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夜晚

夜晚

那日內容我沒有告訴艾瑪和諾曼，這是一份未來的驚喜“克羅涅修女想扳倒媽媽，她真該為自己的行徑感到羞愧。修女應去侍奉神的，而不是為惡魔賣命。”有時，我希望自己不具有如此敏銳的聽覺，直到死去，一無所知。但我又慶幸聽到了媽媽與克洛涅的談話。

“艾琳，你當初為什麽放棄逃跑？”諾曼又一次問出了上次的問題，但很明顯他不在意答案，只是想讓艾瑪知道。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要離開孤兒院，艾倫，自從艾倫離開孤兒院，我就想與他再次相見，因為我想和他道歉。我躲在他的手提箱裏，最後被媽媽攔下，只能看着艾倫祝福我的表情。那是一種十分複雜的感情，就像他留給我的信裏寫的，他早已探知到了孤兒院的本質，這家屠宰養殖場的原本模樣是由虛僞的泡沫堆砌的城堡。他為我留下了一條還未鑿通的地道，并希望我能代替他活下去。

抱歉，艾倫。我恐怕做不到。

“抱歉，我暫時不能說。這和艾倫有關。我，我還沒準備好，我還沒辦法完整地把我們的事告訴你們。”雷就站在我的左側，這次他輕輕握住了我的手“總之，我是被抓到後才明白媽媽有追蹤器，所以我的所有舉動都在媽媽眼皮下，就像神布弄的命運，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範圍內。但她确信我逃不出去，沒有阻止我的行為。”

“艾倫離開的原因很蹊跷，他當時的成績和我們一樣好。為什麽他會突然被出賣？”諾曼顯然更崇尚脫敏療法，他想讓我把那些全部吐露出來。

“諾曼，別強迫艾琳。”艾瑪及時制止住了諾曼的行為“我們會等你想說的時候聽的。艾琳，你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還未等我産生什麽感覺“艾瑪，她遲早要面對。”

“你不說話也不會有人無視你！”只有在艾瑪身邊，雷才會從怪物的手裏解放出來。他黑烏鴉造型的頭發比之前更長了，身上也透着一股衰敗的氣息。

諾曼及時打住話題“那等以後再說吧，眼下最棘手的是修女和內鬼。”

“修女這一點不用擔心。克洛涅她想換走媽媽，通過抓我們四個的把柄。心腸惡毒的家夥到底是如何成為修女？！即使是惡魔的選拔标準，也太兒戲了。”感謝克洛涅在房間一人發瘋的大嗓門，即使在半夜，睡在艾瑪身邊的我，依舊一字不落地收到她的話語。

艾瑪沉靜地分析着“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

“拉攏修女。”三人同時說道，他們的默契再一次驚豔了我。

“多個情報源，未嘗不是件好事。”雷思索說。

這次會議後，我們大致定下三件事，按優先程度排列分別是，拉攏修女、找到內鬼、探索牆壁。不過對于我來說還有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在趁冬和吉爾達溜進媽媽房間的時候，拖住媽媽。

Advertisement

這件事其實并不是必要的，媽媽甚至會鼓勵我們去探索真相。就像對待艾倫和我一樣，她歡迎所有有好奇心的孩子去靠近未知的世界，然後在他們面前徹底摧垮他們的信心，這種惡趣的控制方法和把玩人心的惡魔有什麽區別？我強忍着厭惡，擋在媽媽面前。我更想問她的是另一件事。

時間不夠了……

這團巨大的黑泥也顫顫巍巍地停下了步子“有什麽事嗎？艾琳。”

“只是很好奇，如果，如果媽媽有自己的孩子，會怎麽對待他們？你會讓他們生下來面對這由鬼怪掌握的迦百農嗎？”我仰着頭，身邊的孩子們自動散開。他們知道我又開始鬧情緒了。我就是這樣卑鄙的人，利用一切占有艾瑪和媽媽。

我的問題擊中了她的眉心，黑色的怪物從頭頂脫落了下來。她柔和的眉眼在兩年後再一次展露在我面前，這張我沉迷的，視之為親人的臉，其實也只是普通人類的臉啊。她不是黢黑的怪物。她粗糙的手心擦着我的臉頰，撫摸着她最聽話的寵物“你們早就都是我的孩子了，你們對我來說是一樣的。但不管是你們還是我，都沒有去選擇的權利，只有被篩選的未來。”

“你也曾是我們，為什麽現在變成了加害者！我們不是一樣的人嗎？！媽媽，我不能理解您！我想埋怨你，我想仇恨着你。媽媽，我不理解這感覺。”我将那日以來掩藏的情緒一口嘔了出來，這混雜着黑與紅顏色的過去啊。我必須得面對掩蓋了我親愛的雙胞胎兄弟的過往。親愛的艾倫，我無法像你堅強，無法像你果斷，即便我們是雙子星，但我們是不同的。我們是相似又矛盾的兩人，我無法像你斬斷與媽媽的聯系。或許我直到現在都不相信媽媽想殺死我們。我後悔與你争吵，我後悔與你告別。我愧疚于自己的執着……

“你帶走了艾倫，你斷絕了我們。我居然在那時候還相信你！而你讓我永遠失去同胞兄弟！”

“明明當時我的成績不好，艾倫比我優秀太多了。但是你為什麽要帶走他？那個人應該是我，應該是我。”如果是艾倫，比我強大的艾倫就不會和我一樣頹靡，就不會和我一樣失敗。他早就帶着艾瑪他們離開了。

“那次要被領養走的人是你，艾琳。是艾倫請求我替換成他。”

她說什麽？是艾倫自己要求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該死的混蛋！他憑什麽替我做決定！他有什麽資格！他覺得自己這麽做顯得他大義凜然嗎？顯得他比我更成熟嗎？

“艾琳，你的兄弟很愛你。”

他愛我？所以他把機會讓給了我！所以打破了我平靜的生活？所以就可以替我去死嗎？不，我不能接受。他這不是愛，這是……這是……

“艾倫的箱子裏只裝了你的畫。”

不，那個箱子裏本來還有我。我算計好了，我悄悄躲在艾倫的箱子裏，然後和他一起被領養走。我絕對可以讓收養他的家人接受我。我可以做到！但他發現了。我那時還愚蠢地咒罵他，我和我的同胞兄弟訣別的最後一句話，竟然罵他是個小氣鬼。

我到底做了什麽啊！

在他充滿遺憾的表情裏辱罵他。

亂竄的淤泥終于堵上了我的氣管，我難以呼吸，我難以看清眼前。

“呼氣……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