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交易

交易

河邊上,三個人久違地坐在了一起。秦遠用食指點了點杯子,一個丫鬟上前來給他和隗絮斟酒。

隗絮看了一眼酒杯,微微偏過頭,用餘光掃了一下秦常念,雙手執起酒杯說道:“秦大将軍近日忙于軍務,也許久沒和大小姐坐下來談談心了。今日準備的是果酒,度數不高,氣味香醇,不如讓大小姐也嘗一嘗。”

聽到他的建議,秦常念驚訝地張大了嘴,轉過去看着秦遠,附和道:“是啊是啊,父親,良辰美景不多有,錯過了今日,可不知道下次我們再坐在一起是何時了。”

秦遠意味深長地看了秦常念好一會,終于點了點頭:“好,今日你也一起吧。來人,給大小姐也倒一杯。”

秦常念完全沒想到秦遠今日這麽容易妥協,興奮地拿起酒壺:“不用不用,我自己來,我自己來。”還偷偷對着隗絮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幹杯!”秦常念率先伸出手。

秦遠和隗絮也拿着酒杯碰過來,三只精美的白瓷杯子撞在一起,發出“哐當”的脆響,讓人禁不住擔憂。世上美好的東西都脆弱,因為美,所以不持久;因為脆弱,所以令人更想抓住。

“哈……”秦常念豪邁地将酒一飲而盡,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真好喝。”

隗絮有些緊張地看看秦遠,又看看秦常念,擔心秦常念第一次和秦遠一起喝酒,就表現地太過豪邁,惹得秦遠不快。

可秦遠笑了笑,不僅沒有說秦常念半句,反而命人給她再倒了一杯。

“父親,你今日怎麽對我如此縱容,這可不像你。”秦常念懷疑地指着秦遠,總覺得有些不妙。

秦遠主動和秦常念碰了個杯:“哈哈哈哈哈,怎麽,兵不厭詐是吧。”

秦常念立刻警覺地放下了酒杯,眯了眯眼睛:“怎麽想都覺得像是個圈套。”

秦遠沒急着說話,将手裏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細細品了品,才說道:“這酒是好酒啊。”又擡起頭看着秦常念,“有些人愛酒如命,有些人對酒嗤之以鼻;有的人借酒消愁,有的人飲酒後只會愁上加愁。我不知道你是哪一種,但我想,要讓你自己試試看。是好是壞,都要試試看,因為這是屬于你的人生。”

“父親……”秦常念聽到這話,鼻頭一酸,覺得情緒全都翻湧了上來,睜大了眼睛,不敢眨眼,拼命才忍住眼淚。這是她等了太多年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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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機會的話,你也應該再回江南玩玩,父親老了,不敢再回去了。”秦遠自嘲地笑了笑,低下頭,掩飾他也紅了的眼眶。

“若将來有機會,我陪大小姐去江南逛逛。”隗絮适時地出聲,打破傷感的氣氛。

“你在江南生活的時候 對那邊好吃的好玩的熟嗎?”秦常念趕緊用手背抹了抹眼淚,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那當然當初我在江南那也是名盛一時的,逗蛐蛐、流水宴、賞花品茗,我哪樣沒玩過。”隗絮故作誇張地甩了一下袖子,做出很驕傲的樣子。

秦常念果不其然被他逗笑:“就你會吹。那江南最有名的醉春樓 你也去逛過咯?”

“那倒是……沒有,沒去逛過。”隗絮覺得兵不厭詐這個詞,秦常念應該用在自己身上才是,這個問題問得人很容易送命。

“我倒是很想去,聽說啊,那是天上人間!不只是何等的好風光呢!”

“聽誰說的?”

“就聽……別人啊。”

“你莫要輕易地就被人騙了!”隗絮用指節點了一下秦常念的頭。

隗絮用的力氣很小,但秦常念故意“嗷”了一聲,然後伸手捂住頭頂,夾起嗓子撒嬌道:“父親,你看他!他打我!”

隗絮一臉震驚,緊接着就開始惶恐:“……我沒有,我輕輕的。”

“你每次說輕輕的,都是騙人的!”秦常念嘴比腦子快,這話一出,猛然覺得不對。兩個人都從脖子紅到耳根。

“……那個……你……我……”隗絮試圖把話撿起來,可是秦常念這聳人聽聞的發言,就像一堆和了過多水的爛泥,怎麽都拾搗不起來,還會粘在手上,到處都是。隗絮覺得自己舌頭都打結了,一句話也說不明白。

秦遠被他倆人逗笑了:“常念,你莫要再欺負人家隗公子了,你看,搞得人家多慌張。”

秦常念又背上了好大一口鍋,她用肩膀撞了一下隗絮,意思是給我正常點。隗絮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她,只是飛快地掃了她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若是沒有發生那些事,你們相遇在江南,該多好啊。”秦遠一邊說着,一邊走到河邊,去看那幾只已經勇敢地在水裏游泳的鴨子。

秦常念起身,準備跟過去,又低下頭,在隗絮的耳邊調皮地小聲說道:“江南的小公子可多了,我可不敢保證我就一定會看上你。”說罷,眨了一下眼睛,跑到秦遠身邊去了。

隗絮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也起身過去。

秦遠看着遠方,又沉默了好一陣。秦常念左右探着腦袋,怎麽沒明白他在欣賞什麽。遠方是光禿禿的草原,雪化了一半,變成一塊黃,一塊白的,更顯得斑駁。漠北很大,遠方的遠方還是草原。也許有高山、也許有河流,但誰知道呢,也許什麽也沒有,畢竟想象裏的東西最美好。

就在秦常念快要忍不住催他走的時候,秦遠背着手開口了:“常念,找個時間把隗公子送走吧。”

“送去哪?”

“送回北涼。”

“可是聖旨上說,他仍然繼續在這裏當質子啊。”秦常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想一向穩重、做事三思而後行的秦遠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隗絮也頗為意外,他是要為自己抗旨嗎?趕緊說道:“秦大将軍不必為我冒險,我可以繼續留在這裏的,沒關系。”

秦遠跨過秦常念,走到隗絮面前,很嚴肅地問道:“那你是準備用你的命賭嗎?”

秦遠以為,隗絮被保護地太好了,雖然是少主,卻不精朝堂的利益争奪。他不知道,他留在這裏,最終只能是死路一條。

“是。”隗絮卻沒怎麽思考,就铿锵有力地回答了。

秦遠更加意外地看着他,眉頭緊皺:“你還太小了,你不懂。”

“我明白。大齊将您調為征北将軍,不日便要開始讨伐北涼。若是贏了,連北涼都沒了,那還來的我這個少主?若是輸了,以大齊的國力,也不可能就此崩塌。而我這個少主一定會成為皇帝洩憤的工具。所以,左右我都是活不了的。”隗絮很平靜地敘述着,仿佛他也只是個說書人,在講一段中原和少數民族的故事。

秦遠沒想到他看得如此透徹,但也更疑惑了:“那你為什麽……”

隗絮低着頭,沒有從自己的角度來回答這個問題:“違抗聖令,放走質子,您一定會被懷疑通敵叛國,那您怎麽辦,大小姐又怎麽辦。”

秦遠長嘆了一口氣,對他來講,做這個決定同樣艱難。可是他從前做錯過一次了,他不想再在隗絮身上做錯第二次。他太無辜了,他們都太無辜了。

秦遠從新帝登基之初就陪在他的身邊,戰功赫赫、出生入死。可以說,今日李驟之所以能穩坐江山,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勞。在最開始的那幾年,秦遠被李驟視為最忠誠的盾、最鋒利的刀。在帝京鎮壓李驟弟弟掀起的叛亂的時候,替李驟擋了一劍,險些喪命。李驟頗為感動,賜了一塊免死金牌。

所以秦遠原本的計劃是,用免死金牌保住秦常念。而他,可以接受任何結果、任何審判、任何罪名。

年過半百了,他就想堅持一次做對的決定,而不是做對自己最好的決定。

回到府裏,秦常念衣服都來不及換,就立刻去找秦遠:“父親!我知道您想保隗絮,但一定會有更好的辦法的。公然違抗聖令,您一定會受罰。”

秦遠走過來,拍了拍秦常念的肩:“常念,這也是我的人生。”

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想試試看。

秦常念一時腦子也亂了,決定回房間好好想想。她剛走,隗絮又來了。

隗絮對着秦遠鄭重地鞠了個躬:“秦将軍,您已經為我做得太多了,我無以為報,深感惶恐。還請您不要為了我犧牲任何。”

秦遠在椅子上坐下,嘆了口氣說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家。你父親當年與我一起做官,我們志趣相投、頗為交好。聽聞我妻子去世後,你父親還多次前來探望我,在皇上面前替我說話,能為我做的都做了。可是你們家被人陷害之時,我無心朝堂之争,已經前往漠北。最後竟眼睜睜地看着你們家落難、逃跑,這是我欠你們的。欠了大半輩子,欠到你都這麽大了,也該還了。”

“秦将軍。這世上本就沒有誰欠誰的,就算欠了,也早就還清了。”隗絮望向秦遠的眸子很冷靜。他豈會不知呢,大家都是撐着泥船過河,沒有誰能救得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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