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梁秋竹把他們送到奶奶家門口，就開車回去了。

随着汽車的遠去，剛剛四下裏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周圍一片漆黑。

灼焱怕寇寒害怕，連忙把手機手電筒打開，這才注意到眼前青磚灰瓦的小平房和正輕車熟路開着門的寇寒。

說是開門，不如叫開鎖。

那門上真的是一把老式的大銅鎖，兩條細銅鏈子穿在門環上，松松垮垮地耷拉着。

這樣的鎖真能防住什麽壞人嗎？

灼焱不禁對夏谷的民風和治安多了一重敬仰。

“咔噠”一聲，老銅鎖打開了。

寇寒推開門，把燈打開，輕聲說道：“進來吧。”

灼焱便聽話地跟在他後面走了進去。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極幹淨。

灼焱默默深吸了口氣，沒有在這間屋子裏聞到寇寒身上的那種氣味。他皺了皺眉，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怎麽了？”寇寒進了裏屋，見他沒跟着，又探出頭來問道。

“沒什麽沒什麽，”灼焱抓抓頭發，咧嘴笑道：“這裏是你從小生活的地方，我一踏進門來就覺得有點激動。”

他說着也跟着寇寒走進裏屋，一眼看到靠牆的一張單人床，頓時愣住了。

這床比寇寒職工公寓裏的那張床要小得多，似乎是寇寒小時候睡的。他們兩個大男人要是擠在這張床上睡的話，只要誰翻個身，就肯定會貼到另一個人身上。

灼焱看看小床，又看看寇寒，欲言又止。

寇寒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耳廓也紅了起來。

“把包放桌上吧。時候不早了，我先教你怎麽開洗澡水。”他說着往廁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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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焱洗完澡躺在寇寒從小睡過的小床上，聽着廁所裏寇寒洗澡的水流聲，整個人越來越焦躁難耐，就好像暴風雪來臨前四處奔竄的動物。

他不知道該如何排解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只知道如果自己一直躺在床上，一會兒等寇寒洗完澡也上來的話，自己極有可能會做出什麽令他抱憾終身的事情來。

絕對不行！

灼焱一個激挺，翻身下床，站到房間中央四處張望，希望能有什麽東西分散下自己高度緊張的注意力。

這間卧室不大，牆邊一張小床，窗下一張書桌，靠牆一組櫃子，滿眼望去，都是書本。

未經允許，灼焱不敢随便翻看，只走到書桌前看上面的陳設。

桌面很幹淨，甚至能看到擦拭的水漬幹了的痕跡。上面擺着一盞舊臺燈，旁邊放着一個舊筆筒，裏面有幾支筆和一把直尺。

灼焱仿佛看到高中時期的寇寒坐在那裏寫卷子，青澀的，專注的，表情淡漠，如月的雙眸掩在鏡片後面。

他拿起筆筒中的直尺，見上面落了一層灰，連忙擦掉。

看來奶奶歲數真是大了，衛生做得不夠徹底。果然寇寒不論是在平央，還是在夏谷，家裏都需要一個自己幫忙打掃。

灼焱下定決心，完成救公主的使命之後，一定要回來找寇寒——

畢竟他和奶奶都太需要自己了！

灼焱心滿意足地把尺子放回去，走到客廳繼續搜尋寇寒過往的蹤跡。

客廳的陳設也很簡單，都是些常見的家電。沙發旁邊的木架子上擺着一些照片。

灼焱一張一張地看過去，都是寇寒還有他和奶奶的合影。

高中時期的居多，也有兩張初中還是小學的，但因為年代久遠保存不當，已經有些不清楚了。不過依稀還能看得出寇寒清瘦的身影。

灼焱看着那些泛黃的老照片，心頭卷起一陣熱浪，感覺自己關于「寇寒」的拼圖又完整了一角。

“這麽喜歡看照片？”寇寒清清冷冷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灼焱立刻回頭，咧嘴笑道：“我想了解你以前的生活呀！要是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那說不定這裏擺着的就不光是你和奶奶的照片了，可能還會有你和我的照片！”

寇寒被他熾熱的話弄得一愣，良久，才低聲說道：“你想要照片，以後拍就是了。”

灼焱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就差搖尾巴了。

見時間還早，寇寒便跟着灼焱一起看那些照片。

“表哥表哥，這是什麽時候拍的啊？”

“中考得了市第一，電視臺過來采訪，給奶奶和我照的。”

“哇哦——”灼焱誇張的驚嘆着：“那這又是什麽時候拍的啊？”

“這是高中的時候了。當時參加了一個奧數比賽，被選進了省隊。奶奶說我穿這個隊服很上鏡，非要找人給我拍了這張照片。”

灼焱聽他這麽說，連忙拿起那個相片，仔細看了又看，最後才點點頭道：“确實很上鏡！奶奶的眼光真好！”

寇寒沒接話，他也不覺得尴尬，把照片放回去之後，又指着另外一張上小小的寇寒笑道：“這個！這個好小一只！未免也太可愛了點吧！”

寇寒臉色微紅，答道：“這還是小學的時候，自然很小。”

灼焱嘻嘻一笑，感嘆道：“表哥，你這也太優秀了！話說有沒有你爸爸媽媽的照片可以看看啊？我其實一直很好奇，要什麽樣的父母才能生出你這樣長得又漂亮學習又好的人！”

寇寒眼神一暗，“我也沒有見過我父母的照片。”

“啊？”灼焱一愣。

“聽奶奶說，我父母在我出生後不久就出車禍雙雙去世了。小的時候，奶奶怕我看到父母的照片要找他們，就一直沒拿出來過。後來我長大了，但父母的照片早就不知道放在哪裏了。”

“表哥……我——”

寇寒見他一臉憐惜地看着自己，連忙說道：“不用拿那種表情看我。我早就習慣身邊只有奶奶了，父母對我來說只有世俗人倫方面的概念，沒有任何真情實感。”

灼焱看着他緊抿的嘴角，心像是被鑽心剜骨的咒語擊中了一般。

“表哥，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能讓你見到你的父母，能讓你和他們說幾句話，你會想要見到他們嗎？”

寇寒一愣，慢慢說道：“概率為0的事情沒有假設的意義。”

“怎麽會概率為0呢！”灼焱急道：“等我恢複了魔力，我就可以讓這件事情成為可能！在因塔瓦塞澤所拉有一種古老的魔法陣法，可以讓過世的人在夢中重現，可以讓他們的靈魂進行交流。雖然這種魔法陣法很難驅動也很難成功，但只要我恢複了魔力，多練習幾次，一定可以成功的！請你相信我！”

寇寒雖然知道他在說「胡話」，但還是被他灼灼的目光和噴薄的情感所感動。他微微笑了下，點了點頭：“好。”

而在他心裏，「給他一個吻」讓他治愈臆想症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這天夜裏，灼焱側着身躺在寇寒外側，緊閉雙眼，一動不敢動。

而躺在他內側的寇寒，同樣緊閉雙眼，身上的被子一個褶皺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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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未亮，寇寒就醒了。

他一睜眼，看到外側已經空了，而空氣中彌漫着熟悉的米香，讓他有一個瞬間以為現在還是在平央。

他突然意識到，已經很多年沒有在這間屋子裏聞到過清晨的飯香了。

屋外的野鴨“嘎嘎”地叫着，撲通，撲通，像是直接跳進了他的心裏。

他走進客廳，被滿屋子的煙火氣迎面暴擊。

餐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餃子、包子和米粥，奶奶凍在冰箱裏的臘腸被切成漂亮的幾何圖形，雞蛋羹被茶碗蓋着，裝在寇寒從未見過的碗裏，而灼焱正端着兩個小菜從廚房走出來。

他見到寇寒，咧嘴笑道：“我估摸着你要起來了，果然沒錯！快來吃早飯吧，你今天不是還要給學生複核成績嗎，吃飽才有力氣幹活啊！”

寇寒走過去，灼焱已經拉開椅子請他坐下，又拿來了碗筷，指着包子和餃子笑道：“這些都是冰箱裏凍着的，應該是奶奶特意留下的。我剛剛偷偷嘗了一個，白菜餡兒的，确實不錯！咱奶奶這手藝，絕！”

寇寒笑了下，本想說奶奶做的焦溜丸子才是真的絕。可突然發現，他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過奶奶做的焦溜丸子了……

“表哥，你再嘗嘗這個臘腸！”

灼焱沒給他時間細想，只一個勁兒地幫他夾菜。

“我自己來，你也吃。”

“好！”灼焱點點頭，笑嘻嘻地看着寇寒，偶爾扒拉兩下筷子。

早飯過後，灼焱去刷盤子，寇寒便拿出筆記本電腦，準備上傳成績複核材料。

正在操作呢，手機又響了起來，是一個平央的號碼。

寇寒接了起來：“您好，哪位？”

“寇老師嗎？我是李博文。”

寇寒放下電腦，站起身來回道：“是我，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躊躇了一會兒，才道：“寇老師，真的很不好意思打擾您。是這樣的，我前兩天申請了成績複核，不過您放心！”

他的語速突然快了起來：“我不是對您的教學或是判卷水平有異議，我知道您是咱們學校數院的大佬，我還拜讀過您上個月發在GAFA上的論文呢！”

寇寒聽到電話那頭兩聲讪讪的笑，沒說話。

“是這樣的，寇老師。”李博文繼續說道：“我今年準備申請國外的學校，GPA高一點申請到獎學金的可能性也會高一點。專業課的績點我一直都是全系第一，但《概率論》這門公選課的成績真的拉低了我的GPA。”

“寇老師，每次上課，我都很努力地聽講、每次作業，我也都認真完成了。您能不能看在我平時認真努力的份兒上，幫幫我……我算過了，不需要太高的成績，只要達到85分就可以。寇老師，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寇寒這回明白了。

為什麽這個李博文明明分數不差，還要申請成績複核。

他也明白了，自己提交的成績确實沒有任何問題，李博文申請成績複核，是想讓他幫忙“提分”。

他倒是聽說過有些老師會給有特殊情況的學生提一點分數，好讓他們達到某些目标。

不知道李博文這種申請學校的理由算不算“特殊情況”，但……

“我不可能給你改分。”寇寒一秒都沒猶豫地回道：“這對其他同學來說不公平。”

“寇老師，”李博文聲音低沉了很多，聽上去像是壓抑着哭聲，“求求您了，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如果拿不到獎學金的話，我家裏沒法負擔我的學費，我就不可能去留學了……我要的不多，只要85分就可以，求求您高擡貴手……”

寇寒聽他這麽說，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便道：“錢不夠的話，我可以先借你一些。等你安頓下來，申請個TA或者做個兼職，多少能有些補貼，80.56%的概率是可以讀下來的。”

他頓了頓，堅定地說道：“但要我改分的概率為0。”