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這日中午，寇寒正準備去食堂吃飯，灼焱的短信又準時到了。

自從他給灼焱買了手機以後，每天灼焱都會按時提醒他吃午飯，每天下午還要再和他确認下晚上想吃什麽。

寇寒熟練地點開消息，滿屏的字就跳了出來。

「表哥，下課了嗎？記得吃午飯啊！你們人類真的很脆弱的，一頓不吃就可能會暈倒！你不讓我過去找你，萬一你再低血糖暈倒沒人救你怎麽辦啊！所以一定要去吃午飯啊，如果有同學找你問問題，你就跟他去食堂讨論，邊吃邊讨論嘛！」

寇寒嘴角無意識地勾起，回了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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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斯威爾·馬爾茨說過：精神世界的某些破舊立新至少需要21天的時間。

但灼焱只用了兩周的時間，就讓寇寒熟悉了有他加入的生活。

早上的白粥水煮蛋，外加驚喜小菜、中午準時的催吃飯短信、晚上路燈下等着他的高大身影……寇寒都快忘記收留灼焱之前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了，是總忙忘了吃飯，還是永遠只有懸在天上的月亮伴着他走過那段熟悉的路？

寇寒有個圓，圓裏面只有一堆數字符號和奶奶。現在，灼焱在這個圓外面橫沖直撞左戳右戳，以一種無法勸退的必勝姿态嚷嚷着要進去。

還是盡快帶他去平央附院看病吧，早點治好，早點送走。

寇寒找了個下午沒課的日子，準備帶着灼焱去平央附院精神科專家于大夫那裏看看。

他有于大夫的微信，簡單說了下灼焱的情況，于大夫便說挂個號過去找她。

其實寇寒已經不太記得他是怎麽加上于大夫的微信的了，大概是在哪次跨學科的學術論壇上互加的吧。後來于大夫的孩子上高三數學總是不及格，找到他，他幫着補了一段時期的課，兩人就算舊識了。

寇寒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說動灼焱跟他去醫院，沒想到他一提，灼焱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那坦蕩的表情就像是去逛街一樣。

于大夫難得出診，挂號的病人很多，寇寒他們到了之後便先等着。灼焱對醫院的興趣不比對商場的興趣小，拉着寇寒不停地問。

從自動挂號機該怎麽使用，到上次低血糖暈倒該去哪裏挂號，寇寒幾乎是給他做了個醫院的科普。

在寇寒的耐心快要耗盡的時候，總算輪到他們了。

于大夫面目和善，雖然五十多歲了，但依稀可見她年輕時優雅的氣質和美麗的容貌。

他們一進門，于大夫就笑道：“好久不見了，寇老師。”

“好久不見，于大夫。”寇寒點頭應道。

于大夫示意他們兩人坐下，掃了眼灼焱，又看着寇寒說道：“這位就是寇老師微信裏說的表弟吧？果然也是一表人才。”

灼焱本來還有點緊張，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看大夫”。

在因塔瓦塞澤所拉，類似職責的醫師可都是非常兇的，灼焱從小就怕去醫師那裏。但見這個女醫生和藹可親，還這麽誇他，他立刻就放下心防找回了自己的節奏。

“于大夫好，我叫灼焱，是寇老師的表弟。很高興認識您！表哥懷疑我有妄想症，說帶我來看看醫生。雖然我覺得這有些多此一舉了，我怎麽可能有妄想症呢？不過表哥讓我幹啥我就幹啥，別說看醫生了，就是下油鍋也沒問題。”

他說着，伸出一只手撈起袖子，然後将手放到于大夫面前，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我不怕疼，于大夫您盡管來吧！”

于大夫詫異地看向寇寒，寇寒扶了扶眼鏡，然後在于大夫更加詫異的眼神中，輕咳一聲，握住灼焱的手腕，将他的衣袖放下去，說道：“不用抽血。”

“哦！”灼焱明顯松了口氣，沖着寇寒咧嘴笑開了。

于大夫頗有深意地看了寇寒一眼，然後轉向灼焱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直接進入主題了。”她沖着灼焱微微笑着：“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可以先簡單了解一下你，問你幾個問題嗎？當然，你也可以問我一些問題。這算是我們之間的一種信息平等交換，請問可以嗎？”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清揚優雅，有種撫平人心的力量，灼焱很喜歡。

他想也沒想地點了點頭。

于大夫微笑着繼續說道：“那麽你能先簡單介紹下自己嗎？今年多大了，從哪裏來？”

灼焱看了眼寇寒，見寇寒鼓勵着點了點頭，這才一五一十地開始回答。

來之前寇寒就跟他說過，和這位于大夫要說真話，不能有所隐瞞。灼焱雖不理解，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于大夫問了幾個問題，便讓寇寒先出去等着，說需要和灼焱單獨聊會天。

寇寒安撫地拍了拍灼焱的肩膀，走了出去。

等待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寇寒坐在椅子上，像是等待妻子生産的丈夫，忐忑又期待。他幾乎有些難以忍受這樣的等待，便從包裏掏出紙筆，開始出這學期期末考試泛函分析的題。

不知過了多久，開門聲再次響起。寇寒擡頭望去，只見灼焱燦爛的笑臉漏了出來，身後跟着于大夫。

于大夫将手中的診單遞給寇寒，溫柔地解釋着：“是有點臆想症，不過沒什麽大問題，不影響日常生活。病因目前還不清楚，可能是受過什麽刺激。”她說着看了寇寒一眼，又繼續道：“建議日常多陪伴，每個月帶他過來複查一次。”

“好。”寇寒接過診單，看向灼焱。

灼焱頗為驕傲地笑着，身後像是有條尾巴，興奮不停地擺來擺去，渾身上下寫滿了“快誇我，快誇我！”

寇寒好笑地沖他道：“謝謝于大夫，下個月我們再來。”

“謝謝于大夫！”灼焱聽話地握住于大夫的手，社交悍匪的屬性控制不住地自由發揮着：“今天跟您聊天真是太開心了，下個月我再來找您玩啊！您要是對因塔瓦塞澤所拉感興趣，等我成功回去之後托夢給您，在夢裏我可以帶您過去轉轉。我們那邊的人雖然比這裏少多了，但風景還算不錯，說不定您會很喜歡呢。”

于大夫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和藹地拍了拍灼焱的手臂，道：“好，那就這麽說定了，下個月見。”

寇寒看着他們熟稔的樣子，感覺灼焱這一下午和于大夫說過的話比自己這輩子還多，心中萬分感慨：

這個earth終究是e人的啊。

回到家後，寇寒收到了于大夫發來的短信。

[寇老師，灼焱小友的病情無甚大礙，只順着他的世界觀少做刺激為佳。如有可能，多加陪伴。他很信任您。]

寇寒看着手機屏幕上泛着冷白光的文字，感到一股暖流滑進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