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午餐

午餐

我仍在思考諾曼說的話，或許，說不定呢！諾曼一定是看到了長遠的未來，才會對我說這些話。他覺得我能活過12歲。我們可以，我們可以一起活過12歲！鬼怪再強大也會有弱點，說不定書裏就有提示！

《漂流記》中記載了聖者與鬼怪戰鬥的場景，先從這一本開始看吧。但是看書都是按照次序讀比較好，可我都讀過那四本書，亂序讀也沒事吧。但是現在時間緊急，我還是挑重點讀吧。可是我讀過了啊，再翻閱的速度更快。但是我現在要找的是細節，應該更細致地讀完。可是亂序讀……

啊，到底要不要按順序讀……

“艾琳，今天的肉我也收下啦。”

眼見冬的手湊上來，我一把護住了餐盤裏的培根“從今天起我自己吃。”

“行吧。等下次你不想吃和我說。怎麽突然吃肉了？”冬悻悻而歸，往常的肉我都會交給冬解決。

雖然餐廳中刀叉碰撞碗碟的聲響此起彼伏，但我清清楚楚地聽到斜前方雷說的話“她是因為自己的身高感到自卑，畢竟，她現在只比六七歲的孩子高。”

“閉嘴，山童。”我重重咬下一口面包，把它當作雷撕咬。山童是故事裏的獨眼妖怪，和雷的外貌不能說毫無幹系，只能說一模一樣“倘若你能改改自己刻薄的毛病，興許今晚神祇就會降臨。”

“如果神真正存在，你應該比我高了。”對神不敬的混蛋！

諾曼說了一句“雷和艾琳的關系真好。”

雷立刻住了嘴。

“好啦，艾琳，今天有糖拌番茄，再不吃會化掉。”艾瑪指了指盤子裏的兩片結着冰糖霜的番茄。她又拿冰糖霜哄騙我，明明冰糖是不會像冰一樣融化。又把我當小孩子哄。

但誰讓她是艾瑪？

媽媽的目光在我們之間徘徊“看來你們的關系有所緩和，昨天下午還一塊兒玩。”

此話一出，不只是雷，艾瑪和諾曼的表情也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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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媽媽發現了？！那又怎麽樣，她早就知道了，這裏的四個人都發現了真相，若非礙于其他孩子在場，媽媽她估計會開誠布公地和我們談。我随即說道“媽媽。你都不知道昨天發生了多慘絕人寰的事情，我相信即使是仁慈的神知道我的經歷，也會再現神跡，降下神罰。飯前我向神明禱告，祂都為此憤怒。艾瑪他們，因為雷快滿12周歲，所以想讓我給雷做生日禮物！”

而媽媽還擺着那張撲克臉，面帶溫柔的微笑，她應該注意到了三個人表情“是這樣嗎？雷。”她沒有相信，身上的黑泥正蠕動着，意圖吞噬掉一旁的雷。

“嗯。”雷放下手中的刀叉，側頭看着媽媽“時間不多了，媽媽。”

聽到他承認，我閉上眼戳着盤子裏的煙熏培根，煎得有些硬。叉子劃過凹凸起伏的肉片，停留在小小的焦黑的斑點上。再過不久就是雷的生日，他馬上要被出貨，時間确實不夠。

媽媽像是得到了答案，身子微微後傾“原來是這樣啊，誤會你們了。”那雙熟悉的紫羅蘭色眼睛透過層層黏稠的污泥，停留在我身上。自從農場和飼養員的身份曝光後，那雙充滿愛意的眼睛已轉化成了沁人心脾的涼意“艾琳最近很賣力，成績快追平艾瑪了，身體也要跟上啊。”

“好的媽媽。”

我閉上眼，咬住熏培根的邊緣，肉的焦香味一下湧進鼻腔。

本以為做好了準備，但是。

瑪拉……

我又看到了瑪拉……

肉質的身體。血全被那朵邪惡的花朵抽走！即便書中描述這花是神的傑作，神在降臨時為它賜福，可為什麽花會吸光動物的血液才能生存！它明明更像一種動物！寄生在活動生物上的詭異東西。

這培根是豬的一部分，如果是普通的家畜剝開皮膚後，和人就沒有任何區別，都是紅白的肉，黃色的筋，跳動的血管……我到底在吃家畜，還是吃人？我怎麽分開這兩個！要是那群怪物喂給我們是離開的孩子……我該怎麽相信！

我要去艱難地要求，怪物也必須有人性？我要期盼他們至少有道德标準？我在想什麽？鬼怪怎麽會呢和人一樣？況且人之中還有和救世主一樣毫無人性可言的畜生。我要怎麽相信這個世界？

但我必須吃下去，只有吃下去！不管眼前是什麽肉，我都得吃下去！為了身體變得更好，不再拖累他們。

“不必勉強。”是雷“吃這個。”

再睜眼時，餐盤上已多了一份番茄。

“又擅自做這種事，受不了你。”場景閃回，他總是自說自話地将番茄讓給我。

“是誰任性，不需要我說明。”

“反正……不是我。”

番茄……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只是諾曼那天要求我的事，我還沒有任何準備。我知道我和諾曼之間的距離，我無法預測他的軌跡，但圓鼓鼓的死神一直繞着他，我看得到。當諾曼看向艾瑪時，死神會快速繞住他，又立刻被彈開。

他會為了艾瑪而死，可是他也會害怕吧。科尼離開的那天晚上，諾曼的心跳聲很急促，就算不看他的瞳孔，我也知道他其實沒有那麽堅不可摧。可那樣的他還是答應了艾瑪，堅定地告訴她有逃脫的希望。

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

以往被死神纏住的孩子已經離開了，只有諾曼……諾曼！蜷縮在書架頂的我緊緊環抱住自己，他想拉住遠飛的艾瑪，卻又不敢用力，就像魚池裏咬住吊鈎掙紮的魚，想要掙脫又心有顧忌而畏首畏尾。所以他會乖乖聽話，聽從艾瑪的話。

無藥可救的蠢貨！還把我一起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