑，看着周餘的眼睛，“看在我目前還在養你的份上，這種不尊敬的話下次別讓我聽見。”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忽然又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周餘：“你剛才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跟你沒有關系。”周餘走過去，準備關上門。

梁岱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這個年紀的小孩果然藏不住事。

“你是不是在等他關心你？”

謝聽看見沈越宇手裏的報名表，“哎呀，你們班還沒有交上去啊，我下午才把我們班的送給體育老師。”

剛做好的雞蛋灌餅很香，沈越宇咬了一口，謝聽又說：“我印象裏你好像一次都沒有參加過，今年是初中的最後一次，你不想參加嗎？”

沈越宇一愣，看了看謝聽，“你報名了？”

“嗯，我跑一百米。”他笑笑說。“他們非要讓我報名，說畢業了就再也沒機會參加學校的運動會了。”

沈越宇眨眨眼睛，竟有了幾分報名的心思。

周餘生病了，不能讓他再擔負起一千米的重擔。

這麽想着，他在一千米的那一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餘回來上課的時候，離運動會就剩三天了。

他這次病的不輕，肉眼可見的憔悴了不少，不時地咳嗽幾聲。還沒等到沈越宇上去關心他，周餘就在走廊上偶遇了謝聽。

那天大課間謝聽沒下去跑操，數學老師給他安排了任務讓他批改試卷，離跑操結束還有五分鐘，他出門上廁所，恰好和周餘撞上。

“你怎麽了？”謝聽見他帶着口罩，臉色蒼白，忍不住出聲問。

周餘低頭看他，見他眼裏的關心并不假，只得回答：“前幾天發燒了。”

“啊！”謝聽瞪大了眼睛，“我就說我怎麽這幾天沒見到你呢，原來是生病了。那你現在好點了嗎？”

“沒事了。”周餘說。

他倆說不上有多親密的關系，但謝聽這個人就是這樣，他和周餘認識，周餘生病，他就忍不住想關心一下為什麽。

老好人罷了，沈越宇以前有次這麽評價。

那時候謝聽很反感沈越宇這麽說他，反駁說善良又不是過錯，他這麽說聽起來像是在嫌棄他。

即便是被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也仍然能看得出來周餘的帥氣。仔細一看謝聽才發現，他和沈越宇一點都不一樣。

周餘視線微動，忽然看見他耳朵上有什麽東西：“你耳朵上戴的是什麽？”

“啊？”許久沒人來問過他這件事，謝聽擡手摸摸耳朵，這才明白沈越宇指的是什麽，“你說這個嗎，這是我的助聽器。”

周餘一愣，“助聽器？”

“沈越宇沒有和你說過嗎？”謝聽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我......聽不見的。”

他一直都不覺得“聾子”是個好聽的稱謂，以後也不會覺得。

這是周餘着實沒想到的，恰好跑操結束，樓下的學生四散開來往教學樓彙集。謝聽見他沒什麽事，轉過身去要走。

“謝聽！”周餘慌忙叫住他，“等一下。”

謝聽站定，回頭看他：“怎麽了？”

周餘看着他，彎了彎眼睛，口罩遮住一個不太友好的笑容。

“我下個月過生日，請你來吃蛋糕，同意嗎？”他說。

謝聽一愣，被人邀請去參加生日他還從來沒遇見過。正想着，餘光瞥見沈越宇從樓梯口冒了出來。

沈越宇一跨三個臺階上來，擡頭就看見他站在那裏。他說不上來周餘這個人到底怎麽樣，時好時壞，他還是不想謝聽和周餘有太多的接觸。

“謝聽！”他匆匆走過來，“幹什麽呢？”

他站在謝聽身邊，看了周餘一眼：“有什麽事嗎？”

“只是聊幾句而已，你怎麽這麽緊張？”周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視線在謝聽耳朵裏那個小巧的東西上打轉，“剛才的事情你好好想想，我等你的答複。”

人走了之後，沈越宇略略放下心來，低頭看着謝聽：“他和你說了什麽？”

“……沒什麽。”謝聽道。

沈越宇喉頭一哽，謝聽沒在意他的反應，倒是想起來自己要去上廁所了。

“你回去吧，我先走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