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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覺得自己可能瘋了。

或者他已經死了。

不然他沒辦法解釋為什麽在核彈爆炸的一瞬間，一個穿着黑衣制服、胸前印着S标志的男人一把抱起他，眨眼睛的功夫就将他帶上了數千米的高空。

用飛行的方式。

是的，他會飛。

一個人類模樣的人，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況下，他竟然會飛！

而後那個看上去極其兇悍的男人憤怒地質問他：“為什麽不喊我，我說過只要你喊一聲「卡爾」我就會出現在你面前，你就這麽想去送死嗎，布魯斯？”

什麽卡爾？布魯斯很确定自己沒有見過他，但對方卻認識自己，知道他是蝙蝠俠。

他茫然地問：“什麽？”

誰知他話音未落，那個男人的表情也變得疑惑起來。

布魯斯被他緊緊地抱着，這樣親密的姿勢讓他不太自在，他蹙眉問：“你是誰，我們認識嗎？如果我沒有在做夢的話，我們現在是……飛在空中？”

“我是……”

那個男人剛要回答，突然一股無形的力量将兩人一同卷入了一個布魯斯從未見過的空間。

霎時間布魯斯只覺得天旋地轉，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幾乎要擠爆他的頭顱，混亂中他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聽不見，只知道那個黑衣男人還抓着他的手腕，宛如他的救命稻草一般。

但那個男人突然毫無征兆地松開了手，借着空間旋轉的力量将他甩了出去。

布魯斯陡然間失重，然而他眼前混亂的景象，在眨眼間已經變為了星河璀璨的夜空——他正疾速往陸地墜去。

更糟的是，他身上沒有迫降的裝置！

噢，該死……布魯斯還沒罵出口，就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看起來需要幫助，先生。”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他上方響起。

布魯斯擡頭一看，接住他的這個人穿着一身藍色的制服，披風則是鮮豔的紅色，而他的胸前和之前的那個黑衣男人一樣，有一個「S」的标志。

布魯斯：“……”

是不是穿了「S」制服的人都會飛？他默默地在心裏吐槽道。

這個奇怪的男人無疑是英俊的，他有着堪稱完美的相貌，和之前的那個自稱叫「卡爾」的黑衣男人有着相似的湛藍雙眸，但他們的氣場卻截然不同。

一個鋒芒畢露，另一個則溫潤內斂。

布魯斯從未聽說過地球上有這兩個人存在。

“你是誰？”布魯斯問。

“你……不認識我嗎？”那個男人看上去很詫異。

布魯斯反問道：“我應該認識？”

“不，抱歉，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高大的男人看上去很不好意思，立刻給他道了歉，“你可以叫我超人。”

“超人？”布魯斯重複了一遍，問道，“所以你們胸前的「S」是「superman」的首字母。”

“不是的，先生。”超人否認了。

布魯斯問的其實是他遇到的兩個超人。但超人卻誤以為問的只有他自己，并沒有多想，回道：“這不是地球的字母，在我們氪星，它代表「希望」。”

“氪星？”布魯斯又重複地念了一遍這個陌生的詞彙，難以置信地問道，“這是什麽意思，你是外星人？”

超人看上去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點了點頭，又說：“即使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從天上突然掉下來。但我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請問你有目的地嗎，先生？”

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布魯斯同樣沒搞懂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沒看到之前發生的事嗎？

而且這個超人和另外那個自稱「卡爾」的男人不一樣，眼前的這位好像不認識自己。但他也沒有要探究自己身份的意思，很好地尊重了他的隐私。

可他現在穿着蝙蝠制服，即使布魯斯不認為自己有多出名。但在這顆星球上，還會有人不認識蝙蝠俠嗎？

布魯斯壓下疑惑，回道：“哥譚。”

然而下一刻，更加令他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只見超人不解地看着他，問道：“那是什麽地方？抱歉，先生，雖然我知道全球大部分城市的名字，但我真的從來沒聽說過那裏，你能告訴我它的經緯度嗎？”

他們交流用的是純正的美式英語，所以這裏的确是地球沒有錯。

但哥譚……他怎麽會不知道呢？布魯斯百思不得其解，他根據記憶報出了位置。

超人想了一下，說：“那裏的确有個很大的城市，但她的名字是紐約。”

布魯斯遲疑地問：“紐約？”

他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城市。

怎麽回事……

布魯斯恍然驚覺，他好像來到了另一個地球，這裏像是一個完全平行的宇宙。

這裏沒有哥譚，沒有蝙蝠俠，但有一個或者是兩個……超人？

所以他沒死，也沒有瘋。

是那個叫卡爾的男人從核彈的爆炸中把他救了下來，然後帶到了這裏。

到底是怎麽回事？

布魯斯掩去內心的驚濤駭浪，平靜地說：“嗯，是紐約，請帶我去。”

布魯斯是頭一回被人抱着飛行，事實上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飛在空中，這是一種很奇異的體驗。

即使他們現在的姿勢非常親密，可沒有半點的旖旎。

這個叫超人的外星人始終保持着友好，布魯斯能感受到他的善意，可他總覺得對方似乎太淡然了一些。

準确地說，是有些漠然。

比如他并不想探究為何會有一個穿着蝙蝠制服的人從萬米高空墜下。

這不合邏輯。

就好像他對周圍的事物失去了原本的興趣，那雙蔚藍如海的雙眸中寫滿了難以名狀的疲憊。

那是失望的神色。

布魯斯知道，這個叫超人的氪星人，同樣隐藏了許多秘密。

他們飛行的速度不算慢，可在超人披風的籠罩下，布魯斯并未感到任何不适，他甚至能睜開眼睛俯瞰夜幕下璀璨的地球景象。

和他記憶中的相差無幾。

萬家燈火，燦若繁星。

紐約是個和哥譚相似的大城市，布魯斯只一眼就确定了，那不是他的哥譚。

超人選了一處僻靜的地方緩緩降落。

“我們到了，先生。”超人說。

布魯斯客套地跟他道謝，超人也禮貌地點頭示意。

其實他到了紐約後，并不知道要去哪裏，這個世界對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也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在決定把核彈送到海上時，他的确想過跟過去做一個割舍。因為他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會活下來。

他現在确實也做到了——以這樣匪夷所思的方式。

他活下來了，來到了另一個地球。

黑色幽默。布魯斯自嘲地想。

不過他的思緒很快被一聲尖銳的咒罵聲打斷了——“離我遠點，外星怪物！”

那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他慌張地從超人手裏搶過了一雙球鞋，戒備地看着後者。

而超人則無奈地看着他，沒有反駁什麽。

布魯斯看到他們上方還有一根在輕微晃動的電線，想必是這個孩子被同伴捉弄，把他的鞋子扔在了上面挂着，超人看到後，幫他取了下來。

奇怪的是這個孩子對待他的态度。

布魯斯忽然明白了超人的疲憊從何而來。因為八年前，他曾經歷過一模一樣的事。

他想起了那個躲在韋恩宅裏頹喪的自己。

哥譚憎恨蝙蝠俠，因為蝙蝠俠殺了他們的光明騎士。

而這個世界也同樣憎恨超人，即使他有可能是他們的救世主。

布魯斯心中忽然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憤怒，像是為了現在的超人，又像是為了過去的自己，亦或是因為現在無能為力的困境。

他猶豫了一會兒，陰沉着臉向那個孩子走去。

顯然他的氣場實在太過強大，以至于那個孩子被他吓得連連後退，忽然腳下一絆，跌倒在地。他盯着布魯斯，後者步步緊逼，他慌不擇路地倒退着往後爬，直至後背緊貼了牆根，才害怕得喃喃道：“別、別過來……”

布魯斯沉聲問：“他剛才是不是幫了你？”

那個孩子驚恐地看着他，一句話也不敢說。

超人見狀，伸手準備制止布魯斯。

然而布魯斯視而不見，反倒擡高了聲音，說：“我在問你問題，回答我。”

“是是是！”那個孩子立刻點頭如搗蒜地說。

布魯斯接着問：“那接受了別人的幫助後，應該說什麽？”

那個孩子遲疑了一會兒，聲音小得細如蚊蚋：“說……謝謝。”

布魯斯漠然道：“聽不清。”

孩子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被布魯斯的目光看得打了個寒噤。

見他不說話，布魯斯又準備上前一步。

那個孩子立刻抱住了自己的頭，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大喊道：“謝謝，謝謝！”

布魯斯停下腳步，冷漠地誇贊道：“很好。”

他看了還在處于震驚中的超人一眼，又将目光移了回去，說：“超人接受了你的道謝，你可以走了，希望你今天學會了如何做一個有禮貌的孩子。”

小孩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布魯斯是真的放過了他，連鞋子都忘了拿，立刻站起來跑得沒影了。

超人看上去很意外，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說：“謝謝，我其實不需要……”

布魯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打斷了他的話，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他們會這麽對待你，為什麽你會選擇默默忍受？

超人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疲憊與無奈，看上去并不願意多談，只說：“如你所見，我是一個外來者。”

布魯斯說：“但你愛他們，你愛這裏。”

超人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觸動的痕跡，他擡頭與布魯斯對視，說：“我就在這裏長大，地球同樣也是我的家，可是……”

他說着，搖了搖頭。

布魯斯聽懂了他未盡的話語，他注視着那雙清澈湛藍的眼睛，想起了許許多多的過往，在犯罪巷的、在西藏的、在化工廠的、在地牢裏的……這些苦澀而又尖銳的回憶，好似一個句號，在那場爆炸中駛向了終點，而另一段未知的旅程在此刻悄然起錨。

在确定四下無人後，布魯斯鬼使神差地摘下了自己的頭套，朝他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布魯斯·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