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 第26章

◇ 第26章

周餘的生日在年底。端城的冬天冷的厲害，運動會剛結束，溫度就跌了下來，季枚把沈越宇的衣櫃裏換成了冬天的厚衣服，一條紅色的圍巾順着襖蹦了出來。

她有些記不得這條圍巾是什麽時候的了，湊上去聞了一下。它應當是被壓在下面很久了，洗衣液的清香變得很淡，反而是陳年的木質的醇厚香氣占了上風。

“小宇？”她站起來，喊了一聲書桌前寫作業的兒子，“這是你的圍巾嗎？”

沈越宇回過頭，那一抹紅色落入眼中，令他愣了一瞬。

“是我的，小學時候戴的。”他站起來，從季枚手中接過這條圍巾。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這條圍巾着實有些短了，季枚皺了皺眉，說：“要不要扔了，重新給你買一條？”

沈越宇低頭看着上面突起的毛球，忽然想起來，之前上小學的時候他和謝聽共同戴着這一條圍巾上學。

“不了，還是留着吧。”沈越宇說，“衣櫃裏放不下就放在我書桌的抽屜裏吧。”

季枚沒說什麽，又把圍巾塞了回去。

一直到周餘生日前的一個禮拜，沈越宇這才接到了來自周餘本人的邀請。

他和謝聽都對過生日這件事情沒什麽特別的情節，周餘家裏有錢，在轉學來之前，身邊的朋友都非富即貴的。他對生日禮物其實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沈越宇會送給他什麽。

想想就讓人期待。

那天輪到他放學之後留下來值日，沈越宇被老師喊去辦公室，謝聽來教室沒找到沈越宇人，倒是看見周餘在彎腰掃地。他喊了一聲周餘，男生就直起身子來看他。

周餘個子比沈越宇還要高一點，是錢堆裏養出來的矜貴長相。謝聽問：“沈越宇呢？你看到他了嗎？”

周餘沒有騙他的心思：“被老師喊去辦公室了。”

“好吧，那我等他一會兒。”謝聽看了看地上，大理石磚上面是未幹的水漬。他沒敢進去，靠着門沿等。

周餘掃完地，忽然想起來自己下個禮拜生日這件事情。他記得自己和謝聽說過，但為了防止這家夥以忘記了為借口不來，自己還是再說一遍的好。

“謝聽。”他放了掃把走過去，“之前和你說過的，我下周生日，我請客，你一定要來。”

謝聽眨巴眨巴眼睛，好像确實有這回事。他噢了一聲，忽然想起來過生日好像還有送禮物這個環節在，頓時又煩惱起來。

沈越宇一出門就看見他倆站在一起，手裏攥着自己的化學卷子就走了過去。“謝聽！”

“哦對，忘了和你說了。”周餘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越宇，“我下周過生日，記得來我家玩。”

他把教室的電燈關上，背着書包走遠了。

冬天的太陽落得很早，出了校門，已經是夜色漫天了。學校門口聚集着一些流動的攤販，沈越宇走在謝聽旁邊，聞到空氣中甜香的味道，于是拽住了謝聽的手腕。

謝聽擡頭看他，又看見不遠處的烤紅薯的小攤，明白過來沈越宇是什麽意思。

“走吧。”謝聽朝那邊擠過去，“老板，要兩個小的！”

捧在手裏着實有些燙手，沈越宇沒急着吃，低頭看着謝聽咬一口金燦燦的紅薯，然後燙的仰起頭，張開嘴巴哈氣。樣子有點傻氣，沈越宇沒忍住笑了起來。

小區門口卧着一條金毛犬，沈越宇遠遠地看見，喊了一聲：“金金！”

金毛馬上站了起來，甩着尾巴跑過來，在謝聽身邊繞了一圈，蹭着他的褲腿。

“你說，送給周餘什麽東西比較好啊？”謝聽跟他往前走着，腳下踢踏着石子，“我聽我們班同學說，他那一雙鞋都要好幾千塊錢呢。”

沈越宇倒是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送一套五三，中考版的。”

謝聽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确定他收到這個會高興嗎？”

“他高不高興是他的事情。”沈越宇說，“我也沒有什麽更好的主意了。那不成我還能送他一雙幾千塊錢的鞋嗎？”

話是這麽說，謝聽想，誰要是送我一套五三，我寧願不長大一歲。

“嗚嗚，汪汪汪！”跟在身後的金毛忽然叫了起來，謝聽吓了一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金金已經跑了出去。

“是阿姨。”沈越宇說，“還有，面館的叔叔。”

謝聽一愣，小區門口站着一對男女，正是陳莉莉和面館的老板。

看樣子像是男人送陳莉莉回家，他的摩托車就停在不遠處。兩個人挨得很近，謝聽剛想喊陳莉莉，沈越宇忽然抓住謝聽的手，“我們先別過去。”

謝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沈越宇沒松手，拽着他跑了起來。

他們繞着小區跑到了另外一個大門，謝聽一只手抓着自己的紅薯，手心被燙的紅了一片。他用力掙開沈越宇，“你幹什麽啊？”

“......對不起。”沈越宇說。

晚上冷得很，這條路很少有人來，枯枝落葉堆了一地。沈越宇望了望黑漆漆的路口，謝聽掌心的疼痛漸漸消停，他有些別扭地開口：“你不用這樣，我知道他倆的關系。”

他直起身子，“我媽還沒跟我說過這件事......我不是說叔叔不好，我知道他是個好人，我只是想象不到我和我媽的生活中多出來一個他會是什麽樣子。”

兩個人走進小區，謝聽擡起頭，城市的天空鮮少有星星，更多的是濃厚沉寂的夜色。他哈出一口氣來，說：“真的不敢相信，我爸他，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現在都很少能主動回憶起他，他出事的時候，我還太小了，就覺得模模糊糊的，什麽都沒有了。”

“還是記得一些的，他會穿着天藍色的工作服去上班，下班會帶一瓶二鍋頭在小學門口等我，抱着我去鄰居家看動畫片，哦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麽送給你瓶子裏養的小蝸牛嗎？”謝聽緊走兩步，回過頭看沈越宇，“還在鄉下的時候，螢火蟲特別多，我爸就用玻璃瓶給我養螢火蟲玩。來了城裏，很想和你認識一下，但是城裏沒有螢火蟲，我就抓了小蝸牛。”

沈越宇倒還真沒見過螢火蟲。

“如果我媽是真的願意，那我總不能反對吧。”他聲音很輕，像說給自己聽，“這樣我媽也不用這麽辛苦，你說對吧？”

“我不知道。”沈越宇說。

謝聽擡眼看他，愣了一瞬。

“坦白來說，我不知道阿姨這件事是好是壞。”沈越宇走過去，握住謝聽冰涼的手，“如果他們真的結婚，而你為此覺得不開心，你就來找我。”

夜風中帶着點晚秋的花香，謝聽望着沈越宇的眼睛，就像預感到沈越宇會說什麽似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在對你好這一點上，我永遠不會變。”沈越宇道。

【作者有話說】

國慶快樂！下次更新是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