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焚燒的紙條[番外]

焚燒的紙條

雪終于壓垮了樹枝，一場感冒擊倒了艾瑪。在吉爾達的強硬要求之下，這位頂梁柱一般的人終于躺下了，她半阖着眼睛，疾病卡進大腦中飛速旋轉的齒輪，這巨型機器暫時得以休息。眼前所有逃出來的孩子們圍聚在山洞的篝邊，聽着銀色頭發女孩有聲有色地講着故事。

我聽過，是大熊吉的故事，艾琳和艾倫專屬的冬季故事。種滿雲杉的樹林裏，生活着一群熊，他們随着天空神擡起的金色巨石活動，跳舞、采蜜、捕魚，當神明力竭時躲進洞穴之中，日複一日。直到神明将雲朵落下，大地被潔白蓬松的雲覆蓋，那冬天就來了。他們的故事就發生在冬季……安娜的聲音和雲朵一起随風漂浮，劃過金色的巨石，掠過雲杉樹林，停在一座孤兒院上，那是我們曾經的家。

“早安！艾瑪。”每個雷雨結束的早晨，瘦弱的妹妹會擁抱我，蒼白的臉上兩只黑洞洞的眼睛毫無生氣，自從艾倫離開後她一直如此，就如同他們說的故事，公主失去王子後剝出眼球，因為她不願意一個人面對沒有他的世界。而我能給予她的安慰，只有暫時離開有關艾倫的回憶，可形影不離的雙子在哪裏沒有留下痕跡？櫥櫃？書架？閣樓？沒有他們未曾光臨的地方了。我能做的只有保護她，直到世界颠覆的一刻，原來我才是一直被保護的人。

我怨恨自己沒能早點發現原因，我試圖彌補，但一個怪異的圈子将我困住，這是我自己畫下的圈。

諾曼勸解我，對艾琳不應該太過執着。但我怎麽能放棄她？她是我重要的妹妹，而我是她最後的依靠。她的身體情況每況愈下，我知道，我知道她不想離開孤兒院，這是她的贖罪方式。但我怎麽能放棄她？她是我重要的妹妹，而我是最後的依靠。媽媽帶走她時，我仍想抓住她，就下一秒，我甚至想殺死媽媽。最後我怎麽能放棄她？因為我的家人，我的依靠。

記憶的漩渦此刻扭曲着神經，劇烈的疼痛後，我再次睜眼。火焰包裹着安娜，包裹着艾琳，瓦藍的眼睛被炙熱的火照亮，熱浪吹起金色的麥子，那是她的頭發“艾瑪，我正在死去，沒有遺憾和痛苦，愛和信任長存直至盡頭。”

這是艾琳的紙條。

“愛和信任沒有盡頭。”

這是我的回信，我将它留在孤兒院的大火之中。

我從來沒有見過雷和諾曼的紙條，只看到一向成熟穩重的雷在書架邊泣不成聲，諾曼不見蹤影。冬和吉爾達多次質問諾曼，他們堅信這是諾曼主導的結局，但我相信諾曼，因為是我，這是我的執拗的代價。因為我的計劃，艾琳為保護我才會主動奔赴死亡。

我害死了我的妹妹。

我不想為自己辯解，因為這是既定的事實。我利用了艾琳對我的感情，所以她才會摔傷腿，所以才會舊病複發，所以她……這是我應該承受的罪責，但我不能只因此而停下。罪責是桎梏，更是鎖鏈，但鎖鏈的那一頭不是更多的罪惡，而是我們描繪的夢幻島，那裏有我們的未來。只有我竭盡全力，才能将那一頭拽到家人身邊，我必須帶着他們踏上夢幻島，我必須達成我們的約定，那也是我和她的約定。

“三只小熊偷到了吉的食物，但他們也被抓住。孤單了太久太久的吉邀請他們住下，這些食物足夠他們所有人一起度過冬季，他們約定好來年春天的舞會，夏天的蜂蜜，還有秋天的鲑魚。小熊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團團抱住吉巨大的彈彈的肚子，他們約定好了，他們是一家人，不會再讓彼此孤獨。”

艾琳和艾倫的故事裏大熊在饑餓和孤獨的牢籠中失去，這是安娜的故事，也是我們的故事，等春天融化地面上的彩雲，一道一道的彩虹将越過天際回歸大地，而那一端是未知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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