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寇寒看着近在咫尺的灼焱，一動也不敢動。

灼焱的一只手正抓着他的手腕，手心傳來的溫度熱得吓人。被他擒着的整只胳膊都麻麻的，像是中了流彈。那股酥酥麻麻順着神經網絡從胳膊一路傳到心髒，幾乎讓那裏停止了跳動。

更令人害怕的是，灼焱的鼻尖與他的臉僅隔一毫，熱烈的呼吸打在他的唇上，仿佛火山口的熔漿即将噴薄而出。

炙熱，無法阻擋。

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這種感覺太過陌生，寇寒一時之間無法将它分類或定義。

硬要說的話，和他第一次接觸到哥德爾不完備性定理時差不多，使他感到自己的渺小與局限，使他感到眼前未知世界的危險與吸引。

他死死地按捺着心跳，緩緩擡眼。

灼焱沒再像平時那樣傻笑了，只緊緊地盯着他，整個人都有些顫抖。以他顫抖的幅度，96.73%的概率他們的唇會在三秒之內蹭到對方……

寇寒憑着慣性在腦海中推算出了概率，驚得一把推開他，從地板上坐了起來。

灼焱頓時僵在那裏，手足無措道：“啊對……對不起……我不是——”

“沒事，意外。”寇寒聽到自己不同尋常沙啞幹澀的聲音，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灼焱見他耳朵紅得像是都被蚊子叮了個遍，不敢再看，連忙站起身來。他手忙腳亂地走了兩步，突然一拍手，道：“啊……蚊子！打蚊子！我來打蚊子！”

他說着在狹小的房間裏飛速地走來走去，那速度幾乎可以立刻去參加競走比賽。

寇寒心有餘悸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參與進去。

灼焱其實整個人還暈乎乎的，剛剛壓着寇寒的觸感和他在自己身下顫抖的睫毛還在腦海中撩撥着，令他整個人都在發熱。

他現在只想馬上打死那只可惡的蚊子，然後回到他的沙發上去好好靜靜。他怕再在這個小房間裏聞着寇寒身上傳來的氣味、看着他泛着粉紅的皮膚，他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來。

好在作為一個魔法師，即便是沒了魔法，但找蚊子這種事情也不是什麽難事。不到一分鐘，他就再次鎖定了那只蚊子。

這次，它趴在了屋頂上。

灼焱停下繁忙的腳步，怕說話的氣流會驚擾到那只狡猾的蚊子，便謹慎地指了指屋頂蚊子的位置，又指了指寇寒的床，示意他自己要踩着他的床打蚊子。

見寇寒點頭了，他才踢掉拖鞋，踩上了床。

這房子的層高較高，灼焱踩着床伸手也還差三四厘米才能夠到屋頂。

他調整了一下角度，微微下蹲，并伸出右手，盯着那只蚊子，心中蓄念：讓你害得我差點沒遵守住和寇寒的約定，差點沒經過他的同意就吻上他！這次，我一定要一掌結果了你！

這麽想着，他全身蓄力，原地起跳，右手穩穩地沖着蚊子而去。

只聽到一聲極輕微的“噗”，那只蚊子便從屋頂上掉了下來——

而後，灼焱的手才“啪”地一聲拍到了屋頂。

寇寒從旁邊走過來，把地上蚊子黑乎乎的屍體拾起來，如釋重負地朝他說道：“打到了。”

可灼焱卻沒有立刻回應。

這應該是灼焱自打來到人類世界以來第一次沒立刻回應寇寒的話。他盯着自己的右手掌心，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只蚊子不是被他用手拍死的，而是被他用魔法火焰燒死的！

剛剛他只顧着着急要弄死那只蚊子，意念過于集中，以至于憤怒氣火自他手心中自然竄出，直接燒死了蚊子。

可他明明沒有魔力了啊！

“你怎麽了？”寇寒見他神色古怪，便問道。

“沒，沒什麽。”

灼焱下意識地沒有說實話，只将右手往身後一背，擠出一個笑來：“可能剛才太用力了，手有點麻。既然蚊子打死了，那……那我，我先出去了！”他說着連滾帶爬地下了床，走到門邊又轉過身來說道：“要是還有蚊子，再找我打。”

說完，他極為體貼地幫寇寒關上了門。

直到卧室裏的動靜徹底消失，灼焱還站在客廳裏看着自己的右手，仿佛裏面會突然變出什麽奇珍異寶。

為什麽呢？

為什麽他會突然有了魔力呢？

他不信邪地将右手往前一推——

什麽也沒有發生。

他又默念咒語，在左手中蓄力，企圖召喚出自己的法杖——

同樣還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他又試了各種魔法，從最簡單的變幻咒到最複雜的攻擊咒，結果沒有一個像剛才那樣有反應。

那剛剛他又是為什麽能用魔法火焰燒死那只蚊子的呢？

直到早上6:00，寇寒的鬧鐘響起，他也沒能找出答案。而且他不知道的是，門另一邊的寇寒也幾乎一夜未眠。

.

新學期的第一堂公選課，寇寒看着下面一張張興奮好奇又拘謹的新面孔，有些慚愧有些懊惱。

昨天晚上，自從他和灼焱發生了那次意外之後，他再也沒能睡着。

雖然來學校的路上他買了一大杯美式喝了個精光，可頭還是有些昏沉沉的，講起課來狀态大不如平時。偏偏暑假裏他去書店的視頻走紅，這學期的公選課多了很多慕名而來的別的學院的學生。

教室裏坐得滿滿當當的，甚至有人從別的教室搬了椅子過來加座聽。

寇寒憑着自己強大的意志力總算捱到一堂課結束，覺得有必要和跟風而來的同學們說清楚，便淡然地說道：“我在平央大學教了三年概率論，每次選課的同學不超過二十個，但今年有将近一百個。希望同學們是因為對概率論感興趣才來的，因為我的課期末考試不會很容易，如果學不明白的話，很容易挂科。”

底下一片竊竊私語。

“你們可以去論壇上搜一下，聽別的老師說每年都有吐槽我出題難的帖子。每二十個人裏就有一到兩個說我的課給分過低的，這個概率，大家可以算一下。”寇寒停頓了一下，留出了足夠的時間給下面的同學們交頭接耳。“如果是為了修學分，又對概率論有一點小興趣，建議選許谷雷老師的《概率與生活》。許老師人很好，不僅教課水平高，給分也高，而且從不點名。希望大家回去認真地思考一下。好了，下課。”

他說完就提着電腦走了，留下一教室的學生炸開了花。

要知道，在大學裏同學們最在意的兩件事情無外乎就是績點和點名。就算再想近距離和網紅老師有所接觸，也不會拿這兩件事開玩笑。

不少同學當即就把寇寒的《概率論》換成了許谷雷的《概率與生活》。不過也有一些同學非不信邪，硬要一條路走到黑的。直到幾個星期之後，發現寇寒果然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嚴苛，才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