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歸途

歸途

绮麗夜晚，靡靡樂聲，人類的秘密比人類的數量還多，悲歡總是不相通，與其揣測人心，不如觀測宇宙。

公紀年裏人類仰望星空能看到六千顆星星，星紀年時在帝都星上所看到的夜空永遠是那些模樣，人造的月亮和各種衛星，以及躍遷站與臨近星球的明光。在祈符星舉行夏令營的時候，那裏的夜晚格外明亮，星河盡攬眼底。在閑暇之餘謝子沫除了看書就是望星星了。雖然每次都規定ao一組，作為學院裏唯一一個beta，她每次都申請一個人活動，她的确有能力單獨行動，于是老師也沒管她，畢竟她不是什麽重要人物。

一個人看星星，不知為什麽，這好像是她與生俱來的習慣，到哪兒都改不掉。

群星閃耀，自由無涯。

“學姐，學姐。”有人在耳邊小聲叫她。

謝子沫迷迷糊糊睜開眼，桑雪裏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有些猶豫道，“學姐，你……你的眼睛……”

謝子沫有些懵，她扶着腰緩緩坐起來，身上的傷已經被妥善治療了，只是謝子沫依舊有些心有餘悸。她看向表情略有些奇怪的桑雪裏，“怎麽了？”

“你的眼睛。”桑雪裏把鏡子拿給她。

鏡子裏她看着還是平時那般，除了昨天被折騰狠了有些臉色慘白還挂着兩個黑眼圈眼睛有些腫以外就沒什麽了……等等，這可是仿生機械眼睛啊，這腫得有點兒太高了吧？！

謝子沫無言地放下鏡子嘆了口氣，幽怨地看着桑雪裏，“你還好意思說……小桑果，你昨晚好兇啊——”

桑雪裏沒說話，蹙眉地盯了她許久又垂下眼睫，不知道她想了什麽，再擡眼她已又是平日裏那般清冷模樣，“昨日多謝學姐。”

“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突然就易感期了？”謝子沫揉揉眼，從醫療箱裏拿了瓶眼藥水潤潤眼睛。

“學姐你聞不到，那個黑發女孩是omega，那一瞬間紫苑花味的信息素爆發席卷的強度，我想她大概就是初神造出的那個omega……”

“是她？！”謝子沫沒想到是因為過于強勢的omega信息素引起的alpha被動易感期，“初始omega是仿生人？不對，我們學的不是……初神才是omega吧？”

“嗯，不過我比較在意她們說的話，雖然後面有些沒聽清，但這和《聖經》裏很像不是嗎？”桑雪裏坐在她身邊。

“但這有點兒說不通，她所說的‘我永遠也不會背叛你’是什麽意思呢？更何況，那個吻也不是那個意思吧？”謝子沫想了想，手指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後頸，“而且，雖然我是beta，确實聞不到什麽味道，但我能感覺到alpha的威壓，尤其是像初始alpha級別的那種，所以我其實能感覺到初神最後的威壓的。”

如果初神才是初始alpha，而黑發女孩是初始omega，那麽帝星塔故意反過來的陰謀是什麽？亦或是，其實初神并不是初神，一開始她們就猜錯了？

謝子沫忽而反應過來，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清醒些。

是了，她不能忘記，她不相信初神啊。

初神只是信仰與欲望的象征，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背後的人類利益罷了。

桑雪裏揉了揉她的臉，淡淡起身，“走吧。”

“頭發。”謝子沫笑着拉住她，“頭發亂了，我給你梳好吧。”

紫苑花開得依舊繁茂，被帶起的氣流吹得搖曳不休。神像上的金色眼淚在餘波中落下，落在胸前，仿佛一滴晃眼的血。

“這裏……發生什麽了？”謝子沫喃喃自語。

堆積如山的屍體在後，人們的抗議之聲被打開的防護罩攔在外面，巨大的水槍在封鎖的邊緣噴着威脅的水龍。人們穿着雪白的防護服在抗議，後來沖突愈演愈烈，一些不要命的重症者沒有穿防護服在最前面已經發生了肢體沖突。暴躁絕望的人們在前面叫嚷着，腫大的淋巴結，紅斑塊皮疹。

“你們發的藥劑根本屁用沒有！都是騙人的幌子！”

“隔離病房根本不夠用！那些貴族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是嗎！”

“那些貴族的莊園夠大了，要不就把他們弄回家隔離治療，不要占用我們那本就少得可憐的資源！要不幹脆把他們的莊園拆了建病房！”

“開放隔離室限制！我們本來不是重症者都因治療不及時拖成重症了！”

“我們交那麽多稅都是在供養你們科學院這群廢物！每天都在死人！你們都在吃白飯嗎！”

快要決堤的洪水般的人群一波又一波，不斷被堅固的大壩攔在外面又不懈地湧上來。

一隊隊士兵正扛着槍帶着醫療資源和醫療艙匆忙走在堅硬的破碎磚地上，軍靴點地的聲音整齊劃一。

“情況很不好。”原日盈嘆了口氣，“已經有許多反社會人士在肆意進行報複行動，好些omega都被咬了腺體導致染上了免疫缺陷，雖然已抓到了，但在這種情況下，又加劇了矛盾……”

“這次的病太強大了，”南钰也有些憂心忡忡，她看着一邊沒心沒肺拍着面無表情努力反抗的葉泮筠的肩膀的祁川白，無言了片刻才說道，“之前的疫苗嚴重失效，成功防治率一半都不到，已經沒什麽用了。”

曾經免疫缺陷無藥可治，人類産生的抗體總是落後于病毒的變異，而後來随着醫療的發展能在初期幹預治療至痊愈。人類疾病史的本質是不斷把健康診斷标準拉高以及不斷與病毒競争進化速度。

“死亡時間呢？”

原日盈沉默了一會兒，“三個月。”

謝子沫猛地站起來，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人類最大的進化在于與人工智能的結合，以人類本身的免疫系統，公歷年時就應該滅亡于最後的審判日了。”桑雪裏一直坐在一邊沉默地摸着耳釘，“現在的免疫系統全是人工智能的機械仿生産物，一潰散而全盤崩，這次的免疫缺陷病毒絕不止是免疫缺陷。”

這場肆虐的病災也只是一場新的審判日。

謝子沫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所以能破壞免疫系統的病毒，已經如同人類的免疫系統一般進化到與人工智能結合了。那麽這次進化歸來的免疫缺陷病毒到底是物競天擇的自然災難還是有心之士的人為滅亡呢？

難怪桑雪裏不希望她摻和這場研究，畢竟面對的到底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雪裏，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良久，謝子沫笑着對她說道，“不會有幸免者的。”

然而桑雪裏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有的。”

“老大老大！”祁川白跑過來打斷了他們沉重的氛圍，“聽說先行之境有好多神奇的東西，怎麽都沒帶點特産！”

一直在努力掙脫他熱情的懷抱葉泮筠氣喘籲籲說道：“放——手！你當是我們去旅游的嗎！”

“祁川白，快放開葉神！你趕緊去看看，你那團惡心的東西要煮爛了！”

“這是怎麽了？”謝子沫好奇地投去探究的眼神。

“又陷入愛河了吧。”葉泮筠扒順自己的頭發，嘲諷地翻了個白眼，“他每年都要這麽瘋癫上一段時間。”

“葉神說對了，他和科學院的一個前輩好上了。”南钰也是無語道，“我以為他不吃年上的呢……”

“诶，這樣嘛。”謝子沫忍不住笑道。

“是啊。”原日盈聳肩，“不過看着像是來真的呢。”

葉泮筠冷哼一聲，“輕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